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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脚步杂沓,伴着枝残叶落声,枫林已经被包围了!
“保护皇后!”
初九心中大骇,情知不妙,一声疾喝,自腰间抽出长剑,挡飞了第一支箭羽,直接贯穿那细作前胸,使了八九分气力。
箭雨无眼,接二连三的箭矢疾射而至,将已经无力抵抗的那人射成刺猬。
初九挡在月华跟前,将长剑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娘娘,快些退到屋子里去!”
箭羽如蝗,铺天盖地,可见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之间难以抵挡。
侍卫们已经听到初九呼喊,纷纷拔剑,聚拢在初九跟前,掩护着月华和香沉暂避到了竹屋之前。
紧随着初九一声指挥,对方的箭雨一顿,然后枫林里有火把次第亮起,照亮四周,如雨箭矢变作火箭,向着竹屋激射。
箭上裹了桐油,落在竹屋之上,立即引燃了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青烟直冒。
这些人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一点忌惮也没有,直接断了几人生路,可见原本就没有打算让他们生还,势必要杀人灭口。
此地不宜久留,月华一把扯落院子里的晾衣绳,从窗口将桌上凌曦留给自己的连弓弩卷出,用作防身,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们人太多,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想办法突围吧?我们守在这里只能死路一条。”
月华沉声道。
身后竹屋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坍塌,眼见这一屏障也要消失,一群人便只能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了。要想生还,只能想办法突围。这里离城门不算太远,此时城门应该也没有闭,若是幸运,可以进城,得到守城军庇佑,好歹对方也不敢这样嚣张。
初九点点头,吩咐身边侍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家记得皇上对我们的嘱托,想办法突围进城,誓死保护好娘娘安危。”
众人铿锵应答,初九转身,一马当先,向着城门方向突围。
大火焚烧得凶猛,枫林里亮如白昼,对方很快就觉察到了他们的意图,快速缩小包围圈。
黑巾蒙面,护甲钢刀,全都是一群黑衣死士。
月华扣动手中扳机,弓弩裹夹着凌厉的风声,将对方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初九一剑削落一排竹篱,然后脚尖横扫,那带着锋利的尖头的竹子夹带风声,向着身侧飞扑过来的一群黑衣蒙面人呼啸而去。
连声惨叫。
弓弩一连发射数次,对方吃了闷亏,满是惊骇,进攻明显一滞。
“走!”
箭匣已经空空如也,机不可失,月华沉声吩咐。
初九一声招呼,众人保护着她和香沉,势如下山猛虎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开口猛冲。
血雨腥风,瞬间在枫林里平地席卷而起,大火猎猎燃烧,摧毁万物的声音,兵器铿锵交鸣声,惨呼声,吆喝声,汇集在一起,形成一幅惨烈悲壮的画面。
这些黑衣死士的武功并不见多么高强,但是人多势众,又悍不畏死,黑压压地密布整个枫林,前仆后继,不计其数。
初九保护着她们且战且退,暗沉的夜里,四周满是血腥的味道,不知道究竟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兄究竟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倒在了自己身边。
月华还好,这些时日的刻苦,令她身体恢复如初,轻灵敏捷了许多,面对对方的攻击,是可以勉强自保的。但是香沉就有些狼狈了,左躲右闪,惊叫连连。两人身边险象环生,顾此失彼。
几人一身是血地冲出枫林的时候,他们再次被对方包围,此时已经仅余初九和月华,香沉三人,其他的弟兄全都壮烈牺牲了。
月华拿起连弓弩,虚张声势地对准向着自己愈逼愈近的黑衣蒙面人,对方心有忌惮,不敢冒失逼近。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初九目眦尽裂,他的后背也负了伤,适才保护月华的时候被对方偷袭,鲜血淋漓,就连抬起都是困难。
他感到害怕,担心自己不能够保护月华,不能完成陌孤寒交代给他的任务。
对方并不说话,只向着他们慢慢逼近,手中的钢刀闪烁着阴森的寒光。
香沉也害怕,她颤抖着身子,牙关打颤:“初九,只要一有机会,带着娘娘赶紧逃,千万不要管我。”
“胡说!”月华呵斥她:“你的命也是我的,我绝对不容许你出事。”
“香沉没用,不能保护娘娘,唯一能做的,就是绝不成为娘娘的累赘。”
香沉怕得瑟瑟发抖,仍旧斩钉截铁地道:“假如,娘娘执意要带走香沉,香沉就先自己死在这里。”
“香沉!”月华强忍已久的眼泪,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已经是我连累了你们,你再这样说话,让我情何以堪?”
她计较已定,低声对初九道:“初九,你的身手好,一会儿若是有机会,你自己逃出去,想办法见到皇上,告诉他,常至义叛国了。”
“什么?”初九一惊,一扭头的功夫,对方容不得他们喘息,已经凶狠地扑了过来,刀光剑影,密不透风。
月华丢掉手中连弓弩,捡起地上长剑,跟初九将香沉护在中间,黑衣人不计其数,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哪里还有逃生之路?
黑衣死士密密麻麻的钢刀全都向着月华兜头笼罩过来,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就是月华,招招狠辣,刀刀致命。
初九将月华挡在自己身后,纵然咬牙拼了性命,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哪里能是黑衣人的对手?
几人身上满是鲜血,早已狼狈不堪,初九胳膊上又中一刀,血流如注,身形踉跄。
对方眼见胜利在望,愈加狠辣,万招齐发。
一身形伟岸的黑衣人身披斗篷,自枫林里缓步而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露在面巾外的眸子比他手中的长剑还要森寒阴毒。
他眯紧眸子,缓缓抬起手中长剑,足下一点,整个人拔地而起,身上斗篷鼓胀起凌厉的杀气,长剑撩开初九的奋力抵挡,然后以迅雷之势刺入了月华空虚的左肋之下。
热血四溅,初九香沉目眦尽裂。
“娘娘!”
更多的钢刀劈头盖脸压下去,香沉纵身一跃,将月华紧紧护在身下。
初九疯了一般,一声长啸,奋不顾身地跃起,手中长剑挡开那人的攻击,而自己身上也被对方死士的兵刃割开数道血口。
眼见生死攸关,千钧一发,一股更加凌厉的剑风澎湃而至,逼退了面前逼人杀气。
马蹄声疾,远处两匹骏马疾驰而至,马背上一人如惊鸿掠起,两个起落,便落至包围圈中,手中寒光闪烁,连挑对方数条性命。
香沉怀里搂着重伤几近昏迷的月华,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儿,又惊又喜:“慕白少爷!”
来人正是面色大变的褚慕白。
他与子衿被常凌烟赶出皇宫,无奈之下返回枫林,一出城门就见到了枫林方向的漫天火光,心中大骇,打马狂奔,心如火焚。
他一厢逼退敌人绵延不断的进攻,一面扭过头来,声嘶力竭地怒吼:“月华怎么了?”
香沉已经哭出声来:“娘娘她中了一剑,流了好多的血!怕,怕是要不行了!”
褚慕白怒发冲冠,手中长剑几乎毁天灭地。
持剑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退隐到枫林里。
两骑快马飞驰而至,一匹马上端坐着仇子衿,手中紫金刀上下翻飞,杀开一条血路,闯进包围圈里来。
此时的褚慕白大惊失色:“子衿,快带着月华走,径直进城!寻守城军接应。”
仇子衿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我对守城军不熟,还是你走!我来掩护!”
初九已经精疲力尽,又因为失血过多,几乎站立不稳,以剑拄地,大口喘息:“褚将军,对方太厉害,子衿姑娘带着娘娘纵然逃走,也逃不脱他们黑手。你快些走,带着娘娘径直进宫,初九断后,否则大家都难逃一死。”
褚慕白不过略一沉吟,便已经分析出利弊。对方人多势众,怕有数百人之多,就算是子衿逃出去,对方穷追不舍,她也的确难逃敌手。大家都留在这里,最终也只有一个结果。
更何况,也只有自己能够带着月华进宫,对方才有可能罢手。
月华的伤势耽误不得,必须赶紧进宫寻御医治疗,否则,不堪设想。
不过略一思索,褚慕白便狠心下了决定,望着初九,坚定地点点头:“兄弟,好!你自己保重!一定要活着!”
两匹骏马已经突破包围,疾驶而至,褚慕白再不犹豫,弯身抱起月华,一招气势磅礴的开天辟地,然后在子衿的掩护下,飞身而起,落至奔马马背之上。
黑衣人的杀势立即犹如跗骨之蛆一般随之而至。
刀光剑影,褚慕白一臂紧紧拦住昏迷不醒的月华,一面持剑奋勇杀敌。
有人沉声吩咐:“放箭!绝对不能让她们跑了!”
外围黑衣人立即搭弓射箭,一时间,箭羽纷纷,犹如铺天盖地的蝗虫,裹夹劲风,疾若流星。
褚慕白只顾抵挡黑衣人对月华的迅猛攻击,哪能顾得了背后?
子衿一面掩护着褚慕白与月华,然后向着香沉伸出手来。
初九一推香沉:“快和子衿姑娘走!”
香沉手中提着长剑自卫,一剑拍在褚慕白的马股之上,骏马吃痛,扬蹄绝尘而去。
“香沉!”
褚慕白骇然回首,见香沉娇小的身子上已经落满了箭羽,她仍旧不断挥舞着手中长剑,奋力抵挡着射向他后心之处的箭矢。
逐渐,她的手已经握不住沉甸甸的长剑,剑滑落下来,“呛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她的胳膊依然还是那样抬起,左右挥舞,就像是在向他挥手诀别。
虽然是在暗沉的夜里,褚慕白觉得,自己仍旧能够看到有殷红的热血,从香沉屹立的身上喷涌而出。火光下,她扭过头来,冲着他吃力地微微一笑,红唇噏动,好像是在喊“慕白少爷”。
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执着挥舞的手,就一直定格在了褚慕白的眼睛里。
初九疯了一样,冲过来,用尽最后的气力,用手中长剑为子衿劈开一条血路。
“走!”
子衿强忍住满眶的热泪,一抖马缰,骏马长嘶一声,追逐着褚慕白的身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