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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叫张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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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湖山张家村

    天空逐渐泛白,茅草房屋,靠窗户位置,用木板子临时搭建的小床上,一个娇小的人儿突然睁开眼睛,眼珠骨碌碌转着,小手揉上肚子。

    饿!

    六岁的年龄,正是开始长身子的时候,晚上就喝了半碗粥,睡到黎明,可不就给饿醒了。

    她犹豫了一下,看看一旁大木板床上睡觉的两个姐姐,记得晚上姐姐们也是半碗稀饭,难道她们不饿吗?

    她悄悄起身,木板发出吱呀的声音,她呲牙咧嘴,暗自嘀咕,就算她是个不招待见女儿,但是作为一个木匠家庭,让孩子睡木板就算了,居然还是吱呀吱呀响的木板,不觉得丢木匠的脸吗?

    “妹,你干嘛去?”大姐张招弟的声音迷迷糊糊传来。

    “我去上茅厕。”她索性快速起床,穿鞋走到门口,拉开吱呀乱响的门板,冲了出去。

    背后传来二姐张盼弟的声音,“大半夜的闹动静,晚上就喝了半碗粥,还能上茅厕,这是吃的有多撑得慌。甭理她了,快睡吧,眼看快天明了,准是饿醒了,出去偷瓜摘枣去了。”

    她闻言一缩脖子,暗自吐吐舌头,一脸崇拜。二姐威武,一言就中啊!

    站在自家院内,环顾一眼,篱笆围成的家里,茅草搭建的主屋是张海山夫妇的卧室,她们姐妹三人睡在西侧搭建的茅草房,东侧是厨房和柴房,南面靠大门旁边搭一排棚顶,下面放着木材和一些木工家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算是家徒四壁。

    她叫张赔钱,是张海山夫妇的第三个女儿,上面有两个姐姐,叫张招弟,张盼弟。

    从两个姐姐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父亲是想要个弟弟的。

    可惜母亲肚子不争气生了她出来。于是她到三岁的时候依然没有名字,村里人都是张三丫头,张三崽的叫她。

    听说后来,还是母亲看不过去了,硬着头皮求父亲要给她起个大名。

    父亲那天喝多了酒,浑浑噩噩的看过去,见她在院子里正满地爬,满脸泥土脏呼呼的一张小脸,父亲眉头一皱,咕哝出一句,“赔钱得东西还要什么名字,就叫赔钱吧。”说完倒头大睡。

    母亲是个农村传统教育下的标准女性,对自家男人从来不敢说个“不”字。

    更何况在农村风俗里,她始终认为自己没有能生个儿子出来就已经万般错了。所以,虽然觉得女儿起这个名字并不好,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于是,从那天起,她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叫张赔钱。

    厨房里肯定没有剩饭,她也不走正门,直接来到茅草房旁边和篱笆靠近的地方,扒拉扒拉就把篱笆间隙扩大露出一个窟窿,她一矮身钻了出去。

    一出来,她撒丫子直奔村头小河。这时候天气晴暖,河里的小白条子鱼正是肥美的时候。

    她昨个傍晚归家前,刚在河里下了鱼兜子,现在应该有所收获了!

    路过一片玉米地,玉米已经开始灌浆了,她顺手掰一个玉米,剥开一层层叶子,直接放到嘴里啃,嫩嫩甜甜,一股清汁水灌了一嘴。

    可惜刚开始灌浆的玉米,吃多少也就是一股甜水,喂不饱肚子,不如成熟后的玉米,颗粒饱满香甜,那时候掰几个玉米,煮了吃或烤着吃都是极其美味的。

    想到煮玉米的甜香,肚子咕噜一声,分外不争气的鸣叫起来。她按着胃部,从田间小路上飞奔而过,村头小河淌水的声音已经传来。

    扒开一排芦苇,入眼是波光粼粼的河面,泛着莹白的光华,哗啦啦欢脱的飞奔而过,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来到河边,顺着河岸走了十几步,一根木棍插在泥地里,上面拴着一根麻绳。

    她眼睛一亮,拔起木棍卷动绳子,一个儿臂大的鱼篓子被提出水面,河水哗啦啦漏下去,只留下鱼虾和螃蟹等,掂了掂重量,得有二斤重呢。够吃一顿饱饭了,她眯眼笑起来,小舌头下意识舔着嘴角。

    突然“嘶嘶”声,从一旁芦苇丛中传出,她身边稍远处的芦苇丛无风自动摇晃几下。

    一股冷冰冰的寒意,从后背直冲头顶,她抓着鱼兜子,全身僵硬的矗立不动,脖子固住,眼珠子拧着劲向那边瞧去,小腿肚子一抽一抽的,脑子里不自然冒出的都是村里大人关于水鬼找替身的鬼故事。

    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心里瘆得慌,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抓着鱼兜子的手跟打摆子一样,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兜子里那些鱼虾被抖得也跟着噼里啪啦蹦跳,打在鱼兜子上啪啪作响。

    平时这种声音根本没人在意,可现在这么寂静惊悚的时刻,这点声音就成了催命的音符。

    眼角余光看到那片芦苇本来向远处摇曳,突然拐个弯反了回来。她眼前一黑,心说完了完了,这条小命算是送在几只鱼虾手里了。

    芦苇丛摇晃到她面前突然停下,隔着一排纱帘一样的芦苇丛,她看到那芦苇里两道绿莹莹的光芒,直直的看着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从头顶扫到脚底,再落到她手中的鱼兜子,绿色光芒闪了闪,一个古怪的咕噜声从芦苇丛里传出来。

    那声音沉闷压抑,她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每天半夜饿醒后睁眼到天亮,肚子发出那种悲鸣声。

    好,好像啊!水鬼大人也饿了么?

    “我……我这有一斤多鱼虾……我在大柳树下藏了瓦罐,我嗯,大人……要吃么?”

    天爷,什么叫我大人要吃么?

    她想哭,万一水鬼大人理解错误,把她吃掉了,可怎么办?

    “你,叫什么名字?”

    低沉冷冽的气流把芦苇丛瞬间冰封成芦苇冰雕,没有温度的声音蕴含死亡的威胁,如冰冷的匕首划过她纤细的脖颈。

    她抖成筛子的身子紧紧抱着鱼兜子,脸色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叫张赔钱。我不能吃,我会做好吃的,只要你想吃,我就努力学着做,只要你别吃我,我可以给你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而且保证不要钱,都是给你吃……”

    “好。”冷冰冰的声音回了一句。

    “全都给你……嗯,你说什么?什么好?好什么?”她脑子转不过弯了。

    “你说以后给我做好吃的,我想吃什么,你就努力做给我吃,而且,免费。”声音里多了一丝冰冰凉凉的笑意,笑的她似乎看到世界末日了。它慢悠悠开口道:“于是,我说,好。”

    她抱着鱼兜子,莫名觉得悲愤,天爷啊,为了活命,她到底承诺了多少不平等协议?!

    芦苇丛一分为二,白色的身影一跃而出,蹲坐在她娇小的身子前,视线与她持平,雪白的皮毛在月色下泛着莹白的光泽,五条尾巴在身后摇曳,它高贵矜持的俯视着娇小的人儿,莹绿的眼眸拟人的眯眼一笑,嘴角咧开,漏出一排尖利的牙齿,牙齿泛着森冷的白光。

    咕咚一声,她跌坐在地,看着芦苇丛中走出的一只五尾白毛狐狸。

    而且,这只狐狸会说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