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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只是开窍成功,离出堂还远着呢,听黄小天说,出堂的手续相当繁琐。堂口可不是什么散仙随便找个香童,说开就开的,那只能是黑堂,上不得台面。黑堂有两种含义,一是鬼堂,二是没经手续的黑户堂口也叫黑堂。
我如果要出堂,必须走正规的路数。首选黄小天作为出堂老仙儿,先去三清和本地城隍土地那里办手续,要领压堂大印。领完大印还要办手续去领堂口大旗,正所谓“大旗扎稳,堂口才稳”,当然这些都是黄小天和程海去忙活,和我没啥大关系。我的主要任务是出山后找到一个好的引领师。
引领师必须是已经出堂的师傅,而且自身的堂口是有资质的,不是黑堂。这样的人要有足够的经验和出马知识,他就相当于一个见证人,类似入党时候的介绍人。我想了一圈,最有资格做我引领师的人是风眼婆婆。
可她的情况未知,很可能已经走了,所以不能考虑。剩下一个有资格做的,就是村里的王神仙。他是老堂口的香童,出马几十年了,经验丰富,道行极深,最难得是我们知根知底,他来做我的引领师,简直是天作之合。
刚开完窍,我身体还有些虚弱,这些事都是后话,不着急,先在山上休养几天再说。
想到了风眼婆婆,我还真有点担心,我和婆婆有日子没联系了,这一走就那么多天,估计她已经不在人世。我心里搁不住事,马上给红姨打了个电话。红姨接了,我们在电话里简单寒暄了两句,红姨告诉我,风眼婆婆已经过世了。
我心下黯然,告诉她,我现在正在山里开窍,等到顺利出堂那天,会亲自到赵家庙邀请她和狗爷到场,有什么话到时候细说。
挂了电话,我心情一下不好起来,缅怀了风眼婆婆。这一出堂,我要照顾的人真不少。首先要到林场把狐狸精胡婷婷接出来,开了堂口还要照顾红姨和狗爷,加上我身上的两个老仙儿,这也算是一大家子了。
我在山上住了几天,身体恢复差不多,收拾收拾包下山去。从山里出来,到了院口,喊了几声爷爷,爷爷竟然不在家。我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到自己屋把东西都收拾利索,然后把毛球安顿好。
毛球放在窝里,它抱着人参须子睡觉,我用手指轻轻触触它,它醒了,看到是我特别高兴。松开须子,攀到我的手指肚上,用小舌头舔着手指。
我痒的笑,轻轻摸它的毛,毛球唧唧叫着,非常受用。
看它的样子,好像比几天前大了一圈,我说道:“你这小家伙长得够快的,以后可别成个大胖子。”
它松开我的手指落到窝里,唧唧叫着,不满地看着我。
我正逗着他的时候,外面院门响,应该是爷爷回来了。我告诉毛球不要调皮,赶紧出去,果然是爷爷回来了。
爷爷情绪不太好,长吁短叹的。我问怎么了,爷爷和我回到堂屋,他倒出热茶喝了一口,先看我:“小童,你在山里怎么样了?”
“已经开了窍。”我说:“我想选择良辰吉日出堂,不过出堂前还得找个引领师。我想了一圈,最合适的人就是王爷爷。”
爷爷叹口气:“你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你王爷爷就别指望了。”
“啊?”我赶忙问怎么了。
爷爷喝了口茶:“我刚从老王家回来,你王爷爷前些日子中风了,也就是你刚上山的时候。现在他从医院回来了,半拉身子动不了,半张脸都嘴歪眼斜的,别说帮你了,我看他自己都有点泥菩萨过河。”
我一听如五雷轰顶,这事真他妈寸。我正要去找王爷爷,王爷爷就中风了。
爷爷道:“你要没事去老王家看看他。”
我赶紧起身往外走,爷爷在后面招呼:“记得别空两只手去,买点东西。”
我一路小跑出了家院,到村里的超市上买了一堆营养品,然后去了老王家。是王二驴为我开门的,他一脸无奈,看见我就长吁短叹。不过冲他的表情来看,他爷爷的病虽然麻烦,但也不至于要命。
我和他进到堂屋,屋里暖暖烘烘的。王神仙没躺在自己屋,而是在堂屋的沙发上临时搭了个床,一群人伺候着,这个倒热水,那个开遥控器,给他看电视。
王神仙果然嘴歪眼斜,他的情况很奇怪,左半边身子动不了,右半却活动如常。尤其那张脸,左边的形如鬼魅,眼角吊着,翻着白眼皮,嘴角耷拉,而右半张脸很健康,还带着慈祥的笑。左右半张脸单拿出一个都能接受,可组合到一起,却有种极其阴森的既视感。
好在老王家的人都不是凡人,家里常年供奉着鬼堂老仙儿,早就见怪不怪了。
王神仙看我来了,非常高兴,勉强从沙发上靠起来,半张嘴因为中风说话含糊不清,哈喇子直流:“小童来了,孩子有良心啊,知道看爷爷。”
王二驴的妈妈埋怨我:“这孩子来就来呗,还买东西。”
“应该的,应该的。”我搬了个凳子坐在沙发旁边。
本来我来是想看看王神仙的情况,顺便想跟他提提当我引领师的事。可现在这种情况,没法说出口了,就王神仙目前这种身体状况,别说当引领师了,他能从屋里走到院子,都算是壮举。
屋里气氛有些压抑,电视演着都市剧,我和王二驴坐着小板凳,陪着王爷爷看电视。
王神仙看出兴趣来了,摸索着喝茶,王二驴伺候他喝水,水进了嘴里,又从嘴角流出去。王二驴赶紧撕了一张面巾纸给他爷爷擦嘴,伺候得相当到位。
我闷声闷气坐了片刻,差不多告辞得了,便要站起身。这时从院里进来个人,这人是王二驴的妈妈引进来的,王二驴的妈妈是个非常热心的农村妇女,弄围巾擦擦手,喊着:“老爷子,来客人看你了。”
王神仙正躺着看电视婆媳大战在兴头上,听到这话勉强坐起来,王二驴赶紧扶住他。
我们一起看向这个客人,这是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满面红光,脑门子倍儿亮,都能当镜子使。他穿着中山装,背着手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应该是司机,提溜着一堆营养品。
王神仙一看这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
“老王头,听说你中风了,我大老远开车过来看看你。”中年人声音洪亮,让司机把东西放在地上。
他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拉过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司机毕恭毕敬站在他的旁边,这个规矩。
“呦,这是你孙子吧。”中年人看向王二驴。
王二驴赶紧站起来:“叔叔,你好。”
“孙子,过来,让我看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孙子,都忘了都。”中年人说。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刺耳,王二驴憋着气,能看出这人上门不是善茬,忍着气说:“叔叔,你坐,我给你倒茶。”
王神仙说话含混不清:“小魏,你来看我笑话来了?”
这人原来姓魏,他用手在耳朵旁笼住,侧着耳朵朝着王神仙:“你说啥?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听不清。”
王神仙气得嘴更歪了:“你给我滚!”
王二驴冷着脸说:“这位大叔,我们家不欢迎你,东西都拿走吧。”
这时候,王二驴的妈妈走进来:“儿子好好说话,大兄弟你坐,中午在这吃点。”
这个姓魏的呵呵笑:“大嫂子,你忙你的,我不吃,说两句话就走。”
王二驴他妈就是个农村妇女,也不懂什么,出去忙活去了。
“你想干啥?”王神仙看他。
中年大叔笑:“没啥事,就看你啥样了。我爹当年让你折腾够呛,你现在这样也算是报应。听说你完蛋了,我第一时间就过来看你,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养生吧。给你一句忠告,年老不以筋骨为能。我走了。”
王二驴火了:“把你的东西都带走。”
中年大叔冷笑:“我还不差这点东西。”他带着司机要走。
王神仙气得胸脯一上一下的。我低声说:“王爷爷,这谁啊这是。”
王神仙故意大声说:“这小子叫魏冉,他爹外号魏大头,当年在农村装神棍玩良家妇女,外加坑蒙拐骗,让我收拾一顿改好了。要没有我,他爹八三年就得进去挨枪子,哪还有现在这么个玩意。”
魏冉一听就窜了:“老王头,看你现在成了这副德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别倚老卖老。”
“草你姥姥的,”王二驴真有个驴性,抄起茶碗要砸过去。
屋里气氛顿时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