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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廖无几的街市去了白日喧哗,死一样的寂静,但却在下一瞬,响起马车“笃笃”的声音。
燕离将落在外面的目光收回,回头看向容锦,轻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杀了一品亲王,这可是谋逆之罪!
容锦眉宇间闪过一抹冷然。
她无意与这个皇朝的最高统治者为敌,也无意搅翻这太平盛世,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显然已经不是她想和不想的问题了!游戏已经开始,她没有喊停的资格,唯有拼尽一切赢了这场游戏。
这么一想,她眉梢扬起一抹飞扬的弧度,抬头看向燕离,目光清亮的问道:“燕离,玉玺在你身上吗?”
燕离难得的被容锦的话给问得怔了怔。
怎么这个时候提起玉玺了?
但一怔之后,他当即回道:“玉玺不在我身上,但我把它放在了一个很保险的地方。怎么了,你想要?”
容锦摇了摇头,目光淡淡的瞥向马车外,吴大已经僵硬的身体,轻声说道:“我不想要,但眼下我却是要它一回。”
嗯?
燕离越发怔怔的看向容锦。
“你要用?”
容锦点头,“没错,我要用。”
“怎么用?”燕离问道。
容锦挑了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微冷的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只怕这会子正有大队的人马赶去围了我的郡主府。虽然,我不介意担一个谋逆的罪名,但我却不能让满府的人因我而死,所以……”话锋却是陡然一转,抬头看向燕离,说道:“你还记得我有一道赦罪诏书吗?”
燕离点头,“你那时候以献药为条件,求了一个一品郡主的封号,又求了一道赦免诏书。”话声一顿,抬目看向容锦,问道:“难道你那个时候就想到,会有今天?”
容锦不由失笑摇头,“我又不是神仙呢,哪里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只是当时想着我要对付的是堂堂一品诰命的王妃,得给自已留条后路才行。不过,没想到,诏书最后会用来对付李逸辰。”
燕离闻言,却是拧了眉头,说道:“我记得诏书上说了,赦免一切谋逆之罪。眼下,这诏书怕是用不上吧?”
容锦点头,“没错,所以我才会说要用下你的玉玺。”
“你是说……”燕离恍然大悟的看向容锦,“重新伪造一份诏书?”
有传国玉玺,有永昌帝的笔迹,伪造一份诏书对容锦来说,真的不在话下!
见燕离明白了她的意思,容锦笑着点头,对燕离说道:“不过,还得麻烦你进宫一趟。”
“拿空白诏书?”燕离看向容锦。
明明就是偷好吧?怎么就成了拿了!
不过……容锦唇角的弧度深了几分,她能说她很喜欢这个“拿”字吗?
燕离却是拧了眉头,轻声说道:“既便你伪造了诏书,李轩他会认吗?”
“他不认也得认!”容锦没好气的说道:“当日他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的赦免诏书。他是皇上,金口玉言,不认怎么行呢?”
燕离点头。
也是,当日永昌帝确实是下了这么一道诏书,他要是说容锦手里的诏书是假的,那不是自己打自已脸吗?可偏偏容锦手里的诏书还真就是假的!这样的哑巴亏吃下来,不知道永昌帝会是什么表情!
“那我陪你见过吴管家后,就进宫。”燕离说道。
容锦点头。
但很快又想起受了伤的琳琅和南楼,不由拧了眉头对燕离说道:“琳琅和南楼身上都有伤,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只怕念夏她们要早些调回来才是。”
“时日尚短,只怕还练不出什么成效。”燕离对容锦说道:“我另调凤卫入府,她们还是留在庄子里,等时间到了,再回府吧?”
容锦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京都各处都需要人盯着,把凤卫调回府外面的眼睛便少了,得不撑失。”
燕离还想再说,但容锦却是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一直没出声的琳琅和南楼却在这时,齐齐说道:“少主,容姑娘,属下受的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的。”
容锦闻言,不由便叹了口气。
两个人身上有箭伤有刀伤,哪里像她们说的那样,只是皮外伤。
容锦才要开口,却在这时,外面响起吴继祖的声音。
“郡主来了!”
下一瞬,帘子被撩起,容锦便看到夜色下,吴继祖提了盏灯笼迎站在小巷子里殷殷候着。虽说还只是仲秋,但今年的冬天似是来得特别早,吴继祖的脸被吹得白白的,一双厚厚的耳朵却是通红通红。
容锦由着燕离扶她下了马车,对吴继祖说道:“铺子里除了你还有谁?”
铜锣巷在西市,和庆堂也在西市,只不过是一个北一个在南,加之事情才刚出,还没来得及传开。但吴继祖却在马车靠近的刹那,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会子离得近了,更是将南楼和琳琅身上的伤尽收眼底。
是故,听了容锦的话,当即说道:“回郡主的府,就只有小的和家父。”
容锦不由蹙眉,想着要不要让吴继祖趁夜去请个大夫回来。
便在这时,她身侧的燕离却似看明白了她的想法,轻在她耳侧,轻声说道:“琳琅本就懂药理,先进去再说吧。”
容锦点头,对吴继祖说道:“路上出了点事,吴大没了,你先把他安置好,明天买副棺材把他葬了,再送五十两银子去他家里。”
吴继祖连忙应下。
容锦想着等在铺子里的吴保兴,没有多耽搁,与燕离一行人,转身进了铺子。
候在铺子里的吴保兴一见容锦连忙上前行礼。
“小的见过郡主。”
“吴叔你辛苦了。”容锦免了吴保兴的礼,指了一边的椅子对吴保兴说道:“坐下说话吧。”
呆保兴点头,待容锦和燕离坐了,他这才跟着坐了下来。
琳琅和南楼虽然挂心着蓝楹和青语,但此刻明显是先处理身上的伤势要紧。
“郡主,琳琅姑娘和南楼姑娘这是……”吴保兴将看向琳琅和南楼身上的目光收回,朝容锦看去。
“路上出了点事。”容锦轻声将路上遭遇劫杀的事跟吴保兴说了一遍,末了,轻声对吴保兴说道:“吴叔,我不是写了信去,让你葬了外祖母后,便去各处的庄子和铺子里转转吗?怎的你却回来了?”
吴保兴正被容锦说的那番话震得醒不过神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辰王爷便要杀了郡主?郡主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把王爷给杀了!一时间,吴保兴只觉得好似被雷劈了一样,耳边轰隆隆的直响。以至于容锦问他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吴叔?”
直至容锦再度出声,吴保兴才回过神来。
他苍白着脸看向容锦,舔了舔干的喉咙,对容锦说道:“郡主恕罪,小的走神了。”
容锦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吴叔,我就是问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吴保兴顿时脸上神色一紧,轻声说道:“回郡主的话,是蓝楹让人捎信,叫小的回来的。”
蓝姨让吴叔回来的?
容锦不由抬头与燕离交换了个眼神。
“蓝姨怎么会突然叫你回来?”
吴保兴朝燕离看去,蓝楹和青语都是燕离的人。
燕离迎上吴保兴的目光,轻声问道:“可是蓝姨有话托你转交给我?”
“蓝楹让小的与燕公子说,有人试图闯入京山,她要和青语姑娘赶回京山。”吴保兴对燕离说道。
有人试图闯入京山?
燕离闻言,眉头不由便紧紧的拧在一起。
以往也不是没人试图闯入京山,但之前的每一次,不是有他坐阵京山,便是有蓝姨坐阵京山。即便他和蓝姨都不在,也有琳琅她们。也难怪,蓝姨会急急赶回京山了!
既然蓝姨和青语回了京山,又没有送信过来,而是让吴保兴赶回来,是不是说各处暗梢的事都处理好了?这样即便是吴保兴回来了,也不会引起楚惟一的警觉。
燕离把自已的想法告诉容锦。
容锦闻言,对吴保兴说道:“吴叔,那蓝姨有没有跟你说她的事都办得怎么样了?”
“噢,小的差点忘了。”吴保兴对容锦说道:“蓝楹说她的事情都办好了,原本还想让小的带封信回来,但因为事态紧急,来不及了,她们先赶回京山,等事情处理好了,再来京都。”
容锦便朝燕离看去。
这原本就是燕离的猜想,不然既便京山危急,蓝楹也不会带着青语一起回京山。当下,对容锦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吴叔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一起回府吧。”
“不,吴叔还是不能回府。”
吴保兴和燕离不由齐齐错愕的看向容锦。
容锦抿了嘴,轻声说道:“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前途难测,不但吴叔不能回府,就是吴婶她们也要悄悄的出城才是。”
燕离想了想,点头道:“那你要早做安排。”
容锦点头,对吴保兴说道:“吴叔,明天一早,你还是悄悄出城,找个地方歇脚,回头让人捎个信来,我再回头想办法把吴婶还有小吴管事他们送出来,回头你跟吴婶商议下,看是去京山找蓝姨她们,还是回燕州。”
吴保兴听了容锦的话不由便愣了愣,但转瞬却又明白过来。明白过来后,不由得却是一脸苦色的朝容锦看去。杀一品亲王那是谋逆诛九族的重罪,就算是郡主有心将他们摘出,可是,摘得出吗?
“吴叔,我手里有赦罪诏书,短时间内自保没有问是,只是,我就怕明的不行,他们会来暗的。”容锦看向吴保兴,轻声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带着吴婶还有小吴管事他们先行离开,等你们落好脚后,我再来找你们。”
容锦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只要她这个主犯在,逃几个下人这种事,官府也好,永昌帝也好怕是根本就不计较。
“既是有赦罪诏书,为什么还要逃?”吴保兴看向容锦问道。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轻声说道:“吴叔,死的是当朝天子的亲弟弟,他就算是明面奈何不了我,暗地里也绝对不放过我。能逃,还是先逃了吧!”
吴保兴还想再说什么,但对上容锦眉间的苦笑时,终是点头道:“行,小的一切遵从郡主的意思。”
容锦点头,“福娃,我想留下来,他年纪小,不引人打眼,我需要他替我做些事。”
吴保兴便是心有不舍,但必竟他们都是容锦的人,到得这个时候,容锦肯给他们一条生路,已然不易,哪里还敢再奢求。是故,心下虽有不舍,但还是点头,说道:“他能了郡主的眼,是他的福气,就让他留下来替郡主当差吧。”
话已说好,容锦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头对吴保兴说道:“府里还不定闹成什么样了,我这就回去了,吴叔,你也趁着还有时间跟大吴商量商量。”
话落,起身便要离开。
吴保兴连忙站了起来,准备送她离开。
恰在这时安置好吴大的吴继祖走了进来,眼见容锦要离开,不由便迎了上前,说道:“郡主,这是要走了吗?”
容锦点头。
一边已经将身上伤口包扎好的琳琅和南楼走了过来。
吴继祖便又重新送了容锦往外走,却在这时,身后响起吴保兴的声音。
“郡主!”
容锦回头朝他看去,“吴叔,你还有事?”
“郡主,是不是因为继富,你才……”吴保兴一脸自责的看向容锦。
看来吴继祖已经把府里发生的事都跟吴保兴说了,不然,吴保兴也不会有这样一问。
容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吴叔,不是的,是因为辰王要杀我,我才反击的。”
但她虽然这样解释了,可吴保兴神色间仍旧难掩自责之色。
“郡主,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已,不然,小的到了地底下没脸见老夫人啊!”吴保兴一脸泣色的说道。
“我知道了,吴叔,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
容锦对吴保兴笑了笑,这边转身往外走去。
出了门,容锦抬头看了看幽幽静静的夜空,想着这一回府,怕便是腥红血雨,再难有往日的安稳了,不由便长长的吸了口气,回头对打着灯笼站在她身后的吴继祖说道:“大吴管事,这次的事不小,我的意思是,明天这铺子也别开了,你也跟吴叔直接出城吧。吴婶和你媳妇还有小吴管事他们我会想办法送出城的。”
“郡主……”吴继祖抬头朝容锦看去,半响,抿了嘴说道:“我们都走了,谁给您当差?当父亲和弟弟他们走吧,小的留下来帮您。”
容锦摇了摇头,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我已经跟吴叔说了,福娃留下,其它人都走!”
“福娃?”吴继祖一脸不解的看向容锦,“他还小,做不了什么事,还是小的留下来吧。”
容锦摇头,“正因为福娃还小,留下来不打眼,我才留他的。而且,你放心,他虽然留下来,但他不在府里当差,不会有事的。”
吴继祖脸一红,连忙说道:“郡主,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容锦摆手,打断吴继祖的话,“好了,就这样决定吧,明天一早你便跟吴叔一起出城。”
话落朝候在一侧的燕离走了过去。
燕离伸手扶了容锦上马车,随后他才轻轻一跃上了马车。
琳琅和南楼跟吴继祖点了点头,便驾着马车朝小巷外驶去。
马车是不起眼的黑漆平头马车,踩着月色,渐渐远去,慢慢的消失在夜里。
离了和庆堂。
隐约间似是有喧嚣声传来。
容锦朝身侧一直默然无语的燕离看去,顿了顿,问道:“燕离,你在想什么?”
燕离垂眸朝容锦看去,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说道:“我在想,其实我也可以夺了这江山的,是不是?”
容锦怔了怔,稍倾,不由狐疑的看了燕离,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想法?”
“因为我突然发觉,做皇帝也不是一件坏事。”燕离将容锦发髻间有些歪的玉簪扶正,又将她落在额前的发捋到耳后,柔声说道:“你看,最其码做了皇帝,就再也没有人敢来为难你。”
容锦不由便“噗嗤”一声笑了,见燕离目露怔忡,似是不明白她笑什么,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了抚燕离微微蹙起的眉头,轻声说道:“你错了,到时只怕为这更为难的事,多了去了!”
“怎么可能?”燕离摇头道:“我娘说了,当皇帝唯一不好的,便是要被那些喜欢不喜欢的女人睡来睡去,旁的都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嗯,你娘说的只是其中之一,”容锦偎在燕离怀里,轻声说道:“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不好。”
燕离想了想,点头道:“可能是吧。”顿了顿,却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锦儿,你真的不想母仪天下吗?”
“不想。”容锦断然说道。
“为什么?”燕离表示不解。
容锦抬头对上燕离看来的目光,“因为我很小气,对我来说,你的身边只能有一个我,我的身边也只能有一个你,再也放不下其它人。可是,一旦你成了皇帝,便会不断的有人想要插在你我之间。”
燕离闻言,脸上不由便绽起了一抹笑,点头道:“我明白了。”
容锦还以为他会接着往下说,他明白了什么,可是等了又等,也没见他往下说。不由便抬头朝燕离看去,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燕离笑了笑,没有回答容锦的话,而是想了想后,后说道:“之前我是想把玉玺给李熙的,不过现在,我要重新考虑。”
“嗯?”容锦看向燕离,“为什么这样说?”
燕离嗤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我之前进宫时,他可没跟我说一句,李逸辰要对你不利的话。”
“可能他也不知道呢!”容锦说道。
燕离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头。
“总之,这件事,我还要再重新考虑一下。”
当初燕离之所以愿意将玉玺给李熙,是因为他想得很简单,既然他没打算做这个皇帝,玉玺给谁都是给,对他说既算是甩了一个包袱,又顺手做了个人情而已。但如果得到玉玺的那个人对他和容锦都包藏祸心,那这件事,只怕还真就要让对方失望了!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马车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咦,”容锦忽然发现马车去的方向不是回郡主府,不由撩了帘子对驾车的南楼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不待南楼回答,燕离已经探手将容锦揽回马车里,轻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玉玺在哪吗?我带你去看看。”
容锦诧异的朝燕离看去,“玉玺不在京山?”
燕离摇头,“我娘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来京都的第一天,我就将玉玺放回了皇宫!”
容锦顿时怔得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燕离竟然将玉玺放在皇宫?
若是让李熙又或进是李恺知道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悔得肠子都绿了!
“你要带我进宫?”容锦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虽然那不是个趣的地方,但把它当成迷宫来走,还是不错的!”
“可是,”容锦叹了口气,对燕离说道:“我不在府里,我只怕这个时候皇帝已经派兵围了郡主府,我若是不回去……”
“你回去又怎么样?”燕离挑了挑眉头,轻声说道:“你回去,手里没有有用的诏书,不过是送羊入虎口罢了!”
容锦默然不语。
燕离见了,知道她是担心吴婶她们,拍了拍容锦的手,轻声说道:“放心吧,你这个正主不在,他们不会把其它人怎么样的。”
容锦想说未必。
但对上燕离幽遂的眸子,却是笑了笑。
算了。
既然他不放心,她又何必一定要做让他担心的事情呢?
再说了,燕离说得不是没道理,她手里没有有用的诏书,跑回去,不但救了吴婶她们,只怕连自已都要搭进去。
“少主,到了。”
耳边响起琳琅的声音。
下一瞬,车帘被一只细白的手撩开,容锦对上琳琅惨白失去血色的脸。
“琳琅,你真的事吗?”容锦不无担心的问道。
琳琅摇了摇头,脸上绽起抹轻笑,说道:“容姑娘放心,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话是这样说,可容锦对上她那不知道是新血染透还是旧血未干的衣衫时,却是不由自主的便拧了眉头。
而这时,燕离已经率先下了马车,伸手过来扶容锦。
等两人都下了马车,容锦这才发现,她们此刻在高约三丈的玉照宫外,高耸的朱红宫墙于夜色中更显威仪,墙上印着影影绰绰的树影,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可怖之感。
“你们找个地方藏起来,一柱香后再回到这等候。”燕离对琳琅和南楼说道。
琳琅和南楼应了一声是后,驾了马车便离开。
直至马车消失不见,燕离这才扯了容锦的手,说道:“走吧。”
容锦点了点头,乖乖的跟着燕离步伐。
同历朝历代的宫城一样,玉照宫的外面是宽约七八丈的护城河,而在玉照宫的东西南北四个角都设有箭楼,除此之外还有巡夜的大内侍卫。
箭楼和侍卫倒也罢了,必竟燕离走的是皇宫地道,不会惊动他们。可既便是这样,容锦也不知道燕离要如何带她避过第一道防卫。那宽约七八丈的护城河!
“燕离,我们怎么过去?”容锦压低声音,在燕离耳边说道。
燕离给了容锦一个安抚的笑,下一瞬,容锦便看到燕离手腕微抬指着皇城下一棵约百年的树,耳边响起“哒”的一声,没等容锦反应过来,燕离已经一把抄起她的腰,脚尖一点,两人已如风筝般朝对面的宫城飞去。
而就着月光,容锦这才发现,燕离手腕间似乎有根银白的丝线牵引着他们向前方靠拢。
“这是什么?”容锦附在燕离耳侧,轻声问道。
“这是金蚕丝。”燕离轻声说道:“是我娘从苗疆那边找回来的一种蚕,它吐出来的丝韧性极好,我娘便将它们织出来的丝找人给织出了这么一根臂索。”
容锦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到了对岸,容锦这才发现,燕离手臂间那个吐出金蚕丝的臂环,做工很是巧妙,乍一眼看上去,很是像块手表,是故,戴在燕离那白皙如玉的手上,不显突兀,到是透着几分雅致。容锦不得不再次在心里感叹,护国公主真真是个能人!
……
而就在容锦与燕离悄然步入地宫时,皇城西市的永宁郡主府外,此刻却是马嘶人吼,兵士手里的火把将半条街都给照亮了。只倾刻间,便将周遭入睡的人给惊醒了。
有胆子大的,搬了梯子趴墙头上看,胆子小的,则是缩在床上,抱着媳妇小孩念叨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啊,怎么就感觉又要天下大乱一样?
“开门,开门!”
有兵士大力拍打着郡主府的角门。
只是,还没等守门的小厮跑出来开门,带队的官便不乐意了。
他们是来捉拿朝庭要犯的,可不是来拍门讨茶喝的,这么斯斯文文的干什么?当下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拉开拍门的小兵,抬脚便狠狠踹在朱红的大门上,与此,气沉丹田,大声喝道。
“里面人都听着,我等奉了圣旨来捉拿朝庭要犯,谁敢阻扰一律杀无赦,快些把门开了,不然……”
话声未落,眼前的朱红大门“吱呀”一声便给打开了。
为首的官兵举了火把往前一照,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身后的小兵给喝道:“统统都给我拿下,有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是,大人!”
小兵们一拥而上。
守门的小厮还没醒过神来,便被手指粗的麻绳给捆了。
“大人,大人,这是干什么?这里可是永宁郡主府,你们胆敢私闯,仔细我家郡主饶不了你!”
今晚被永昌帝点名带兵的都是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铁城,铁城与李逸辰私下交情不错。被内侍从被窝里喊起,传进宫时还想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知道辰王李逸辰遇害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身戾气,是当着永昌帝都没遮一遮的意思。
这会子听了小厮的话,二话不说,回头便是一刀劈了下去。
“啊……”
小厮发出一声惨叫,当即便倒在血泊里直抽擅,没几下就翘脚了。
铁城的这一手,直把他带来的那些兵齐齐给震得僵在了原地。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府搜寻要犯?”铁城扯了嗓子怒声吼道。
当下,他带来的那些兵士便像出了笼子的兽一般,四处窜了开去。
如意堂。
龙卫队长,李远蹙了眉头对一直默然不语的楚惟一说道:“师父,怎么办?”
怎么办?
楚惟一也想知道,他该怎么办?
他就真的想不明白,怎么这个永宁郡主就总是能招来这样那样的麻烦?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李远,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没有?”
李远点头,“郡主杀了辰王爷!”
“什么!”楚惟一霍然拔身而起,黑眸瞪着李远,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远点头,“辰王在铜锣巷设伏想要对郡主和少主不利,虽知却死于少主郡主手下。”
“什么时候的事?”楚惟一抬头看向李远。
李远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半个时辰前的事。”
“半个时辰前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来跟我说?”楚惟一怒声问道。
李远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楚惟一。
意识到自已的失态,楚惟一揉了额头,叹气说道:“这次跟之前的情况不一定,杀一品亲五是谋逆之罪,若遇抵抗皆可当场斩杀。”话落,抬头看向李远,轻声说道:“少主和郡主现在在哪?”
李远摇头。
“龙卫得到琳琅发出的求救信号,赶到的时候,少主和郡主都不在了。”
楚惟一不由便重重的捶了捶身侧的桌子,喝道:“胡闹,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不回府里商议对策,跑哪去了?”
“师父,你说少主和容姑娘会不会遇害了?”李远对楚惟一说道。
楚惟一抬头看向李远,“遇害了?”
李远点头,脸上难掩疑惑的问道:“若是没有遇害,少主和容姑娘去哪了?”
“若是遇害了,外面又何必来那么多官兵?”楚惟一对李远说道。
李远闻言,不由便窒了窒。
但现如今,显然不是讨论容锦和燕离是生是死的问题。
外面,官兵咄咄逼来,他们到底是战是和?
战,那等于是揭旗谋反!不战……李远不由便想到身上那隐隐作痛的伤口。
楚惟一向来清明的脑子里,此刻也是一片混乱不堪。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容锦会大到那样的胆子,竟然把李逸辰给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李逸辰要设伏击杀容锦,却反而死于容锦之手?这府里,似乎正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了起来。
外面的声音渐渐逼近。
是战是和,必须有个决断!
李远看了看拧了眉头的楚惟一,一咬牙,对身后的龙卫吩咐道:“通知下去,准备动手。”
“是,队长。”
龙卫便要退下去,身后却响起楚惟一的声音。
“慢着!”
李远朝楚惟一看去,“师父?”
楚惟一对李远摇了摇头,说道:“让我们的人撒出郡主府。”
“为什么?”李远看向楚惟一,轻声说道:“师父,万一少主……”
“少主若是责罚起来,我一力承担。”楚惟一对李远说道。
“可是……”
李远还要再说。
楚惟一抬手打断李远的话,“少主和容姑娘生死不明,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存实力,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李远还待再说,楚惟一却厉声喝道:“李远,照我说的去做。通知下去,我们的人撒到扎纸胡同保护小公主。”
李远脸上不由便僵了僵。
是啊,他怎么忘了,扎纸胡同还有一位小主子呢!
当下,他便回头对还站在那龙卫喝道:“通知下去,我们的人撒走!”
“是,队长!”
……
幽幽暗暗的宫室,一路向前。
容锦跟在燕离的身后,不时的抬头打量着四周。
“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了吗?”燕离回头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记住了。”
燕离脸上便绽起一抹笑,一手举着手里的拳头大的夜明珠,一手牵了容锦,说道:“其实这地宫里,我也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摸清楚,不过我刚才指给你看的那几条道都是没有机关的。”
“可是,燕离,我为什么要记住这些道路啊?”容锦看了燕离说道:“你和我都是要一起离开的啊!”
“嗯,我知道。”燕离点头说道。
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他知道,却还是没告诉容锦,为什么要容锦记下这些宫道。
容锦见燕离不说,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安静的跟在燕离身后。
“到了。”
走在前面的燕离突然停了步子,侧身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打量了一遍四周。
其实地宫都是一样的,连砌墙的砖似乎都是一样的!若不是有燕离在一边跟他讲解着哪里与哪里的不同,哪里是机枢,哪里又是陷井,这真的就是一个让人转不出去的迷宫!
燕离抬手挪开了身前壁上的一块砖,示意容锦上前,“你看看,外面是哪里?”
容锦凑上那块缺了一块砖的墙,朝外张望。
末了,回头说道:“好像是一间书室。”
燕离点头,“这是里放诏书的地方。”
容锦闻言,不由便仔细的看了一遍外面。
两人合抱也抱不过来的柱子,半新不旧的青色的厚重的缦帐,漆成黑色的高高的书架,还有那些散着古朴沉重气息的青铜雕塑,以及在暗夜里仍然滢滢如玉光润的瓷器。
这是几千宫舍间不起眼的一间,但因为有着先帝留给护国公主那份详细的图解,燕离却能知道,这里便是用来贮藏诏书的地方。
“你在这等着,我去拿了诏书就出来。”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
燕离的手在一块略略低了一些水平面的砖面上轻轻一拍,下一瞬,容锦耳边响起轨轨之声,紧接着便看到他们身前的墙被打开,燕离大步走了出去。
月光透过窗棱照了进来,容锦看到燕离的身影一会被拉长一会又被拉短,随着他的每一步,而肆意的变换着模样。
大殿中的燕离径自走到东边书架下,一口漆着红漆的香樟木箱子跟前,他弯身打开了箱子,随意的在里面抽出一卷明黄诏书,转身便要离开,却在时,外面响起一片凌乱的步子声。
燕离步子一顿,不由便拧头朝外看去。
宫道里的容锦,见他怔在原地,不由便轻声喊道:“燕离。”
燕离回头将手里明黄的诏书朝着容锦一抛,就在容锦伸手接住诏书的刹那,大殿外忽然就响起一阵凌乱的步子声。
“在这,在这里,快,快,抓活的!”
容锦脸色一变,当即喊道:“燕离,快走!”
燕离身子一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容锦奔来,就在他离容锦还差一臂之距时,身后的殿门却被“砰”的声撞开。下一刻,他耳边便响起无数“嗖嗖”之声。
燕离几乎是想也不想,一个翻身,手指上一道暗劲打在墙上某处,大敞着的宫墙,便轰轰的欲要关闭。
“燕离!”
容锦眼见宫墙便要关闭,可是燕离还没有上来,情急之下,提脚便要跑了出去。
“容锦,退回去!”
燕离一声怒喝,与此同时,一道劲风迎面扫来,容锦被那道劲风逼得脚下不稳,果真便退回了宫道,而与此同时,宫墙“嗡隆”一声重重合。
“燕离,燕离……”
容锦趴在墙上,双手用力的拍打着墙壁。
但整个宫室,除了她一声又一声“燕离”的回音,却再没有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