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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溪?”
一个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意外而又亲切的声音。
枕溪往下望,手电光下,对方的耳坠闪烁着璀璨的光。
触目惊心。
“眭哥,眭少爷,救命。”
眭阳看着被林岫整个人圈怀里的枕溪,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林征疯了!”枕溪说。
“疯——”
李明庭满身的吊儿郎当在看见林征手里的刀后收了起来。
这位少爷不知道从哪找了根棍子,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把林征给戳在了地上。
林征手上的刀被踹飞,还被眭阳在脸上狠蹬了两脚。
“哭什么?看你那出息的样!”
眭阳蹲在枕溪面前,拿手背给她擦眼泪。
“我要死了。”
枕溪呜呜地哭。其实她也不想哭,这好像是她没出息被林征给吓得屁滚尿流。实则是她的手真疼得不行,血也一直哗哗地流。
“方便的话,请帮忙叫救护车。”林岫说。
眭阳把枕溪从头打量到脚。
“怎么了?我有点看不清。”
林岫把给枕溪按着伤口的手抬了起来,上面还滴滴拉拉地挂着血。
“要死了。”
警车和救护车是一起到的,那会儿林慧和枕全还在楼底下看热闹。突然地,就看见林征被警察绑着手铐按着头走下来,身后是用担架抬着的枕溪。
“怎么了这是?林征!”
林慧大叫,冲上前去拉住警察的袖子,说:“你们抓我儿子干什么?”
“你儿子?”警察同志嘴里全是不屑,“还知道是你儿子?早干嘛去了?你儿子吸毒你知不知道?还涉嫌伤人。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以后可怎么得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林慧晃着脑袋,死死把住警察的手臂不放。
警察看着她,叹着气摇了摇头。
枕溪躺在担架上,够出个头看最后面失魂落魄步履阑珊满脸泪水的枕琀。
“枕琀!”她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枕溪笑了,开心地说:
“等着哈!”
警察同志要让林岫去派出所做笔录,枕溪死拽着他的手不让,非说林岫也受了伤,强制地,拉着他去医院做检查。
到了医院,一针麻药下去,开始缝针。
枕溪的手拽着衣摆,把好生生的衣服给扯成了抹布。
“打了麻药应该不会疼了吧?”眭阳跟旁边的医生确认。
“不好说,因人而异。”
麻药对枕溪的作用确实不大,起先的酥酥麻在扎下第一针的那一刻,彻底地化为了乌有。
眭阳只见她浑身绷得很紧,表情由紧张慢慢地变为僵硬,然后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大颗大颗的汗从额头上往下掉,整张脸像是起了雾的玻璃。
“真汉子!”李明庭朝着枕溪竖起大拇指。
眭阳去掰枕溪的下巴,焦急地说:“你把牙齿松开,别咬着自己。”
枕溪始终不动作。
眭阳觉得这样不行,他掐在她下巴上的手一用力,枕溪的力气就被卸掉了。紧跟着,是从微张的唇边泄露出的一声惨叫。
“嘶——!”李明庭抱着胳膊,直说:“我看不得这个,我看不得这个。”
但人就是不挪窝。
心里和身体绷着的那股气劲一松,枕溪就撑不住了。她疼得眼睛都睁不大开,也顾不得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狰狞。
“按住她,别乱动。”
医生发话,枕溪只能整个人被眭阳从身后抱住。
如果说她用了十分的力气忍痛,眭阳就用了二十分的力气桎梏她,力道之大差点没把她给勒死。
等针全部缝完,枕溪的衣服也湿透了。她的汗水浸着眭阳的汗水,满满的,钻入鼻尖的,全是那股要死不活的老和尚味。
“枕溪,你现在可真难看。”李明庭给她递纸巾。枕溪这才发觉自己满脸湿润,不知道是汗水眼泪还是鼻涕。
“你闭嘴。”眭阳吼了一声。
“不过你也是真帅。上次钱蓉肩膀脱臼我陪她来正骨,她叫得整栋医院都听得见,吓人得很。你今天缝针居然能忍住,真棒。”
“是……是吗?那我谢谢你。”
……
枕溪的直系亲属一个没来,唯一来得一个亲戚还在检查,护士让去办各种乱七八糟的手续,就只有劳烦李明庭。
“阳哥,一起吧。”李明庭走出去又折回来招呼眭阳。
“不去!”
枕溪的肩膀完全坍了下来,脊背也没法坐直,这是刚才剧烈疼痛留下来的后遗症,让她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眭阳第一次感受到了比胃痉挛还来得更要猛烈的情感,心里头热潮和凉意冷暖反复交替,连脚趾都有刺人的麻感。
“我记性不好,你得去听听医生有什么叮嘱啊。”
眭阳还是被李明庭给哄走了,他走了没多久,林岫就过来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做笔录?”第一句话,他就说得这个。
“你打算怎么说呢?”枕溪说话带着轻喘,字与字之间像是隔了天大的距离。
“说林征吸毒,但是伤人的是枕琀?”
“这是事实。”
“是事实没错。”枕溪深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肺部舒服了些。
“但是是没用的事实。枕琀伤人,她可以找诸多的借口辩驳,她年纪也小,落不得什么严重的下场。林征就不一样了,他吸毒只是违法行为不构成犯罪。吸毒还伤人,那就不一样了。”
枕溪够着头往屋外看了一眼,朝着林岫伸出了手,“把你的烟给我一根。”
“没有。”
“瞎说,我都看见你烟盒了。”枕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对麻醉没什么反应,现在疼得快死了。”
“抽烟不好。”
“我知道不好,抽烟会得肺癌,咽喉癌,呼吸道癌,各种乱七八糟的癌。但我现在不止疼就要死了。”枕溪生气了,说:“我们还是不是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哥儿们了?怎么跟你要支烟都不给?”
林岫把烟盒扔在她旁边,说:“医院里不让抽烟,我去门口。”
“嗯,替我盯着点,别让别人看见了。我一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可不兴抽烟。”
林岫往外走,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了枕溪在里头咳嗽的声音。
原来根本不会。
……
李明庭和眭阳在电梯里慢慢下坠,晚上医院的电梯,灯光不算明亮,银灰色的壁上印着他们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明庭总觉得还有一股股邪风从背脊吹过。
“阳哥,问你个事。”
“嗯。”
“你是不是……是不是……”
李明庭完全不知道应该把眼神放在哪里,这种羞怯又尴尬的氛围,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跟喜欢的女孩儿告白的感觉。
“有话说话。”
“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枕溪啊?”
眭阳转头,眼睛绕着李明庭的三庭五眼看了一圈。
李明庭低下头,说:“要是我猜错就算了,你全当没听见。”
“你才知道?”
什么叫我才知道!
李明庭抬起头,不忿地说:“你也没跟我说过啊。”
“我表现地还不够明显吗?”
“你表现什么了?”李明庭一脸懵。
“你觉得我对枕溪好吗?”
“好上天了都,跟供自己祖宗似得。”
“那不就行了。”
“怎么就行了?”李明庭抓耳挠腮地说道:“我们都只敢小心翼翼地猜,以枕溪那没心没肺的样,更看不出来了。”
“她要看出来做什么?”眭阳笑了,耳朵泛着可爱的红色,“她才多大啊,懂什么啊?她现在喜欢读书就好好读书呗,到了年纪该知道就知道了。”
“你就不怕……”李明庭有种谨慎的窥探。
“怕什么?她要是连我都看不上,那也没人入得了她的眼了。”
“我们枕溪不是肤浅的人。”李明庭一身正气。
“我们枕溪?”眭阳把这几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了一遍,笑出声来:“她还不肤浅?你看看她玩在一起的那些人。”
“也是。”李明庭承认道:“我可想象不出枕溪和哪个长青春痘的小男生谈恋爱。”
……
眭阳和李明庭打拐角处走出来,遇到了笔直站在病房外的林岫。
“有一句说一句,枕溪这表哥真是不错,难怪段爱婷跟疯了似得,得不到就要毁了人家。”李明庭小声嘀咕。
“有一句说一句,他不是枕溪的表哥,姓都写不到一起去。”眭阳快速地回了李明庭一句,跟林岫打招呼,“检查了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眭阳伸手去推门,林岫拦了一下。
“稍等。”
李明庭突然觉得,眭阳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枕溪。”林岫用手指敲了敲门。
“嗯?”
“你好了吗?”
“嗯。”
屋里窗户开得极大,可眭阳还是在第一时间闻到了淡淡的烟味。枕溪的手交叠放在膝前,看上去乖巧得不得了。
这就见鬼了,她枕溪根本和乖巧沾不上边。
“你……”
“手续办好了没?办好就回去了。”
眭阳点头,过来抱她。
枕溪一脸莫名地拍他的手,“做什么?”
“抱你回去。”
“你这人有毒吧,我又没瘸!”枕溪一纵身跳下了病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李明庭默默别过了脸,觉得眭阳把前景想得太过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