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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穿见状微微放了心,黎枭的余光瞥见她的状态,面具下的眉梢轻轻一挑。
讷言真尊、慕衍、穆长宁,这师徒三人都是丹师,十二年前苏讷言小徒弟在丹师考核赛上斩获最年轻四阶丹师,这在修真界是一段传奇佳话,黎枭也略有耳闻,不过,能克制住奇火的丹药,品阶怎么也不会低吧?
就是不知,那是她自己炼制的,还是慕衍或是苏讷言给她的?若是前者,这小丫头可就不简单了……
黎枭心中闪过某些念头,但很快又抛之脑后,专心应对起阴火来。
有了冰魄丹的辅助,穆长宁又分出几丝木灵气渡给内火,五行木生火,内火顿时更加旺盛,渐渐压制住了阳火。然而这时候,她发现紫魄中的灵力竟然已经所剩无几了!
之前在对于瘴魔时,她撑起八方幻杀阵,本来就将存储的灵力用得差不多了,方才虽然又输了一些进去,到如今却还是不够用的。
穆长宁取出一把丹药吞下,澎湃的灵力涌出,那两团火在黎枭和穆长宁各自的攻势下,火光都渐渐暗了下来。
两人神色一喜。
望穿皱皱眉,“快点,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大的声响突兀地响起。
石壁上开出一面大门,一个红衣少女带着十几个白袍人走了进来。
穆长宁心中暗道一声倒霉,而阿柯在看清楚血池边的情形时,瞳孔便是猛的一缩。
“你们……你们怎么可能用得了修为灵力?”她双目睁大,满是不信,疾步走上前来。
可有望穿施展的结界在,阿柯连靠近都不曾,便已被结界反弹开,那些白袍人将阿柯扶住,却被阿柯一把推开。
“这不可能!”阿柯的面容极度的扭曲,她失声叫道:“为什么你们用得了灵力,这里分明是混沌之地,你们为何没有被反噬而死!”
那声音哀怨而激愤,透着浓浓的不甘,然而此刻却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黎枭是不清楚,而穆长宁是不会说,望穿此刻隐身了起来,除了穆长宁,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存在,阿柯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出所以然来。
她不甘心,一遍一遍地上前,却一遍遍地被结界弹开。
不死人的身体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如铜皮铁骨,阿柯没有受半点伤,但她的眼中却充满了痛苦。
她感受到那结界中涌动的灵力,既陌生又熟悉,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她把自己变成了不死人,她拥有无尽的生命,但也最终,注定和那条登天路背道而驰。
阿柯跌坐在地,眼神也没有焦距,她似笑非笑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混沌阴阳火是离开这里的关键吗?可是你们以为,混沌阴阳火,是这么好收的?”
她站起身,在石壁上按了几下,便听得“轰隆”“轰隆”几声巨响,血池周边的四壁顿时出现几个通道,那通道中的混沌之气拂肆着涌入血池所在的空间,涌向那两团火焰,原先已经处于弱势的混沌阴阳火,顿时满血复活。
“格老子的……擦!”望穿破口大骂。
这个封闭的空间中的混沌之气原本已经被望穿吸去了大半,这对于穆长宁和黎枭收服混沌阴阳火会大有好处,可是阿柯这个疯子,直接将血池通往外界的通道全部打开,容纳更多的混沌之气涌入!这下子还怎么玩?
不死人确实打不死也打不坏,但那又如何,比起修士,他们唯一出彩的地方,唯有肉身而已,比起修士甚至是他这种神灵,不足之处实在太多太多了,否则干脆世上所有人都去变成不死人好了!
望穿眯了眯眼心中冷哼,以为这样他就没法子了吗?
他心念微动,巨石刹那间轰然落下,那些大开的通道霎时关闭。
阿柯先是一怔,继而伸手去按那些石门开关,却发现没有半点用途。
“是谁在帮你们!”到了现在,她也发觉不对劲了。
混沌之地一旦使用灵力就会被混沌之气反噬,也是因此,阿柯明知道收服混沌阴阳火能离开此地,她却无能为力。她虽是金丹修为,若没有灵力,也是凡人一个,只会被这火焚为灰烬。
可这两个人,现在的状态,简直如有神助!
神?若是有神,为何对她视而不见!
阿柯的眼神空洞,黑黝黝的一片,她一个劲地喃喃自语:“我成了这样,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你们凭什么可以离开?”
毫无预兆的,阿柯一手拎起一个白袍人,直直朝着半空中那两团火扔去,便听得一声惊呼,那刀枪不入寒暑不侵的白袍人,在阴火和阳火的灼烧下,竟从内而外地干瘪,最后化为一缕青烟,而那混沌阴阳火又陡然拔高了几寸。
阿柯吃吃地笑,笑声听起来怪异且渗人。
“他们本来就是混沌阴阳火的产物,现在荣归故里,不如重新变回奇火的养料。”那双眼里,盛放了太多的怨毒和疯狂,那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对全世界满满的恶意和报复。
剩下的几个白袍人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望向阿柯,脚步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阿柯转过头来,阴森地看着他们,“你们是我创造的,你们的生命是我给的,现在,我要收回。”
“主人……”白袍人的眼里情绪复杂,怔怔看着阿柯。
几乎没有反抗地,他们都被阿柯扔出去做了混沌阴阳火的食料,而在这些不死人的滋养下,混沌阴阳火已经将二人的内火覆盖住。
黎枭闷哼一声,刺骨的寒意袭来,整个人都像被冰封了一样,穆长宁即便有冰魄丹也没用了,皮肤开始枯褶干瘪,皱成一团。
而阿柯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眼神疯狂,诡异地笑着:“我不能走,你们也不许走!留在这里多好,我为你们圣洗,允你们无尽的寿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都是你们自找的!哈哈哈……”
望穿真是要骂娘了,这女人简直就是个大变.态!
若非她也是不死人,会助长混沌阴阳火的气焰,望穿真想把她扔到火里!
他加大灵气和魔气的输入,直接往穆长宁和黎枭身体里灌,黎枭的状况有了好转,穆长宁立即又往嘴里扔了一颗冰魄丹。
入不敷出,她渐渐感觉到体内灵力的空虚和力量的衰竭,一转眼望见脚下满溢的血池,穆长宁狠了狠心,将嗜血妖藤放入血池中。
“嗷呜——”
她似乎听到了嗜血妖藤欢快的叫声,随后暗红色的藤蔓变得愈发粗大,开始大口大口吞咽血池中的血液,而与此同时的,一股庞大的灵力反馈过来,涌入穆长宁的身体,她毫不犹豫地将这股灵力调用起来。
内火霎时变成了一个火球,朝着阳火猛力冲撞过去,她眼角瞥见黎枭似乎有些施展不开,眉心一皱叫道:“把嘴张开!”
黎枭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张开了嘴唇,两片唇瓣被冻得贴合在一起,一张开便撕开一片伤口,血珠子刚冒出来又成了冰珠。
穆长宁指尖一弹,一颗暗红色的丹药准确无误地射进黎枭的口中,他也不知怎么想的,也没什么犹豫就把那丹药吞下了。
刹那间,一股暖流往周身涌去,那些冰寒之气被这暖流逼退,他全身回暖,甚至还觉得体内一时有用不完的力量。
黎枭诧异地看了穆长宁一眼,却意外地看到她袖中伸出去的两根藤蔓,凭黎枭的见识,他立即便认出那是长在极阴之地的嗜血藤。不明白为何穆长宁会有这种东西,但看她的状况,似乎是暂时能够应对。
真是不可思议,一个筑基中期的小丫头,在天地奇火面前,竟也有一拼之力。
黎枭收回目光,趁着赤阳丹的药效发挥作用,毫不客气地火力全开。
经脉被撑得涨裂,丹田一鼓一鼓地剧痛无比,穆长宁咬着牙引导这暴乱的灵力,心中轻轻一叹。
当初从醉花阴秘境出来,明明都已经决定了不再用这么破釜沉舟的法子,可临到头除了这样,还真的别无他法。
她不会因噎废食,事实上到了此刻也没有别的退路了,既然做出了决定,她就绝不会后悔!
穆长宁一刹那坚定了决心,任凭经脉碎裂,丹田鼓胀,任凭那要把人逼疯的疼痛时刻侵蚀着她的意志,她深深吸一口气,专注的眼中只看到那一簇乳白色的狂暴阳火。
蓦地,有十几点浅金色的光冒出来,钻进黎枭和穆长宁的身体,穆长宁立即就感到身体的疼痛舒缓了少许,除却冰魄丹的效用持续不断作用外,似乎这光点也帮她抵挡住一部分灼热,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玄妙力量,助她对抗阳火。
黎枭此刻的感受也差不多,他不明白那光点都是什么,但无疑有了这光团的加入,他顿时轻松了一点,虽杯水车薪,可往往有的时候,就是这点毫厘,注定了结局的不同。
阿柯眼睁睁看着两人从弱势渐渐缓了过来,脸色越来越阴沉。
可她身边再没有白袍人了,而且她也是不可能拿自己当养料去滋养混沌阴阳火的,望穿设置的结界她又闯不过,到了这时,竟只能看着束手无策。
这种无力感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在进入这个异度空间,就一直被这种无力感充斥,万载的光阴,皆是如此!
而在看到那十几点金光的时候,阿柯更是崩溃地大喊:“连你们也要背叛我吗?是谁赐予你们的生命,是谁让你们能在这世上存活那么多年,没有我,你们早就死了,你们都忘了吗!”
金光没有丝毫的犹豫停顿,尽数没入二人体内,阿柯眼中的疯狂怨毒浓郁地都要滴出来。
然而这个时候,一点金光从阿柯来时的通道飞出,紧跟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金色光点犹如成片的萤火虫蜂拥而至,朝着穆长宁和黎枭二人涌去。
若是此刻有人在不死城中,便会发现,那些金色光点,都是从皮相石人和那些或痴傻、或完好的男男女女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有守在阳面的那些石人……一个人贡献一个光点,成千上万的人,组成了这片金色的光点风暴。
穆长宁和黎枭只觉得身体霎时轻盈了许多,如同被浸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体内好像积攒了无穷无尽数不清的力量,而又有一部分金色光点涌向那两团火焰,混沌阴阳火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竟然凄厉地哀鸣一声,火势越来越小。
光点风暴冲进身体的时候,穆长宁似乎都能感受到一股绝望而哀伤的情绪,承载了无尽岁月中的孤独无力,还有此刻那殷殷切切的祈求希望。
这一瞬间的共情,让她的心神一阵恍惚。
穆长宁不明所以,望穿低低叹道:“这是念力,众生念力。”
“刚刚那些被阿柯扔过去的白袍人,阳面的护城石人、还有在不死城中被圣洗摧残的失败品,这是他们的心愿,也是他们给予你们的力量。”
众生念力,也可以说是人力,当意念累积达到一定程度时,这种力量才会出现,它的作用,有时候绝对能够力挽狂澜。
阿柯面色死白,疯狂地扑了上去,“不,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你们的生命,都是我给的,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们怎么能背叛我!”
砰!
阿柯再一次被结界弹开,甚至因为那些众生念力的缘故,阿柯被弹得撞到石壁上,深深地嵌进去。
她睁开眼,巴巴地看着。
根本不用穆长宁或是黎枭引导,混沌阴阳火便已经服帖了,安安分分地地被他们各自的内火包裹住,飞向二人。
阳火从掌心钻入,虽然滚烫,但穆长宁已经感受不到其间的炽热了,混沌阳火已经被驯服,从此往后,都将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甚长宁惊喜地发现,这混沌阳火进入她的身体后,便包裹着她的经脉,一路流向丹田,经它流过的地方,那些破损断裂处,都被一点点慢慢修复,甚至经脉表面都裹上了如阳火一般的乳白色,变得坚韧通透。
最后,那阳火将她的内火都染成莹白色,安安静静开成了一朵白玉火莲,托举着她的丹田。
穆长宁长长舒了口气,黎枭也得到不小的好处。
他们同时朝阿柯望去,阿柯仍然嵌在石壁中,刚好将“圣池”二字中的那个“圣”字毁了。
她摇着头,癫狂地喃喃自语:“结束了,都结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