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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交卷的朱鸾身形一顿。
那个注视着她的目光很宁静,也很特别。
她今天一直受各种人的打量,这个视线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
它来自这座宫殿的最高处。
朱鸾保持着原本姿势没有动,只是直直注视着被她写满字的试卷。
殿试时间是确定的,贡生答卷只一上午,文武一同结束,这意味着她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完双份的试卷。
而礼官一直没有开口,没打算为他们三个文武兼修放宽时间,似乎一开始就笃定他们三个写的完。
当然他们的确是写的完。
朱鸾看着她写完的试卷,这一次不用分南北,不用保密,谁都知道这张卷子是她写的,当然,高台之上的那些人也知道。
那道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
不是桑榆。
桑榆已经在武试决战之时打量过她了,而她在面对桑榆本就毫无畏惧。
桑榆在大周皇宫内,从未正眼看过她。她从小就被天后娘娘仔细保护,主要就是隔绝桑榆的视线。
桑榆对没有大周皇族血脉的人有着绝对的排斥。
朱鸾怀疑天后娘娘是担心她只要有一点不注意桑榆就会把她从这座皇宫里丢出去。
顺便一提,桑榆还看不见宗师境界以下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不把低境界的修行者放在眼里。
朱鸾完全有理由相信,在桑榆的眼里,这世上只有未明境以上的修行者,自己的徒子徒孙,大周皇族这三种人。
而此时从高处俯视而来的那道视线不属于桑榆。
朱鸾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终究还是要和他相见的。
朱鸾放下笔,直起身,随后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高台之上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
名字中没有水的,大周皇族。
她年纪最小的兄长。
天后娘娘的幼子,高旦。
因为有不得窥天颜这样的掩饰理由,朱鸾得以不用和他四目相对,而此时,答完的考生们或多或少都在隐秘地看向最高处的皇帝。
朱鸾轻微的一瞥混在考生们视线中,然而高台上的皇帝还是微微一怔。
先让他做点心理准备也好。
以免当她真的正面他时,他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引起桑榆的注意。
朱鸾在心底尽量不含一丝感情的想到,然而她的眼前还是出现了她的长兄和次兄的身影。
打断她的思绪的是礼官的最后一声高喊。
“上立轴!”
来了。
朱鸾心道。
这就是大周国试的最后一道程序,也是天后娘娘文龄月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事先就了解流程的考生们慌忙站起,依序退往一边,而他们的试卷则被收走,将迅速送到大殿后审阅,之后皇帝也会过去。
之前也说过,太祖皇帝讲究效率,国试乡试会试战线拉的够长了,殿试这位皇帝就制定了极为雷厉风行的制度。
即,当天考,当天出成绩。
前朝殿试结束后都要至少一周出结果,而太祖皇帝的殿试上午考完,下午皇帝就会和大学士们一起评出金榜。
这不仅对学士们,对皇帝本人的要求也是极高的,需要在半天的时间看完三百份试卷。
不过大周前三位皇帝都是境界极高的修行者,自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天后娘娘文龄月在这方面更为丧病,她看不完,还可以让英鸾公主上,让她给自己挑上比较好的几十份就行了。
别问朱鸾是怎么知道的……
朱鸾不知道现在的大周皇帝是如何进行这样的操作的,但她很清楚她的四哥有文才但无武略,至少在她离开之时是没有。
不知道这十年有没有培养起来……但有一点是明显的。
就是他的境界和前三位皇帝是无法相比的。
朱鸾此时已经确定,他现在是登极初境。
而他身边的桑榆给他营造了一个登极巅峰的假象。通过将自己的气息部分覆盖在高旦身上的方式。
可以瞒过……未明境以下的修行者。
果然是只把未明以上的人当回事。
这样的境界,让皇帝半天看完三百份试卷自然是吃力的。
那么大周殿试的试卷,现在到底是什么人来看?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的震动打断了朱鸾思绪,在考生们震撼的目光里,十四名黑甲卫出现在大殿中,搬来七个巨大的立轴。
立轴外观和屏风类似,只不过上面是空白的,每个立轴边还附带一个小几,上面摆放着砚台和大斗笔。
朱鸾静静注视着改革的遗物,像是看着那个坐在龙椅之上的女子。
这就是大周国试的最后一轮。
立轴选士。
“会试前七名,上前来!”
朱鸾和段立峥等人走出考生群,高台之上的宋怀竹,也第一次走了下来。
他们七人作为会试的前七名,要在这巨大的立轴上,当场答题作文。
这就是立轴选士。
这样的方法,至少能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会试与殿试前列的考生不会存在太大问题。
这是那个女子最后的倔强。
通过这个方式,只要会试不存在舞弊,就可以当场定下前三甲。
这也是,朱鸾不对殿试进行特殊布置的依仗。
她的母亲,在很多年前,就准备好了一切。
朱鸾走出人群,走向属于她的立轴,因为是最后的表演,大殿内气氛较宽松,随着她的步伐,朱鸾能听见在外围响起隐秘的议论。
“徽州的女解元……”
“那篇逐日就是她写的……”
“古石大人的女儿……”
果然最多的还是古石女儿这样的议论,看来虽然她没有承认,但她作为古石女儿的身份却已经被众人所接受了。
古石的女儿啊,在这座大殿里被这样议论,总让她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在看着她一般,好在古石今天没有来……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朱鸾突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
跟在她后面的段立峥也一惊,看着突然停下的少女。
然而朱鸾没来得及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一个月前,就一直盘旋在她心底的一个预感,就在刚刚,突然强烈起来。
什么人在看她?
还是说,什么人不在看她?
会试之时,一种违和感其实一直隐约埋在她心底。
就在这个时候,朱鸾终于察觉到心底违和感的来源。
和乡试相比,她的会试其实没有太多异常之事发生,至少在她看来如此。似乎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
朱鸾的眼前突然浮现她突破登极时,站在她房门外的那个男人。
那股从她重生之时就萦绕在她身边的东西,或者说势力,在这一个月内,突然失去了踪影。
而就在她刚刚想起古石时,他说过的一句话也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我这些年一直在西凉……”
一直在西凉,就意味着现在他不在西凉!
“到底怎么了?”段立峥看着身上气息陡然一变的朱鸾心头一震,立刻追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身边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
“糟了!”
什么糟了?
然而仿佛在印证这句话,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关注着立轴的时候,含元殿外的广场上,却突然响起了号角声。
段立峥瞳孔一缩。
那是太祖皇帝留下的传统。
代表着十万火急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在殿外官员的惊叫声中,一个浑身是血的黑甲卫却突然闯入大殿,一头栽倒在地上。
那遍体鳞伤的传信人,举起手中血淋淋的纸卷,用泣血般的声音嘶吼道。
“八百里加急!”
“西凉大王驾崩!”
“西凉大皇子继位!”
“西凉皇室与西凉剑阁宣布与后金王庭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