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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都找人修好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书易才打着哈欠走出门, 特意挑了件墨青色中山装款式的衣服, 衬的他腰细瘦, 体态修长,黑发被他用蓝色麻绳在脑后扎成小马尾, 手从袖子中伸出, 站在宾馆门口, 他看着忙碌搬运箱子的亲卫。
吴豆站在一旁盯着, 见他出门, 三两步到他身旁, “书先生醒了?”
“嗯。”点了下头, 书易又瞧瞧左右, 轻声道:“王还没醒?”
摇了摇脑袋, 吴豆看着街道,叹气道:“真的是够乱的, 先生……”眼神隐晦示意身后宾馆,他低声道:“先生为何还要我给他们付钱?反正我们今天都要走了, 不如趁机给他们个教训。”
“不行, ”书易同样侧着身, 不经意般扫过一眼偷偷注意着他们的宾馆服务生, 小声道:“我们还要在黑渡这边停留几日,他们这种小店势力虽然不大, 但背后人员繁杂, 盘根错节, 坏了他们的规矩,就如同捅了马蜂窝,王是要来办正事的,没必要在这些小节上惹麻烦。”
吴豆其实也能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还觉的有些气不过,但先生说的很在理,这几年的权贵生活让他少了些忍耐心,可这次的出远门同样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广大和自己的渺小,他还很弱,他们都还很弱。
主上尚且能够忍耐,自己为何不行?
闭了下眼,他认真道:“先生,我明白了。”
“嗯,你们忙着,我去打听打听。”拿上吴豆递来的钱,书易又返身走回宾馆前台。
……
狭小房内,只摆放着张木床和一个简单的床头柜,白色枕头之上,青年正闭着眼,长睫微颤,呼吸均匀。
半张脸压在枕头上,半张刀疤纵横的脸暴露于空气中,距离青年脑袋半米距离处,一颗人类拳头大小,黑色的球体正静静悬浮。
房内有个很小的窗户,遮挡着层薄薄的蓝色窗帘,随着外面日头升起,有光线逐渐打进房间,细小灰尘们在光中飞舞。
那颗停留在空中的圆形球体,慢慢的从中间部分开始褪去黑色,一只人类眼珠般的红色瞳孔毫无感情的注视向窗外日光。
等再过了两个小时,房内呼吸声还很绵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响动。
维端等不住了,轻声在空气中呼唤:“主人?主人?醒醒。”
闻人诀迷糊着嘟囔出二字,“闭嘴!”
维端:“……”
“主人?您今天可是要出去办事的啊!您还不醒吗?”它这主人什么都好,可就是贪睡。
这都从晚上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了,人还躺着呢。
维端突然生出点引导者的自觉,刚准备张嘴来第二句。
床上人突然笔直坐了起来。
直挺挺的一下弹起,吓了维端一大跳,迟疑着它喊了声:“主人?”
缓慢睁开眼,那双细长眼眸中半点迷糊都没有,全是冷冽,口气很不好,“下午了?”
小心翼翼的,维端“嗯”了声。
这种嗜睡,闻人诀自己也能察觉到不对,大概是从吞噬神眼后吧,许是对人类肉体的不适应。
他起身去洗漱,悬在空中的天眼无声息消失隐匿,等打开房门,他发现吴豆早已托着吃食等在门口。
侧了下身,他把人让了进来。
吴豆身后还跟着个束手的书易,人洗去一路风尘,俊秀而儒雅。
先把吃的放到床头柜上,吴豆又去门外把桌子搬了进来,顺便重新关上门。
书易已经在床头坐下。
闻人诀自顾自坐下吃,吴豆站在他一旁,静默不发声。
“早两年前我来十区时,只在秋城呆了几天,之后又是直接去的王城,并没在黑渡地带久留,但大致听说过这边帮派众多,拼杀激烈,寻衅斗殴更是日日都有,势力更换频繁,往往一条街上就能有两三家势力,每天都有帮派消失又有新的帮派建立,相当混乱。”
闻人诀嚼着东西,抬头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床头的青年,对方打扮雅致,就算在这简陋房中坐着,照样风度翩翩。
言语温顺,侃侃而谈:“我们现在不过是在黑渡的外沿地带,若您想要打探消息,还是得去中心位置,我刚问过宾馆前台,黑渡消息最为灵通混杂之地,大概要数黑渡的各家夜店,这当中最有名气,背后势力最大的就数魅点。”
喝了口多肉煮成的清汤,闻人诀平声道:“你不是讨厌这样的手段吗?”
“我是讨厌,”书易坦然道:“可我能够拦得住您吗?还是能劝的住您?”
扔下汤匙,双手抱胸,闻人诀饶有兴致的盯着坐在他床上的青年看了会。
对方明眸皓齿,正目不转睛的和自己对视。
满身坦荡。
倒是自己……内心无声轻笑,他突然起身,两步逼近床头坐着的青年,一手伸出,抚过人额前碎发,声音蛊惑道:“所以,你这是要助纣为虐了?”
吴豆悄然扭过头去,小心吞咽了口唾沫。
书先生和主上接触不多,只希望他能够听出主上此时言语中的危险。
站的离自己太近了,书易皱了下眉,但还是倔强的不肯先低头,对着那双毫无感情的细长眼眸,认真道:“我说过您很危险,我不觉的自己能够影响或者改变你,但我相信,只要我对你还有用,我说的话,您多少要听。”
“哈!”似笑非笑的闻人诀又退步站了开去,原地活动了下自己筋骨,对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吴豆吩咐了声:“准备一下,马上出发去魅点。”
要找到魅点并不难,先找到夜里人流最多的那条街,再找到门口装饰最豪华,停放车辆最多的店就行。
闻人诀下车时,身旁停车的位置,不少车辆上陆续有人下来,大多是男人,身旁跟着随从全都提着大小箱子。
吴豆附耳上来,“刚阿甲在周围转过,听说这边有很多外区的人专门过来寻热闹,不少特意来黑渡见识魅点的。”
很多来玩的外区权贵,甚至还有外区的王。
在原地立的这一会儿,几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从他身旁过,跨上魅点夜总会的台阶。
这让戴着银色面具的闻人诀倒不怎么另类了。
另外两个亲卫也从后边的车上下来,各自提着两箱钱,站位小心的护着书易到他身旁。
抬头,闻人诀眯着眼睛注视夜中闪烁五颜六色光芒的“魅点”二字招牌,和招牌下台阶上林立的服务生。
当头第一个迈上了台阶。
看他们一行六人衣冠楚楚出现,立刻就有服务生笑着迎上来,领着他们走进魅点。
几乎刚跨进门,闪烁的灯光,强烈的鼓点震耳嘈杂的音乐就传入耳朵,闻人诀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再往里走了两步,空气中就充斥满了酒精味和荷尔蒙的味道。
妖娆性感的女子和疯狂的男人们正在中央舞池里拼命扭动自己的腰肢和臀部,穿着暴露的女子裸、露在外的白暂肌肤在摇曳的灯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吧台上有调酒师正动作优雅的调配一杯五色鸡尾酒,围绕着他周围的高台上坐满了打扮冷艳的女子。
闪烁的灯光下,昏暗角落,随处可见纠缠在一起的躯体。
有穿着一样红色短裙的服务员和统一白色衬衫的服务生托着酒水在各个散台与卡座间穿梭。
领着他们进来的服务生靠近他,恭敬道:“您要到几楼?楼上还有赌场,洗澡的地方,以及一些特殊玩乐项目。”
这地方可比十七区的好运赌坊大太多了,光是大厅面积,就大了三倍不止。
书易及时上前,对着服务生高冷道:“就在大厅,你给我们寻个稍微安静些的卡座。”
“是!”服务生行了个礼,举止神态无可挑剔的带着他们继续往里走。
吴豆进了“魅点”就处于晃神状态,对书先生说的卡座是什么一无所知。
只等服务生带着他们到了位置,他才醒神。
所谓卡座原来就分布在大厅两侧,半包围结构,里面设有沙发和台几。
“一村一国度,一区一世界。”便连维端见识到眼前这些,都在闻人诀心识中感慨万千。
若不是带着书易,他们这些低等王区之人……就算主人好了,一区之王,到了这里恐怕也要被人瞧不起。
不过,这样看来……书易的身份,就颇为有趣了。
维端能想到这点,闻人诀怎么可能想不到,他带着书易出来一半为省心,还有一半不也就为了试探看看。
几乎他们屁股刚坐下,穿着红裙的服务员们就托着酒水和各种吃食过来了。
在摆放好东西后,又齐齐行了个礼离去。
那三个跟着的亲卫彻底傻了眼,呆呆看着这一切。
书易坐下后,左右看了一圈,卡座所在的位置比起其他地方幽静许多,想了想,他站起身,对着闻人诀道:“我去探探门路。”
吴豆看他准备走,跟着起身,“书先生,我跟您一块去吧。”
这里人员混杂,又不比在十八区和十七区,他们几个单独来这,别说去招惹这里的王权组织,就说是一般的帮派他们都吃罪不起。
“不用,”对着他担忧神色,书易挥了挥手,弯身从台几上摆放着的花瓶中抽出支白色玫瑰,折断一半花枝,嗅了嗅花朵后,笑着把花插、入自己胸前口袋,俏皮的对着他们眨眼睛,轻快道:“我去去就回,你跟着我可不好问。”
吴豆傻眼看他走远。
卡座位置虽幽静,但视野极好,能够看清半个大厅。
他坐下后就盯着那花瓶瞧,一半插着白色玫瑰,一半插着红色玫瑰……有不懂就要问,主上在他心中是万能的,“主上,书先生什么意思啊?”指着花瓶,他满目不解。
闻人诀双手平摊在沙发靠背上,修长双腿交错架着台几,脸上银色面具在迷离闪烁的灯光下越发显得神秘,语调淡漠非常:“白色玫瑰,代表有主。”
视线中书易背影如鱼得水在几群人之间来往,而后又径直冲着吧台过去了。
在吧台停留了会,又直接走向一个角落。
看不见了。
收回视线,闻人诀开始打量起周围的卡座。
不少位置上三三两两或者七八成群,有人在放声大笑,也有人在低声交谈。
还有一个卡座上,四具白暂肉体正交缠在闪烁灯光下。
眼神落回到台几上的酒杯,吴豆机灵,赶忙给他倒上红酒,又亲手递上。
见机问了句:“主上,您来过这种地方吗?”不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像他自己,就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白花有主的说法啊。
慢慢饮下口酒,闻人诀放松的轻缓呼出口气。
仰头向后,闭上眼睛,漠然道:“看过书。”
吴豆:“……”长见识了。
书易说去去就回,耽搁的时间倒真不久。
闻人诀才闭目一会,就听一旁的吴豆兴奋道:“先生回来了!”
抬头,他睁眼看去。
书易正施施然的带着笑意往回走,手中还举着杯鸡尾酒,看他们望向自己,笑着颔首后又加快了些脚步。
他的位置距离闻人诀等人所在的位置之间还隔了几个卡座,吴豆已经站起身,等着人过来,书易大概是探听到了消息,神情喜悦放松,没留意周围,脚步加快时,斜刺里突然伸出只脚。
注意力都在闻人诀等人的卡座上,他手中还拿着高脚杯,一时真没留意脚下,被人绊了个趔趄,高脚杯摔出去砸碎在地,眼见着人也要摔出去跌倒在碎玻璃上时,那伸腿绊倒他的男人极快起身,伸手拽过他右手,往后退了一步又旋转一圈,待稳住两人身型后,书易已然被人禁锢在了怀里。
突然来的一幕,怔愣住的不只是吴豆。
莫名其妙差点摔去,恍然间又觉得自己在原地转了一圈,待定神后就发现自己身后顶着个坚硬胸膛,手腕也被人牢牢捏握住,腰腹上还锁着只臂膀,书易本能挣了挣,锁牢他的男人纹丝不动。
有短促湿热的呼气出现在他耳后,一个陌生的醇厚声音带着笑意在他耳旁邪魅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摔了。”
他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