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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老身就命此间匠师各携秘方前往驻守。终归仅是二等档次织物,时日久了,相关家族若值得培教,不妨秘方从此留与了他们,也算是了了老身一份心事!”
老祖宗垂头思虑片刻,“没有你如此规范有序商业性铺展,各家自行其事才是之前老身最为担心之处,等到各大城市流通渠道成熟,他们之中便是某些有意别出心裁者,也抵挡不住引绳棋布般众壑联合之势,各个世家也早能从中体会到此举重要性了。”
“的确是这样,只要工艺传承始终掌握在我们手里,就会永远是最大利益获得者,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帮我们打开流通渠道,我想没有哪一个颛孙世家不想乐于如此以逸待劳!而且,那般庞大销售通道,一样会令其他品质面料一同旺销,当朝各个有名姓势力参与进来,疏通渠道根本不存在疏堵问题!”
这类布局,李之已经设计很久,之所以今日里讲出来,也存有向老祖宗讨教之意。
“但老身还要提醒你一句,莫要过于乐观,参与人多,势必会引发或明或暗不良竞争,觎使手段时间不会少了!”
“老祖宗且放宽心,不止此个项目上与那些人有利益纠缠,别的方面一样会牢牢将他们束缚住,他们终会知晓,某一环节胆敢出些猫腻,会有一连串打击蜂拥而至!”
“嚯,布局如此之广?说说看!”
“宣纸专卖权限是其中之一,只有正清文绮堂事先合作者才有此特权,接下来还会有农耕灌溉机械,冶铸钢铁,药物销售,车马轮轭制造,工业性棘轮、齿轮等等,都将是集中在一批特定势力中参与进来,老祖宗,您老想,如此庞大商业牵绊,何人敢于讨巧谋私利?”
“嘶!你小子真是个妖孽,居然拥有如此繁多手段,刚刚我有一霎那,甚至以为你是后世托生而来!”
“那老祖宗怎会打消了此种猜疑?”
“你的医术!如此全面医理掌握,绝非后世能够获得,就是前隋时期神奇秘方,也存世不会超过百年!尤其有些堪称秘术医术,需要特殊能力者才能达到医治效果,不见奇效自然会被摒弃,不仅此道上如此,天底下任何老祖宗留下来瑰宝,无一不是因此而遗失,因而老身才能判断出,你还是当世之人!”
看似玩笑般平淡道出,老祖宗的话依然让李之暗地里心惊,实则此位老妇人就此打消疑虑,所作出借口,无非是暗示自己,莫要如此锋芒毕露,像她这样臆想猜念者,日后不会少了。
人老奸,马老滑,并非人们口口相传中贬义,人到老了,就有一种自然成熟和磨砺成熟,靠老辈人言传身教,将求生存斗争中,一次次挫败与成功所积累起来教训与经验,传授给下一代,这“奸”不但是一种成熟,一种睿智,更是一种责任与传承。
不过李之也并无多少惊惧,“老祖宗之意小子明白了!实际上我也仅是与自家里略有提起,您老人家是第一位更多听闻之人。关于那些合作者,甚至不知丝毫我下一步打算,我的目的是一步步拴牢他们,等有人终于意会过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我命运攸关了!”
“哈哈,你个小滑头,果然没让老身看错了!”
瑜然一旁不无得意插言:“正文哥哥做事有章法得很,一步步走得很坚实,就像他的诗一样,布局、隐喻设置极为巧妙,直白里不失深厚,狭义里暗藏宏伟!但这绝非难以揣度的心机,而是胸有城府后的步步为营,因为他本性可达至善,不存邪恶心肠!”
“看来妹妹对他研究颇深了,这些话我都讲不出,虽然心内也是如此认为!”清绮颇有些惊奇说道。
“那是她钻研正文几篇诗文才得出来结论,这丫头唯一偏好就是这些!她老说诗文里可见玄机,真正大家文学创作里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无论多么微小词汇邂逅都必定会因作者良心本性,而影响到诗文未来命运,这也是寻常风花雪月,无病呻吟词汇所不具备的!”
老祖宗的阐释李之并不认同,终归他那些文字并非出自本人之手,但能从中看出瑜然对于文学的痴迷,难怪会令自己性情如此极端,会陷入极度自闭状态。
清绮也是不甚理解,文字堆砌理会具有如此深邃涵义,瑜然感受到她投来关念眼神,呵呵乐道:“老祖宗讲的是我之前状态了,现在我虽依然相信此类观点,但绝不会再把它当做平生信条,像正文哥哥这般,只有近距离接触过了,才会有更切身感受!”
“那你说说看,对你的正文哥哥有何切身感受?”老祖宗显然很牵挂瑜然的心理健康状况。
“原来能写出《长相思》绝句三首之人,也是个有脚臭的普通人,而且将来极有可能很惧内,还贪图美色,饮食挑肥拣瘦,不会自己修剪胡须,洗澡时若没有人帮助就懒得洗头发!”
“噗!”老祖宗一口狂喷笑意,“原来你心目中的文学巨匠,居然是个如此一身毛病的猥琐汉?”
“老祖宗诶,那可不叫猥琐,而是真性情,不拘小节的不羁,狂放里更带性格使然!”
“噗!”这一次是清绮忍不住了,“完了完了,你这丫头片子刚刚脱离了虚幻境界,又跌入这个臭男人的蛊惑里,我看你怎么像是从一个极端,又跃向另一极端?”
李之却暗自心内感动,这个丫头内心纯洁如一张白纸,虽说有极易招骗体质,但对自己感情是发乎于心的爱恋。
笑过了之后,老祖宗凝重向李之说道:“尽然你有了打算,我也极为认可,那么老身就能向你交代一些实底了!关于颛孙家织锦工艺,绝非特殊工艺手段那般简单,其中更牵扯到东诸山颛孙家独有布机,卧机,花机,提花机。尤其是提花机,它是用线制花本贮存提花程序,再用衢线牵引经丝开口。花本是提花机上贮存纹样信息的一套程序,由代表经线的脚子线和代表纬线的耳子线,根据纹样要求编织而成。因而花本是颛孙家织锦工艺核心部分!”
她手指瑜然,“以后独供宫内那种一等锦织工艺,老身会传与瑜然,但二等工艺一旦交由各地颛孙家族,势必就存在着此等核心机密泄露问题,你将布局编织得如此巨大,也绝非东诸山一家所能供给。故而我打算把各地家主招来东诸山,你我还要配合着演一出戏,目的不是哄骗自家族人,而是令他们对你打心底由生敬意,这样更便于今后事业铺展!”
李之一脸疑惑,他实在想不出,那些各类织机与花本,和自己有什么关联,或者说采取何等措施,才能让各地颛孙家族相信自己在其中的巨大作用。
老祖宗笑道,“你不用怀疑这出戏的可靠性,因为它不与任何织机有关,而是仅仅借用更多花本纹样。我们家后辈人,老是怀疑老身每日里必到织坊的必要性,实际上因靠这种雷打不动的深研,才会有更多花本纹样为我研制出来。但因每旬供应给三宫六院一等锦织面料有限,二等锦织也仅限于供应长安城以及就近区域,所以更多纹样我一直深深隐藏着。”
“老祖宗是说,假借我手,将那些纹样贡献出来?”
“就是这样!一旦二等锦织面向整个大唐供应,显然之前寥寥二十几种花色已不足以应付,我手里还有近五十种纹样,今日里就全部交由你手!而你也不能一次性投放出来,每隔三两年拿出三、五种就是了,这样你与各地颛孙家族才能始终保持优势。你也讲了,今后他们有能力者也会在各地开办商城,一旦有人自认为掌握了流通渠道,势必会在我老去后另起心计,摆脱你这位拥有定价权、营销权的中间商,谋取更大利益几乎是必然!”
“容小子再插一句,老祖宗身边有我这个小神医在,有很多年头且活着呢,您老老去估计还有个几十年!”
老祖宗微笑着摇头,“老身身无一丝道家修为,仅凭着一些道教养生之法活到今日已属奇迹!而且更重要一点是,我心内有一份坚持在支撑着自己,一旦心愿已了,就再无一丝牵挂!这就是昨日里我给你讲过的那人,若此人犹在,你也休想从中寻些周折,老身能否多活几年,实际上也与此人密切相关!”
她这一次却是没有避开清绮、瑜然,想必是二女与李之关系业已确定下来,因而才有此不避打算。
但她言语间仍旧半隐半现,或许关于耳力通玄一事,依然不想泄露出来。
只是她所谓那人存在,是她唯一多活几年机会,显然是借口而已,无非是怕李之为避免令她早些了了心愿,而刻意阻止二人相见罢了。
实际上还是老祖宗想多了,一旦孙思邈真的现身了,李之会毫不犹豫转告与他,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医术,会真的超过了那位老人,恐怕仅仅是交给自己一成行医经验,就会令他终生受用无穷。
而老祖宗能否多活上几年,李之心里认定,只有孙思邈才能做到,以目前自身能力,他至多使用体内气劲,帮老祖宗梳理一下身体机能而已,接下来的一切养生之道,就不是他能够详知的了。
况且,他可不认为孙思邈不是拥有修为之人,不然他手下五名弟子何来的一身实力。
再者,算起来老人家迄今为止怕是至少有140岁了,体内若无另有所持,再是精深养生之道,恐怕也不足以如此长寿,或许他老人家道家内息能量远超自己。
杨高澹可是消失了六、七天,也许最近几天就能回来了,李之可是记得,孙思邈临走前曾交代临淮郡王,自己所谓天赋血脉能力开启之后,就是那位神医大能现身那一刻。
李之心中诸般念头急速转换,猛一抬头,却见老祖宗一直紧紧凝视着他,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纹里,充斥着莫名深邃意味。
而两个心大的大小郡主,此际正凑到了一起,俯首帖耳的不知在议论着什么,浑然不觉老祖宗与李之之间,存在着一种秘而不宣的诡异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