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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船上旗帜飘扬,来往船只莫不避开老远。
吴缯上了船就抱着点心吃起来,边吃还边想今天发生的事,他总觉得,姨母肯定也有参与其中。
想到这个,吴缯也吃不下去了,他叫来站在舅舅旁边候着的小莲,低声问道:“小莲姐姐,姨母是不是对翩翩有什么不满啊。我很久没听你说翩翩到绣庄卖什么刺绣了。”
“哪有什么不满”,小莲拿起一块玫瑰糕小口吃着,随意笑道:“顾姑娘兴许是不满意夫人给的价钱,早就不怎么来了。”
小莲对顾明月这一做法不置可否,却觉得夫人太过跟一个农家小丫头较真儿了,这次还听夏雪的蛊惑去叫郑彩葵办事,如果不是大爷让人给她暗中递了信,她在路上想好说辞并安抚住郑彩葵,这次夫人的脸可就丢大了。
吴缯见她发怔,就嗤了声:“本少爷不是傻子,你不说我也知道,小莲姐姐,你以后劝着姨母些,别让她和翩翩过不去了。这次要不是翩翩运气好,那过去她家泼鸡血的是俩二愣子,她现在会是什么下场,我想想都不寒而栗。”
“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怜香惜玉”,小莲心里也有些沉重,她想到夏雪凄惨的模样,虽然是夏雪咎由自取,但自己也推了一把,心中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便玩笑着掩饰心情,“奴婢记住了,回去一定劝劝夫人。”
这边,李度正和慧通闲聊,跟这和尚打了十几圈太极,他笑着不动声色道:“大师倒挺看重那个农家小姑娘,不过那小姑娘长得灵气逼人,本官看着也爱得紧。”
李度府里只有两个妾,且早已无了颜色,通房倒有几个,却都不是知情识趣之人,他早就有娶妾的想法,今日一见那小姑娘,他便起了心思,那么好的人儿,莫说农家里难找,就是帝京有些资产的人家也找不到。
李度想,自己虽不年轻了,可也不算老,再者老夫少妻也是一桩美谈,他把小姑娘以贵妾的身份娶进门,日后也会疼爱与她,岂不比她嫁给农家儿郎强?
至于自家外甥看来对那小姑娘太过关心,李度是完全忽视的,吴家什么家门,怎么可能让嫡子娶一个农家女做正妻?
让给外甥做妾?李度也没想过,他都活半辈子了,看见个顺心的不容易,外甥还年轻,遇见好姑娘的时候还多着呢。
但只这老和尚,看起来对小姑娘甚是维护,到时若是跳出来说两句什么谶语,他这妾恐怕就娶不成了。
慧通活了一大把年纪,又是从二十几岁就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在公堂时已看出这李度对明月丫头有些过于关注,此时听到他这般说,心里的猜测已经是百分之百确定了。
可是您虽贵为国公,却配不上明月啊,更何况您这都跟人家爹一样年纪了!慧通心里摇头,面上却笑道:“是啊是啊,贫僧也喜那姑娘一身灵气,这么好的姑娘,也需得哪哪都好的人来配。否则,只怕您,不是良缘…”
妈的,这老和尚真给他否定了!
李度想了想,直接问道:“怎么,大师觉得本官还娶不起一个农家小姑娘?”
小莲在吴缯那吃过一块玫瑰糕便又回来候着,只是还未走近就听见大爷这句话,她眼中顿时滑过苦涩。
前两天夫人还玩笑,说大爷房里想添新人,要不把她嫁给大爷,她这两天心中一直如鹿乱撞,每每想到大爷就忍不住想笑,可大爷已经有看重的人了吗?竟然还慎重地征求慧通大师的意见!
小姑娘?呵,她已经十九,成一个老姑娘了,大爷怎会看到眼中?
慧通看了小莲一眼,笑着摇头:“并非娶不起,只是李大人的良缘就在身边,还是莫做无用功。”
小莲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身边?”李度疑问,继而面无表情道:“大师的意思是,我若强娶那小姑娘,就是坏姻缘?”
“正是,还望大人三思”,慧通想了想又说道:“大人可是比那丫头大了两轮不止,人家的父母,能同意?”
李度真没觉得自己会被嫌弃,他问慧通,也只是想探探这和尚对小姑娘有几分看重罢了,谁想这老和尚直接暗讽他老牛吃嫩草!
“本官一向勤于锻炼”,李度拍拍有力的胳膊,不悦道:“何谈老?且…”
李度说着摆手,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何必跟老和尚掰扯?
李度不多说,慧通也不多说,这事反正成不了。
慧通回到大菩提寺一番洗漱安顿,刚做完晚课,就听小沙弥来报:“穆施主请见。”
慧通说请,便下榻隐有几分恭敬地站在一旁,不多时就见穆蕴脸上带笑的进来。
“施主笑意不散,可是有什么喜事?”慧通一面伸手请穆蕴坐下,一面亲自倒了一杯茶送上。
穆蕴接过也不喝,依旧只是笑,从听到暗卫报来的丫头是怎么对付那道士的,他就总是忍不住笑。
果然是爷的丫头,就算没我这些安排,她也能安然度过这一险!
“对了”,穆蕴突然就不笑了,看向慧通,“爷的丫头是很好,但你也没必要那么不含蓄吧?怎么着,据说你跟许多人都说翩翩有佛缘,想度她出家是怎的?”
“爷也是精通佛经的人,老衲这不是想教顾姑娘念些经文”,慧通十分真诚道:“免得日后您嫌弃姑娘和您谈不拢啊。”
他们这爷薄情的很,慧通可不希望以后明月年老,被爷厌弃,现在就让明月熟悉爷喜欢的东西,日后两人共同话题那肯定多,便不会轻易被新红颜所代替。
虽然说如今他们二人命格连得很紧,但人心险于山川,谁又知道以后会怎么变?
慧通身为出家人不能娶妻,却分外同情女人,像今日那李度,夫妻结发恐怕有二十载,还想娶跟他女儿不相上下的少女为妾…虽然让人齿冷,贵族巨家,此等情景却并不鲜见。
不过明月一生鸿运,便是日后这爷娶了妾,恐怕也依旧是家庭和睦顺心顺气。
穆蕴看不出老和尚平静的面容下在琢磨什么,他冷声道:“翩翩还小,你少拿这些劳什子污她耳朵,再一个,爷和翩翩哪哪都谈得拢,就不用你老和尚操心了。”
慧通抽了抽嘴角,决定不把那李度的打算告诉爷,还是着急一些好,着急了能磨磨年轻气盛啊。
慧通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这位长大的,那些手下们可能觉得爷沉稳有谋略,讲起经来他老和尚都没法比,但在他眼里,爷还没经历过岁月风霜,再沉稳也透着气盛。
穆蕴是听过属下报告过来的,这时想到让他自豪的丫头,他又忍不住问起慧通今天的事来。
慧通疑惑不已,爷那消息不比到他这来亲自问灵便?
他哪里知道,穆蕴急急过来,就是警告他不要对顾明月灌输些什么看透红尘的思想,而此时却又带着炫耀之意了。
穆蕴离开大菩提寺,眼角眉梢的笑意还盛得很,走在不甚明朗的月光下,他突然就特别想见到翩翩。
顾明月放下绣针,刚想吹灯睡觉,就听到窗棂被轻轻叩响,她皱眉,确定不是错觉,便有些无奈道:“请进。”
窗户一开,穆蕴翻身进来,笑问道:“翩翩,已是子时,你怎么还未睡?”
“我睡了谁给你说请进啊?”顾明月起身,拉上窗帘,以免被家里人起夜看到她这屋里多出一个人来,转过身问道:“穆大爷,您大晚上又跑来,为的什么事?”
穆蕴十分愉悦,张开双臂就想把丫头抱在怀里。
“有话说话”,顾明月闪身躲开,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到穆蕴露出黯然神情,她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随即忙轻咳一声掩饰,“今天夏小姐在公堂上,可是放狠话说,含彰,定会把我们这些逼她的人折磨死呢!含彰,你们关系很不错哦?”
话说完,顾明月有种朝自己嘴上打一巴掌的冲动。
穆蕴闻言,浑身的愉悦气息更加明显,他一手撑到桌面上,倾身盯着顾明月的双眼:“翩翩,你身上好像有点酸酸的味道。”
“你别东拉西扯”,顾明月忙抬手喝茶掩饰,很快恢复镇定,正色道:“说真的,夏雪如果去找你,你不会帮她吧?”
“帮她?”穆蕴顺势坐在对面,撑着下巴,对顾明月优雅一笑,“若不是有爷的手笔,她的底细能这么快露出来?”
无意识中,顾明月的心中莫名一松,从县衙回来,她就总忍不住想到前世穆蕴那些赞扬夏雪贬低她的话,心情十分不爽,若不然也不会刺绣到这么晚。
“你都做了什么?”上次穆蕴把她从土匪手里接住,顾明月就已隐隐猜到这人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穆蕴对顾明月根本提不起防备心,一不留神就把他在背后的布置,如何对夏雪怀疑,如何派人跟着夏雪,如何让人反间线人,如何让手下在容德绣庄门口泼鸡血说得详细而又清楚。
顾明月听完,半晌无语。
穆蕴被她的安静弄得有些不安,双手伸过去握住她的双手,声音低沉道:“翩翩,我把什么底都交给你了,能把我早就想说的一句话说出来吗?”
顾明月压下心口的震惊,看向他道:“什么话?”
穆蕴从来都不知不好意思几个字怎么写,但在翩翩跟前,他却总是很轻易地就心跳失衡,借着刚才的那阵冲动,把她的手捧到唇边,他直接道:“爷心里有你,翩翩,你能接受爷吗?”
顾明月蓦然移开与他对视的眼睛,虽然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人不过两天时间,但从把穆蕴当成普通朋友对待时,她就已经开始对这个前世把她害得凄惨无比的男人渐渐敞开心扉了。
在许县待的那半个月,她更是时不时就想起穆蕴。
可是想到前世自己在穆蕴家过的日子,还有他那一打妾室,顾明月就怎么也点不去这个头。
察觉到手背的湿热,顾明月忙把手收回。
“翩翩…”穆蕴心中一顿,浑身的愉悦气息霎时消失殆尽,“为什么?”
他的声音干哑无力,仿佛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全身的精力。自从那次中秋,穆蕴在顾明月面前就是一幅爱玩笑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是他的心底有预感,翩翩不仅不喜欢他,还正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讨厌着他。
今晚的直言心事,是他没打算却又早就想说的。
顾明月沉默,穆蕴这个样子,她心中竟然也不好受,两天里让自己排除这个人的暗示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的心思,我在朝霞山就知道了”,顾明月看着桌子上的茶壶,心中正纠结着说与不说,就听穆蕴沉声道:“拒绝的话我不听,这辈子,你顾明月只能嫁给我穆蕴为妻,愿与不愿,爷都娶定你了。”
这一刻的穆蕴,似乎与前世那一个总是以强硬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他重合了,顾明月却不像前世那样惧怕,她愣了愣,随即好笑又好气:“你能听我把话说吗?”
穆蕴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眸,一下子又变得温顺至极。
顾明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忘掉前世,和穆蕴走下去,可她心底,却真真实实的被此人打上了一个怎么都去不掉的烙印。
“我…”,她深吸口气说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你把我娶了当妾,整天欺负我,你还有一院子妾室,也经常欺负我。那个梦特别真实…”
顾明月话还没说完,已经恢复活力的穆蕴就笑道:“翩翩,你心里早就有我了吧!傻丫头,你就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舍得你做妾?娶你一个就够了,我又怎么可能再弄一院子女人欺负你。”
他说着起身,在顾明月额头上亲了一下:“既然你早就喜欢爷,爷明天就来下聘,等你一及笄我们就成婚。”
“等等”,顾明月推开说话流畅一点艮儿都不打的穆蕴,“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好”,穆蕴连忙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笑道:“你慢慢说。”
顾明月张口,刚才的话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沉默片刻只道一句:“我不敢相信你了。”
穆蕴脸上的笑意敛去,郑重道:“翩翩,你因为一个梦就一点机会都不准备给我吗?我可以对你发誓…”
“打住”,顾明月抬手,“我不相信誓言。穆蕴,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吗?万一那是我们的前世呢,今生虽然我们相遇的时间地点都和前世不一样,但谁能保证,最后不会又走向前世的老路?”
“我,我能保证”,穆蕴说道,眼神灼亮,“翩翩,日后我若负你,就让我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能翻身。”
“你别说了”,顾明月急急打断,穆蕴却坚持说完,缓缓笑道:“你心疼我!”
顾明月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心疼确实有一点,更多的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全打开前世的心结?以后和穆蕴更近一步,会不会对他更苛求?所以根本不愿承受他的任何誓言。
而现在,穆蕴的浓厚情意,她又感受的清清楚楚,顾明月本就喜欢他,心底怎么能不蠢蠢欲动?
顾明月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看着眼前的难题,对上他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时,不由微微躲开。
穆蕴尝试着再次握住她的手,顾明月没有躲开,她看着穆蕴道:“咱们先悄悄往来,什么下聘的事以后再说。”
穆蕴简直欣喜若狂,点头道:“我听你的,那翩翩,以后我能经常白天来看你吧,我总得先和你家人熟悉熟悉。”
顾明月:…
“可以”,她想了想道:“只是你不要太勤快,我爹娘会怀疑的。”
要的就是让他们怀疑啊,穆蕴心里暗笑,面上诚恳点头:“正是,万一到后来你觉得我缺点太多再不想嫁我,顾叔顾婶岂不是很遗憾。”
“你这话到底是贬你自己还是夸你自己呢?”顾明月笑道,对穆蕴那种高兴地要上天的样子表示万分无语,只希望她这个决定没做错,以后能渐渐打开心结,和这个人携手走完一生。
“贬我呢”,穆蕴笑道,“翩翩,我心里真高兴…”
“翩翩?”这时外面突然响起顾攀的声音,“你怎么还没睡?还在刺绣?”
“没有啊爹”,顾明月忙扬声答道,“我在看话本呢,马上就睡了。”
“别看了,费眼睛”,顾攀的声音又近了些,“小孩子熬夜不好,睡吧。对了,这都后半夜了,你饿不饿,爹给你煮一碗燕窝去?”
“不饿”,顾明月起身打开房门,父亲正披着一件外衣站在门口,她道:“爹,你回去睡吧,我就睡了。”
顾攀往屋里看看,刚才他恍惚听到有什么人和闺女说话的声音,现在没看到什么,他也就放下心来,点点头,交代一声“早点睡”便背着手回房去了。
顾明月刚关上门,背后就靠过来一个温热的胸膛,她一把将人推开:“穆蕴,我不是愿意和你往来后便会任你动手动脚的女孩子,你给我老实点。”
村里的大娘婶子们平时爱说谁家姑娘不检点,刚定亲就和未婚夫在背地里拉拉亲亲,那时她听着好玩,穆蕴这前后的转变却让她明白,天下男人一个样,当他们确定女子的心意后,就开始无顾忌地动手动脚。
更甚至,有些见到姿色好的女子,又自恃容貌才学的,第一面就能动手动脚。
但顾明月却不愿那样,她之所以愿意和穆蕴以订婚为前提往来,既是考察他也是考察自己,便不愿一开始就处于被动地位。
穆蕴收回手,不着痕迹地朝门边看了一眼,他略微加大一些声音:“翩翩,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得知你也喜欢我,我就忍不住。”
顾明月瞪他:“你小点声,我爹刚走呢。好了,你也快回去吧,我要睡了。”
穆蕴心中不舍,刚想抬手,又忙握住收回,轻咳一声道:“那我走了,明天下了衙就来看你。”
顾明月点头,“嗯,路上小心点,进城门的时候不要被人发现了。”
“好”,穆蕴一张脸上都是笑,转身就想走,却一下子撞到门板上,顾明月拉住他:“走窗户。”
出奇不意地在丫头脸上啄了一下,穆蕴立即闪身走窗户离开。
顾明月擦擦脸上的唾沫,暗骂穆蕴色狼,刚说了不动手动脚,亲一下就算了,竟然还伸出舌头…
闺女屋里的灯很快熄灭,顾攀背着手脚步轻轻地回房,要不是他杀个回马枪,闺女和穆蕴暗中往来这事准备瞒他们多长时间?
“怎么去这么久”,顾氏听到门响,迷迷糊糊问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没有”,顾攀坐在桌边,丝毫的睡意都没有了,他喊了声“若娘”,说道:“咱翩翩长大了,都学会夜会情郎了。”
“什么?”顾氏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哪家的臭小子?你怎么知道的?咱翩翩有没有被占便宜!哎呦,这要是还没及笄就有了身孕,以后不是要被那些大嘴婆娘指点地连门都没法出。不行,我得去问问闺女。”
“你冷静点”,顾攀起身按住妻子,“我刚才起夜听到闺女屋里隐隐有说话声,一开始也只以为听错了,又转回去贴着门缝听听,却还真有人。我也没敢惊动,嚷起来不还是闺女受屈?咱闺女懂事着呢…”
顾攀都不知道用什么语气说话了:“说了不让对方动手动脚”,他还不如感叹闺女心大呢。
“那偷偷跑我家的人是谁?”顾氏平静下来,低声问道。
“含彰”,顾攀看了妻子一眼,“就是那个穆大人,你不是一直看好这孩子?”
顾氏却急了,“那他家不是没看上我们家翩翩?他这又偷偷摸摸的过来,是想沾够便宜拍拍屁股就走?都怪我,以往没跟闺女讲讲男人的恶心,总是说盼着她出嫁,不然闺女也不能跟那穆蕴走得这么近。”
顾攀被妻子说得头都晕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种家里女儿婚前就和未婚夫或者别的男人怎么样的事他听说过很多,多数人家的处理方式都是把闺女揍一顿然后立即成亲。
顾攀真没想到,他家丫头长大了也给他们这做爹娘的出了个这么个难题,揍他是舍不得的。为今之计,也只能让妻子多教女儿点人事,别糊里糊涂地就被人占了便宜。
想了想,顾攀道:“刚才我模模糊糊听到,那穆蕴明天还要来看丫头,到时咱们探探他口风,如果愿娶咱闺女做正妻,就让他家早点送聘礼来。这个穆蕴,还是不错的。”
“那是以前,现在,不错什么呀”,顾氏脸色难看道,“都大半夜跑到咱家了,你能放心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
顾攀摸摸额头,“那明天看看再说。”
“必须得好好看看”,顾氏说道,“明天开始,让小薇跟翩翩一个屋睡去,大后天你到帝京瞅瞅,给闺女卖几个丫头,咱也学学那大户人家,以后让小丫头轮流在外间值夜。”
早间吃饭的时候,顾明月便看出母亲脸色不对,果然刚放下碗筷,她就被通知到父母屋里,“娘有些话跟你说。”
顾明月站起身,看看她爹,她爹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快去。
虽是满心疑惑,顾明月还是老实地跟着母亲回房,走着犹能听到客厅里熠儿问父亲道:“爹,娘的脸色不好看,我姐犯错了?”
顾明月没听到父亲说的是什么,屋门一关上,她娘就沉着脸道:“拿个凳子坐好。”
“娘”,顾明月笑道,“您怎么了,一大早就生气?我真犯错了?”
顾氏坐在正堂的椅子上,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昨晚上你睡得可好?”
“好啊”,顾明月拿手帕扫扫凳子,坐下来,依旧笑道:“我睡得可香了,一个梦都没做。”
顾氏的脸有些板不起来,她叹口气道:“翩翩,你还不跟娘说实话?昨天晚上你爹都听见了,你屋里是不是有人?”
“原来是为这个事啊”,顾明月看看她娘,一边折着手帕玩一边道:“爹真狡猾,还假装回去睡觉。是穆蕴,我们就是聊聊天。”
“什么时候不能聊?非得大晚上”。顾氏站起身,坐到女儿旁边,问道:“翩翩,你是不是喜欢那穆大人?”
顾明月点头:“有点儿,娘,你和爹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这事就不该瞒着爹娘”,顾氏突然又沉下脸,“你老实说,和那穆大人,你们这般夜里来往有几次了?他有没有哄着你在床上睡过?”
在顾氏心中,女儿不通人事,被人哄着失了童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过她其实并不相信穆蕴是那种卑鄙之人,但凡事都有万一啊。
顾明月却被母亲的话惊得连连咳嗽,摆着手道:“娘,你都想哪去啦?穆蕴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女儿也不是傻子啊。”
“这就好,以后你可不能跟那穆大人单独在一起,万一他哄着你脱衣服上床睡觉,你就得给他巴掌”,顾氏放心了,便前前后后嘱咐许多,说得顾明月好笑而又不好意思。
片刻,顾氏又道:“听你爹说,穆大人今天还要来,我们问问他,若是他愿意娶你做正妻,咱就什么话都没有,让他家马上下聘来。若是他只打算让你做妾,我得去找你姥姥好好合计一下。”
“娘,你们不用问了”,顾明月想到前世,她非要给展冥做妾时,姥姥特地跑过来教育她的那一段话,心中温暖,眼睛却有些酸涩,“穆蕴说要娶我为妻,他还说要来咱家下聘,我一及笄就成婚,他没有半点轻看我。娘,女儿什么都明白,可女儿对他还有心结未解,不想就这样匆匆订婚,所以便对他说订婚的事以后再说…”
“你傻不傻啊”,顾氏的脸色好看许多,点着女儿的额头狠狠戳了一下,“人家都说了要下聘,你还给推?”
“我这不是心里纠结得很嘛”,顾明月扁扁嘴道:“我心里有这个人,可又怕他像…以后变得不好。”
“能怎么不好?”顾氏笑道,“等以后你弟弟也当了官,再加上你炼大哥,焕大哥,还有秦府的老太君,他敢对你不好。”
“不过啊翩翩”,她又紧跟着道:“以后让你小薇姐跟着你睡吧,想见面,大大方方地在白日里见,可千万不能让那穆大人再半夜去你房里了。”
顾明月无奈点头,顾氏就道:“那等含彰到了,我们便谈谈下聘的事吧。”
“不要啊娘”,顾明月忙拉住母亲的手,“千万不要,这么早下聘还是要等到及笄以后才能成亲,万一我又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说什么傻话”,顾氏好笑道:“那样的女子可没人会喜欢。”
顾明月摇头:“我还未及笄,订婚太早也不好啊。”
正说着,外面响起大伯娘的声音:“二弟,若娘呢?”
顾攀笑呵呵道:“屋里呢,大嫂有什么事?”
大伯娘道:“今儿秀美小定,她娘前几天就说让我们妯娌过去帮忙做饭,这都辰时半了,若娘咋还没去?秀美她娘小性子爱捏弯,再晚了肯定要说道。”
“大嫂,多亏你来叫我”,顾氏开门出来,笑着道:“昨天被那道士找的事闹了一天,我还真忘了。”
顾明月在后面出来,喊了声“大伯娘”。
“哎”,大伯娘笑着答应,“你们娘俩个在屋里说什么呢?”看看顾明月又道:“咱翩翩也成大姑娘了,该瞅着人家啦。”
说着压低了声音,“像这秀美,近十八了才定住,男方是个不事生产的穷秀才,家里就一间屋两亩地,人还三十靠上了。便是这样,秀美她娘却高兴地见人就夸这秀才女婿。聘金只有三两,我看啊,秀美以后不得操劳死。她刚及笄那会儿,后村一个猎户人家托人上门说亲,聘金张口就是五十两,可她却说什么还小,非端着,现在好了,成了个无人问津。”
“说的正是呢”,顾氏看了女儿一眼,“早早定住多让人省心啊。”
顾明月吐吐舌头,装作没听见,“娘,大伯娘,你们快去秀美姐家帮忙吧,我带小花去山上吃草去。”
“那行”,大伯娘爽朗笑道,“中午你们也到秀美家吃席去,光猪肘子,你五婶子就买了三四个。”
顾明月摇头:“我不喜欢吃猪肘子,我到山上摘些槐花,午饭吃槐花包子。”
“让阿端跟着”,顾氏交代一句,便和大嫂说着话出门而去。
顾攀这时走过来,笑道:“闺女,爹没事,上山给你摘槐花。”
顾明月扭头哼一声,“爹,你昨晚故意诈我!”
“爹这不是为你好吗?”顾攀咳了一声,“待会儿爹和你一起包包子行不?”
顾明月笑着点头,扬着手帕从上到下扫了下自己:“爹,你女儿我知规矩守礼仪,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欧阳端正在一旁舀水,昨晚他也听到了顾叔明月的说话声,一大早顾婶又把明月叫到屋里,现在明月又和顾叔说这些话,是出了什么事?他想了想,问道:“明月,昨晚有什么事吗?”
顾攀赶在女儿之前道:“没什么事,对了,阿端,我决定教你刀法,待会儿我把刀谱拿给你,你这两天先看看。”
“多谢顾叔”,欧阳端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喜色,刀是利器,比棍要强许多,学好了,他就能更好地保护明月。
在山脚,顾明月就把小花脖子上的草绳解开,让它随意去找嫩草吃,她还带着一个竹篮子,准备摘些蒲公英。
顾攀扛着篓子在后面跟着,他手里还拿着根绑着镰刀长竹竿,看到哪处槐花好,就过去割下来几枝。
欧阳端除了一个铁棍,什么也没拿,他时而帮顾叔渐渐槐花,时而去赶赶跑远的梅花鹿。
三人走着也会说上两句话,说说这山中野菜的长势。
“翩翩,那边一片荠菜长得挺好”,顾攀刚割下一只槐花,看到不远处绿油油的一片荠菜,笑道:“你过去摘些,晚上吃荠菜馅儿饺子。”
顾明月答应,欧阳端也不赶跑走的梅花鹿了,过来帮着她一起拔。
远处的梅花鹿动动耳朵,在地上啃两口嫩草,又迈着轻盈的步子跳了过来,围着顾明月和欧阳端直打转。
“吃吧”,顾明月好笑地掐一把嫩菜心摊到小花嘴边,梅花鹿蹭蹭她的手,便低头嚼起来,片刻后却倏忽跳出老远,还不停地甩着嘴巴。
欧阳端奇道:“它不吃这个?”
顾明月指着小花笑起来,她没来得及说话,旁边转出来几个提着竹篮子的女孩,她们看到顾明月带着她的梅花鹿上山玩,便都笑着打招呼:“翩翩,要知道你也上山,我们就到你家喊你一声了。”
“你们都采摘的什么?”顾明月忍住笑点头,又问道:“里面有蘑菇吗?”
春暖见欧阳端就跟没看见她们似的还在那拔荠菜,既想引起的他的主意,心中又十分的不好受。
过年的时候,她在山脚前等过他,十分别扭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却被他硬邦邦地拒绝,只两个字“多谢”。
这是什么意思嘛?春暖琢磨好几宿,又讨了自家大姐的意见,这才确定对方是委婉地拒绝了她。
她姐和她娘都说让她再相看其他的人家,那欧阳端不喜欢她,她也犯不着上赶着。
然而春暖相看了三四家,却觉得没有一个比欧阳端好,虽然他不爱说话,可她就是相中了这个人。
心里想着这许多,春暖早已经走近来笑道:“蘑菇不多,你想采蘑菇,还是等再一场雨后吧。”
“这片荠菜长得真好”,她说着蹲下来放下篮子,“我也拔一些,回家让我娘包饺子。”
女孩子就蹲在欧阳端旁边,他却依旧不动如山。
顾明月笑笑,“阿端,你在这里拔,我去给我爹捡槐花。”
欧阳端的动作顿了顿,平静地嗯了一声。
其他几个女孩子都看出来春暖的心意,一个个也都提着篮子散开了。
“阿端”,春暖不知道说什么,就一直闷着,眼看他拔了几下便要走,这才低声开口;“傍晚你到山脚等我好不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欧阳端看了郑春暖一眼,同样低声道:“我对你没感觉,且我二十岁之前不议婚事。”
“哦”,欧阳端离开好一会儿,春暖才缓缓地答应一声,眼中却掉下几颗泪珠,她忙把脸贴在膝盖上,直到同伴来叫,才无事般站起身。
对于很快就回来的欧阳端,顾明月没说什么,她其实觉得春暖挺好的,如果不是有管得太宽之嫌,她还真想跟阿端直接说有春暖这么好的女孩子做媳妇很赚的。
不过阿端时常不言不语的,见到女孩子都是一样没表情,顾明月也确实不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的。
所以只在内心里想想,顾明月就将这事放到一边,缘来缘去,该是一家人的最后总会是一家人的,如果不是,强拼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就像她和展冥,强求到最后还是散了,和穆蕴,真是两辈子都逃不开他。
顾明月一路想着和某人的那点破事下山,然后迎面就看见某人骑着马穿过梅林往她家这边而来。
似乎是看见了她,穆蕴很快下马,没在她家门口停,而是牵着缰绳斜斜往山脚这边来。
“翩翩”,还有些距离,他就喊了一声,顾明月忍不住便想笑,她从没听过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喊得这么好听,包含着温暖和柔情。
穆蕴也笑了,他加快脚步,拽着低头啃草的马到跟前,伸出手:“我来拿。”
顾明月手上只拿着两枝槐花,一点都不算什么负担,她没察觉,还是笑着交到穆蕴手上:“这个有刺,你小心点。”
穆蕴顿时心飞扬,差点飘到半空中,昨晚他根本没怎么睡,早朝后急急地把礼部的一些杂事处理完就过来了,路上骑马还有点困,现在,穆蕴觉得他今晚恐怕还会心情好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