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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才升起,京都城夜里各府进贼走水众人拿贼拿到清平候府的事便被宣染的沸沸扬扬。而还没等太阳下山,辰王妃在清平候府与人行苟且之事,被辰王当场捉奸的事,以至辰王痛心疾首之下,说出十三年前长兴候府容芳华失贞之事,其实是被辰王妃王氏和原长兴候府庶小姐容芳菲设计构陷更是传遍了角角落落。
几乎是一夕之间,辰王府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传言越传越大,场面几乎不可收拾。
郡主府。
容锦和燕离面对面的坐着,两人手里各自捧着一盏雨过天青的茶盏,目光含笑的看向站在堂前正眉飞色舞将外面传言一一学说的南楼。
待得南楼说得口渴,端了桌上的茶盏喝水润口时,燕离回头朝容锦说道:“这样子说来,李逸辰休妻的事,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王氏被弃,又出了这样的丑事,可说是生不如死,步了容芳菲的后尘。你总算是大仇得报了!”
容锦一直含笑的脸上,笑容不由便淡了几分,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是啊,我总算是大仇得报了,可是,燕离,你知道吗?”容锦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放下这段仇怨,只要我娘还活着。”
燕离对上容锦略显晦涩的眸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明白的,就如同我也希望我娘她好好的在我身边,什么传国玉玺,谁想要给谁就好了!”
两个都是没娘的人,屋子里的气氛不由的便沉重起来。
南楼端了手里的茶盏,这个看看,那个看看,末了,轻声说道:“少主,容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燕州啊?”
容锦当日说过,大仇得报之时,便是吴氏安葬之日。
现如今,一切得偿所愿,也不怪南楼问她归期了。
燕离看向容锦,轻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就这两天吧,”容锦看向燕离说道:“我今天一早已经让吴婶开始收拾东西了,早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启程,迟一点的饭,也就是后天。”
燕离点了点头,才要说,既是这样,那他也可以让蓝楹做准备了,不想,外面却响起兰珠的声音,“青语姐姐来了。”
话声一落,便听到青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主,属下有事禀报。”
燕离看了眼容锦,见容锦微微颌首,这才对外说道:“进来吧。”
不多时,青语走了进来。
“青语见过少主,容姑娘。”青语上前行礼。
燕离摆了摆手,示意青语不必多礼,容锦则对屋子里侍候的杏雨吩咐道:“去给青语姑娘沏一杯茶。”
杏雨应声退下。
燕离这才看向青语,问道:“什么事?”
“少主,楚叔他们来京都了。”青语说道。
燕离目光攸的一紧,原本温和的脸上一瞬间寒冷如冰,目光冷厉的盯着青语,凝声道:“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现在,他们人到了哪里?为什么之前没有来报?”
一连串疾厉的问话,以及他身上一瞬间暴起的戾气,使得堂前的青语和南楼不由自主的便是神色一肃,噤若寒蝉。
这样的燕离,是容锦从不曾看到过的,但一瞬间的愕然后,她便又释然。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燕离!
她眼里的那个虽然淡漠但却温和的燕离,只是他展现在她面前的某一面,而大多数时候,他其实是凛然的,是严厉的,他的出身和成长环境早就在他的骨子里刻下了,兹不掌权,义不掌财的烙印。
不要说是在这个等级分明,便是在她生存的那个时代,虽然倡导着人权和自由平等,但实际上不同样是强权为尊吗?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成为人上人,除了自身的努力,其实更多的仍旧是倾轧和阴谋以及无声杀戮。
“回少主的话,人已经到了城外,之前一直没有消息,是因为楚叔才派了人来送消息来。”青语轻声说道。
燕离闻言默了一默,回头对青语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语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燕离。
“怎么,还有事?”燕离问道。
青语顿了顿,轻声说道:“那要不要派人去接了楚叔他们进府呢?”
燕离目光斜斜的撩了她一眼,青语不由自主的便身子僵了僵,感觉头顶似是刮过了一阵寒意。不由自主的便是心头一紧,知道自已多问了。明白过来的青语,不由便求助的看向一侧的南楼。
南楼对上青语求助的目光,暗暗的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朝一侧安静无声的容锦微微抬了下颌,示意青语向容锦求助。
好在,还没等青语看向容锦,燕离已经开口了,“你先下去吧。”
青语顿时如蒙大赦般应了一声,当即快步退了下去。
燕离又对南楼说道:“你也下去,去找了蓝姨过来,便说我有事情跟她商量。”
“是,少主。”
南楼紧跟着退了下去。
燕离这才又转身看向容锦,容锦迎上的他的目光笑了笑,对屋里的杏雨和杏花说道:“你们也下去吧。”
“是,郡主。”
杏雨和杏花齐齐退了下去。
容锦这才眉梢微扬,眉目含笑的看向燕离,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燕离点了点头。
“那你说吧,我听着。”容锦笑了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情绪还在,又或是将要出口的话太过为难,燕离的脸上第一次多了几分硬色,而少了几许柔和,就连那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也带着淡淡的寒霜。
“对不起。”
容锦不由便愣了愣,错愕的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燕离看着眼前鲜妍如皎月的容锦,感觉好似有股温润的风吹进了心里,莫名的便是一阵微熏。也因此,他黑如墨寒如星的眸子看着容锦时,便如雪遇朝阳般慢慢融化了。
“我怕是不能陪你燕州了。”燕离轻声说道,话落,眉眼间满满的都是失落和无奈。
不能陪她回燕州了?
为什么?
就因为那个叫楚惟一的侍卫回来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就从脑海里闪过,容锦豁然抬头,目光凝视着燕离,轻声说道:“燕离,你为什么不让楚惟一和红楹他们进府?”
燕离嘴唇微翕,目光对上容锦惊疑的眸子时,不由便僵了僵,他只知道她擅于谋算,却不知道她的反应如此敏捷!然一惊过后,他重又定下心来,对容锦翘了翘唇角,轻声说道:“谁说我不让他们进府了,这里必竟是你的郡主府,我打算将他们另行安置。”
燕离在京都另有府邸,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他让龙卫和凤卫进了郡主府,却把楚惟一和受伤的红楹拒之门外,这是什么意思?
“燕离,你怀疑的那个人是楚惟一还是红楹?”容锦看着燕离问道。
容锦会这样问,燕离到也没觉得惊讶,必竟这个话题,之前他们曾经讨论过。而他之所以打发南楼和青语退下,未偿不是因为想到以容锦的敏锐怕是会有此一问的缘故。而事实果然如他所料!
只是……燕离目光复杂的看向正朝他看来的容锦,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容锦,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为什么?”容锦一脸不解的看向燕离,“如果不是他们,为什么你要将他们拒之门外?”
“我之所以不让他们进府,是因为不想给你惹来祸事。”燕离轻声说道:“楚叔曾经是正德帝的人,他一现身,势必会让整个京都城都为之抖一抖,如此一来,你想要离京,怕是难上加难!而红姨和蓝姨虽然都是母亲的婢女,但蓝姨一直负责打理宫中事务,红姨则是跟随母亲南征北战,京都城老一些的人怕是都认得出她,她若是出现在郡主府,只怕你真就要落个里通外国的罪名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容锦满满的关怀呵护之情。
但容锦却明白,最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这二人之中有一个,是燕离他怀疑的那个内奸!否则,即便是燕离有所担心,只要让二人稍作易容便是,又何须连府邸都不让他两人进?又何必说他不能陪她去燕州了?
“燕离,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也想替你做一件事。”容锦看向燕离,轻声问道:“可不可以?”
燕离不由眉头一皱,下意识的便要拒绝,但对上容锦目色间的坚决时,那句拒绝的话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你想为我做什么?”
“我想替你剪除那颗蛰伏在你身边的毒刺!”容锦说道。
“容锦……”
“我知道,”容锦打断燕离的话,缓缓说道:“哪怕我不帮你,你自已也能做到。可是我想替你做点事。”
燕离看向容锦的目光里便似流星刹那而逝一般,瞬间照亮了整个天际。
容锦说她想替他做点事。
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的心里,是有着他的位置的?
他亲眼看到了她是如何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将那些伤害她娘亲的人逼入绝境的!娘亲从前曾经跟他说过,最美好的爱情不是一瞬间的火花碰撞,而是岁月悠长间彼此间的相濡以沫,这世间最美好最伟大的爱情都是时间的产物!想要得到她的心,那就让她积极的参与到你的世界里来!
“好!”想明白了的燕离,当下应道,在容锦刹那而亮的脸庞里,却又不无忧虑的说道:“那你外祖母怎么办呢?”
“让蓝姨帮着送她老人家回燕州,将她安葬在我娘亲身侧,待此间事了,我再回去看她们!”容锦说道。
燕离唇角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柔和,轻声说道:“这样也好,到时我会陪着你一起去的。”
容锦笑着点头。
当下便喊了门口的侍候的杏雨杏花进来,吩咐道:“杏雨,你去喊了吴叔来,便说我有事要吩咐他。”
“是,郡主。”
杏雨退了下去。
待吴保兴来了,容锦将她暂时要留在京都,由吴保兴和蓝楹扶棺回燕州安葬的事说了一遍,末了,不无谦意的说道:“吴叔,燕公子对我有大恩,他现在有事,我不能一走了之,待这边事了,我再回燕州在向祖母和娘亲陪不是。”
“郡主不必自责,”吴保兴连忙宽慰容锦,轻声道:“老夫人和大小姐泉下有知,也会欣慰郡主的知恩图报。”
容锦闻言不由便笑了笑,到是一侧坐着的燕离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但却并没有打断她二人的话。
“郡主,到了燕州,小的可要去一趟容府?”吴保兴问道。
容锦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当日在燕州时,虽然府里不乏捧高踩低之人,但他们并没有对我母女二人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吴保兴点了点头,又与容锦商议了些具体的细节,这才起身退了下去。
待吴保兴退了下去,容锦便抬头看向燕离,说道:“燕离,让人把人接进府吧。”
容锦说的把人接进府,这人指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城外的楚惟一和红楹以及琳琅几人。
虽说燕离之前确实下定决心自私一把,但真的当容锦提出,要把人接进府里时,他不由自主的还是犹豫了。
见燕离犹犹不决,容锦不由便笑了说道:“你在担心什么呢?”不待燕离开口,她又接着说道:“担心我?可是,这世上除了我自已,我再无可牵可挂之人,难道你连仅仅护我一人周全都做不到吗?”
“那怎么可能!”燕离瞪目道。
容锦顿时眉眼弯弯,笑了道:“那不就行了,你不用想会给我惹来多大的祸事,你只要想着,不任在什么样的境况下,你都能护我周全,便行了!”
“你放心,”燕离点头道:“我就是舍了自已也会护你周全的!”
彼时,容锦只当是燕离的英雄气概,但后来,真到生死决择之境,他毫不犹豫将生的机会让给了她时,她才明白,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那你去安排人接他们入府吧。”容锦对燕离说道:“是人是人鬼,只用拉出来溜溜才能知道。”
燕离点头。
……
玉照宫。
永昌帝诧异的看向安静立于下首的李逸辰,略作沉吟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休妻?”
李逸辰默了一默后,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永昌帝,再不见往日凝重清辉,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空洞与绝望,稍倾,沉声说道:“王氏品行有失,怀执怨怼,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这样的人实难堪配王妃之责,若是让她继续留在王府,只怕将来连牝鸡司晨,篡权乱世,还望皇兄恩臣弟之请。”
连牝鸡司晨,篡权乱世的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永昌帝真不知道,李逸辰这是气疯了还是气魔障了。区区一个辰王妃,就想让他东夏江山,这也太看得起她了吧?但这样的话,他自是不会同李逸辰说。
“行,朕知道了,朕会知会宗人府的。”永昌帝说道。
李逸辰拱手施礼相谢。
永昌帝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问道:“休弃王氏不是什么事,只是溶月你打算怎么办?”
李逸辰耳边不由自主的便响起容锦当日的话,“李溶月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背负着原罪,而这是你和你淑慎有仪,齐庄知礼的王妃所给予她的最尊贵的礼物!”
挑了挑唇,李逸辰给了自已一抹讥诮的笑,他抬头看向永昌帝,“溶月不适合再呆在王府,臣弟想请皇上给溶月赐一门婚事。”
永昌帝闻言想了想,点头道:“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李逸辰摇头。
这种儿女婚事,一般都是府里主母操心的事,他一个男人,如何会去关心。
“行了,朕跟皇后说说,让她在这京都城里替溶月选个家世尚可人员简单的世家吧。”永昌帝说道。
李逸辰连忙起身拱手行礼谢恩。
永昌帝摆手,示意他坐下。
待李逸辰重新坐下,永昌帝看着不过是一夕之间,却好似苍老了十年一般的李逸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朕会让皇后再帮你相看相看,看看这京都城可有品性相貌俱佳的女子,你身边也不能少个照料你的人,王府也不能没个主事的女人。”
李逸辰一听永昌帝还要再给他说亲,连忙道:“皇兄,臣弟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
永昌帝本欲再劝,但在看到李逸辰鬓边隐藏在一片黑发间若隐若现的白发时,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咽了回去,点头道:“行,你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李逸辰对上永昌帝往常诡谲但今日却显柔和的眸,不由的便是哂笑一声,轻声问道:“皇兄,臣弟是不是就是砌头砌尾的一个傻瓜?”
永昌帝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逸辰便也没再说。
“当年之事虽是王氏而起,但今时今日容锦却惘顾天家威严,而一意孤行,使得堂堂辰王府沦为天下人笑柄,虽情有可原,但却法理难容,逸辰,你想要朕如何替你出这口恶气?”
“臣弟不知道。”李逸辰抬头迎向永昌帝,摇头道。
永昌帝不由便蹙了眉头,目光霍然一厉,说道:“你可是因为对容芳华心怀愧疚便……”
“不是的!”李逸辰打断永昌帝的话,轻声说道:“臣弟虽对芳华有愧疚之心,但臣弟从来没想过,因为这份愧疚而纵容容锦。臣弟,只是……”
“只是什么?”永昌帝问道。
李逸辰默了一默,幽幽说道:“之前容锦兴师王府,王氏和溶月都曾入宫向皇兄求援,但皇兄……臣弟并无怨责皇兄之意,只是揣测,皇兄可是另有隐衷……若果真是如此,臣弟昨夜所受之辱,皇兄不必介怀的。”
永昌帝不妨李逸辰会这样说,脸上的神色不由便僵了僵,半响不曾言语。
而李逸辰看到永昌帝这样的反应,越发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不由便狐疑的问道:“皇兄,为什么?”
为什么?
永昌帝对上李逸辰茫然的脸,对在大殿侍候的冯寿摆了摆手,冯寿心头一凛,连忙打了个揖,恭身退了下去。
他退下去,永昌帝这才抬头看向李逸辰,沉声说道:“你还记得父皇吗?”
李逸辰突然听永昌帝提起逝去的正德帝,不由便愣了愣,稍倾点头道:“记得,怎么了?这事跟父皇有什么关系?”
“父皇在驾崩前将真正的传国玉玺给了一个女人,留下来的那个是假的。”永昌帝说道。
“怎么可能……”李逸辰骇然失声,但脑海里却是一瞬间想起,永昌帝初凳大宝时那段血雨腥风的日子,声音嘎然而止的同时,脸色一白,喃喃失声道:“父皇……父皇他疯了!”
永昌帝看着失态的李逸辰,唇角噙了抹凉笑,轻声说道:“是啊,父皇他可不就是疯了!”
“那个女人是谁?她跟容锦有什么关系?”李逸辰问道。
“那个女人是谁,朕也不知道,不过……”永昌帝默了默后,轻声说道:“熙儿曾经见过她一面,在容锦进京献药的那段日子里,熙儿说他又看到了她,并且她亲口告诉熙儿她是容锦的人!”
“这……”
李逸辰怎么也没法把这事跟容锦串联起来。
正德帝驾崩时,他才多大?容芳华才多大?容锦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事,怎么就跟容锦扯上关系了?
“你也不必惊讶,”永昌帝对李逸辰说道:“熙儿自幼过目不忘,他既然这样说,朕自是信他的。”
李逸辰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轻声说道:“当日老长兴候曾经说容锦身边的婢女是北齐国的探子,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必竟燕州府紧邻北齐,还是说……”李逸辰蓦然一震,整个人如同雷劈了一样,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永昌帝轻声问道,“可是想到什么了?”
“皇兄,”李逸辰哆了唇看向永昌帝,轻声问道:“您说,容锦的生父会不会是北齐人?”
“北齐人?”
李逸辰点头,“当日容芳华是在用来招待外使的重华殿出事的,臣弟记得当日在重华殿的便有北齐现今的战王韩铖。”
“战王韩铖?”永昌帝疑惑的问道:“你是怀疑当日毁容芳华清白的人是战王韩铖?”
李逸辰俊雅的脸上不由便有了几分扭曲的痛苦,每每想及当日之事,都无异于拿把钝刀子在他心上磨。但事情涉及到传国玉玺这样大的事,便是整颗心被挖出来,他也必须忍了这痛!
“如若没有容敬德当日之言,臣弟或许不会这样想,但眼下看来,这事却十有八九与战王有关。”李逸辰垂了眼眸,任由脸颊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咬牙一字一句说道:“不说,这十来年,战王频频派人密秘来我东夏。便说现今的战王妃燕文素贵为北齐公主,但却是以继室的身份嫁入韩府的!据臣弟所知,韩铖在娶燕文素之前,并无发妻!”
永昌帝深遂如子夜的眸微微眯起,越想越觉得李逸辰的猜测不无道理。
当年韩铖代表北齐来东夏,名为朝贺,实则却是商议先帝与北齐护国公主定立的停战协议之事。如果那个人真是战王,这便也解释的通,为什么当年太后和皇后将后宫挖地三尺,也不曾寻找出那个与容芳华“通奸”之人!
“皇兄!”李逸辰突的抬头看向永昌帝,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当日父皇封赏有功之臣时,一次宫中宴客,荣国公因为醉酒而与父皇起了争执,两人在御花园还打了一架的事吗?”
荣国公?那个在传说中如兰陵王一般,有着倾世之容,亦有勇有谋作战时宛若天兵神将,最后却遁入空门难觅踪迹的荣宁,荣国公?!
永昌帝点头,轻声说道:“记得,怎么了?”
“皇兄知道为什么荣国公会以下犯上惘顾生死而与父皇打架吗?”李逸辰问道。
永昌帝摇头。
“因为一个女人!”李逸辰眯了眼,幽幽说道。
“一个女人?”
“是的,”李逸辰点头道:“一个女人,一个让荣国公连命也不要只想为她出一口气的女人!”
“是谁?”
李逸辰摇头,“臣弟不知道,只知道当时荣国公指着父皇的鼻子骂他,说他连个名份都给不了人家,又何必去招惹人家,说父皇自私自利为了一己之心,而毁了两个人的人生!”
“先始父皇还听是脸色难看,并不理会荣国公,但到后来荣国公说他宁可不要这一世的荣华富贵,宁可捡了父皇的破鞋穿,他也要跟那个人双宿双飞,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后,父皇便恼了,一拳头打在了荣国公的脸上。”
永昌帝不由便听得目瞪口呆,“为什么从前没听你说起过?”
李逸辰失笑道:“这么多年,皇兄今日若是不说起传国玉玺的事,只怕,臣弟也要忘了。”顿了顿,轻声说道:“您也知道,父皇本就生得潘安之貌,当日他驾崩之时,后宫一半的妃子都是自愿殉葬的,臣弟原以为又是一个仰慕父皇的女子,哪里想到……”
“你的意思是,当日荣国公所说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父皇赠予传国玉玺的那个女子!”永昌帝说道。
李逸辰点头,“应该就是她!这么多年,父皇一直郁郁寡欢,闲下来时,他总喜欢站在万寿山上,凳高远眺,神色间满满是无可言说的苍凉和无奈,当时不懂,以为父皇只是忧国忧民,但现下看来却不尽是如此!”
永昌帝凝眸想了想,不由便点头附合。
“熙儿说那女子是容锦的人,难道……”永昌帝看向李逸辰,一脸骇然道:“难道,那女子是北齐人氏?”
李逸辰同样齐齐一震。
如果,如果那女子是北齐人,那么当年容芳华失贞之事,是否另有内情?
“北齐大皇子燕翊悄然入京,他的目的会不会是也是奔着传国玉玺而来?”永昌帝轻声说道。
李逸辰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如同结了一张蛛网,七横八纵的,根本就摸不着头绪!容锦,那个神秘的女子,战王,燕翊,这些人不停的在眼前绕来绕去。
“容锦的有恃无恐,难道就是因为那个神秘的女子?”李逸辰喃喃自语道。
永昌帝也是一头雾水。
稍倾,摆手道:“我们都不用去猜想了,回头朕让皇后传懿旨,宣容锦进宫,到时一切自然明了!”
李逸辰正欲点头,不想门外忽的便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皇上,臣有急事禀奏。”
司羽?
永昌帝不由便抬头看了眼李逸辰,李逸辰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皇兄,臣弟告退。”
“你留下吧,司羽调查的事,跟玉玺之事也不无关系。你一起听听吧!”永昌帝说道。
李逸辰应了一声,便又掀了袍摆在自已原来的位置坐定。
永昌帝这才抬头对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一身灰色斜领直裰的司羽,轻悄无声的走了进来。目光对上坐在永昌帝身边的李逸辰时,略一怔忡后,便转了目光对上上座的永昌帝,上前行礼,“微臣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昌帝摆手,免了司羽的礼后,问道:“什么事?”
“皇上,有隐卫来报,发现前龙卫队长楚惟一的行踪。”
司羽话声一落,永昌帝和李逸辰齐齐拔身而起,目光齐齐锐利如刀的落在司羽身上。
“人在哪?”永昌帝问道。
“回皇上,人就在皇城外。”司羽抱拳说道。
“皇上,臣弟愿带人前往捉拿。”李逸辰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永昌帝却是目光轻凝,一脸肃色的看向了大殿外那被阳光照得一片灿烂的琉璃瓦。
先帝驾崩之后,楚惟一紧接着失踪,那段时间,他一直怀疑是楚惟一偷走了传国玉玺,直至太子向他进言,他才知道,玉玺是被先帝送给了一个女人!但是楚惟一这些年又去了哪里?当年的龙卫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
永昌帝摆手,打断李逸辰的话,对司羽说道:“告诉隐卫密切监视,不可打草惊蛇,朕到要看看他楚惟一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是,皇上!”
司羽应喏后,抱拳退了下去。
“皇兄,为什么不让臣弟带人捉拿楚惟一归案?”李逸辰不解的看向永昌帝。
“楚惟一失踪了十几年,他是前龙卫队长,便是司羽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这样的人却能让隐卫发现他的藏身所在,你说这是为什么?”永昌看向李逸辰。
李逸辰怔在原地。
这是为什么?
他怎么知道是为什么。
永昌帝见李逸辰一脸茫然,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回去吧,出了这样大的事,溶月那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你回去好好与她说说吧。”
李逸辰便站了起来,向永昌帝告退。
只是,等李逸辰回到辰王府,听到管家来报说李溶月已经三日没有回府时,李逸辰当即便如同雷击一般,怔在了那,醒过神来后,他勃然大怒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报?”
管家战战兢兢的说道:“王爷,当时府里乱糟糟的,丫鬟下人们都以为郡主跟着您进宫了,小的也使了人进宫打听消息,可是……”
“可是什么!”李逸辰怒道:“有没有人使人去清平候府?”
“使人去了,候爷说郡主并不曾入府。”
李逸辰顿时就觉得胸口好似被狠狠的打了一拳,五脏六腑都翻腾的厉害。眼见得一干下人还像木桩子一样立在跟前,不由便一跺脚,怒声吼道:“还不快去找,找不回来,你们也没别活了。”
于是,呼啦一声,满院子的下人顿时作鸟兽散。
眼见管家还杵在那,他瞪了眼道:“你还有什么事?”
管家忙上前低声说道:“王爷,您不在府里的时候,王妃……”眼见李逸辰目若寒冰的瞪过来,管家瑟瑟的抖了抖,颤声道:“王……王……”
到底是继续叫王妃还是王氏,管家实在拿不定主意。叫王妃,显然惹了王爷的恼,叫王氏,可是这废妃的圣旨还没下。只把个管家急得满头满脑的都是汗,偏偏要说的事一个字还没说。
“她有什么事,说吧。”李逸辰拧了眉头,声如寒冰的说道。
“回王爷,夫人她想求见王爷一面,说王爷若是不见,她便一头撞死在王府门外。”管家一溜的把话说完,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是如雨水浸了满脸。
“切!”李逸辰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撞死在王府门外,她也不怕脏了我辰王府的门,你去告诉她,这一生我都不会再见她,她要是还有廉耻之心,就该找个干净的地方自我了断,省得拖累了郡主!”
管家喏喏应声,退了下去。
李逸辰这才喘着粗气坐了下来,但环视周遭一遍,却又猛的拔身而起,往王府后院李溶月住的淑品斋走去。
淑品斋,语蝶正独自坐屋子里啜泣不止,耳边忽的便响起小丫鬟们的声音,“王爷来了”。语蝶吓得连忙站了起来,一边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急步往外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王爷。”语蝶屈膝福礼。
李逸辰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问道:“郡主身边跟着谁?”
“回王爷的话,郡主身边侍候的雁芙。”语蝶哽着嗓子说道。
李逸辰抿了抿嘴,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摆了摆手,语蝶连忙退了下去。
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李逸辰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由便喃喃失声道:“溶月,你到底在哪?”
李溶月在哪?
三日前,李溶月亲眼目睹了王云桐的不堪之后,又亲耳听到李逸辰说出休妻之话,她又惊又气又急之下,不顾一切的上了马车,驾着马车便跑,谁知道马车受惊竟然朝城门外跑了出去。雁芙吓得紧紧的抱住了她,主仆两人又是哭又是尖叫,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狂奔出城。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主仆两人却豁然惊觉,周围都是密密的树林,她们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郡主,怎么办?”雁芙啜泣着看同李溶月。
李溶月木然的看着周遭巍巍的树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坐在马车上,慢慢的屈起了身子,将脸埋进了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雁芙看着这样的李溶月,心里顿时有如刀绞,她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轻声说道:“郡主,您先别哭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快些回城,不然……”
“没用的,就是回去,也没用的。”李溶月摇头,泣声道:“父王不会原谅母妃的,他一定不会原谅她的……母妃她……她……”
雁芙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人太多,李溶月挤了进去,她才要挤进去的时候,李溶月已经返身跑了回来,她想也不想的,便追了出来。
是故,这会子听到李溶月的话,她有心想劝,却也不知道如何相劝。只能陪着李溶月在一边默默流泪。
太阳慢慢升起,林子里因着这阳光而渐次亮了起来。
雁芙这才看清自已所在的位置,这好像是一条通往哪里的小径,小径的尽头,似乎有炊烟袅袅升起。
“郡主,”雁芙扶起哭得难以自抑的李溶月,指着前方尽头处那如烟似雾的袅袅青烟,轻声说道:“那里好像有人,我们过去跟他们说说,找个人送我们回城吧。”
李溶月哭过一阵后,好受了许多,想着,她应该早些回城才是,有她帮着求情,哪怕母妃回不了辰王府,但好歹总能留条命!
主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处走去,只是李溶月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她这一去,竟然是入了狼窝虎穴!
------题外话------
哎,几天不写思绪有点卡,又是启头的第二卷第一章,真心写得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