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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木氏的话,桑叶陷入深深的沉默中。
清者自清,她可以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被败坏到底,甚至不在乎郑家二老如何看她,但是她不能不在乎郑大哥的想法。
虽然两人没有成亲,但是婚约已定不可能一点不顾及对方的想法。要是哪天他们结亲的事传到外面,会不会有人郑大哥有眼无珠,娶她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媳妇”?
或许他是相信她的,相信她不是勾三搭四之人,会顶着外面的压力坚持娶她,可是她却无法容忍旁人对他有半句的诋毁!
吸了一口冷气,凉入肺腑连带着让桑叶的脑子似乎也清醒了几分,她看着娘亲和一脸忧色的家人们,突然笑道:“没事,我没事!这件事情我会慎重的想清楚,左右那几个人明天才会被送走。”
木氏等人一听,稍稍松了口气,大概是觉得女儿(妹妹)会改变主意。
见桑叶面露疲惫,于氏的嗓门难得放轻了许多:“叶儿,今日你也累了,先回房歇着吧,待会儿饭熟了再喊你。”
“嗯,多谢大嫂,那我就先回房了。”桑叶确实很累了,被人追着跑了那么久,神经又一直绷的紧紧的,这会儿回到家放松下来,只觉得哪儿哪儿都累。
桑叶一离开,木氏的脸色就变得忧愁起来:“怕是不用等到明天,郑家那边就会得到消息了,要是亲家觉得小叶性子过于彪悍,闹着要退亲可咋办呐。”
谁家都希望娶个温柔贤惠好管教的媳妇儿,这一次事情闹的太大想压都压不住。要是换作自己接受小叶这样的儿媳妇,恐怕她也会吃不消。
桑老实闻言,额头上的抬头纹深的能夹死蚊子了:“退不退亲不是亲家说了算,还得看阿凛是咋想的。”
木氏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焦急了:“我最担心的就是阿凛,他才是要跟小叶过一辈子的人,要是觉得小叶不是良配,第一个要退亲的就是他。”
桑林听完二老的话,十分无语:“爹、娘,事情还没有到那种地步,究竟咋样等郑家小子回来才会知道,你们现在想这么多干啥。”
“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一点也不为你妹子担心。”木氏不满的捶了儿子一顿,眼泪都快下来了:“换作你是阿凛,你会娶像你妹妹这样性子的媳妇儿?”
桑林看了自己的媳妇儿一眼,瞬间不说话了。
他看上自家媳妇儿,不就是媳妇儿的温顺打动了他?当初他还为大哥娶了个不太温柔的大嫂而不平呢,眼下比起自家妹子,大嫂的那点不温柔就不够看了,眼下他着实说不出违心的话来。
木氏见状,气的又捶二儿子一通,心里愈发的忧愁了……
桑叶躺在床上并不知道家人的担忧,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睡着,却发现身子是累的,心是累的,意识却极为清醒,哪怕强迫自己闭着眼睛也觉得很不舒服。
躺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睡意,桑叶索性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桌上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来。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不是银子首饰,而是郑凛临走前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匕首。
缓缓地拿起匕首,桑叶抚摸着匕首鞘上细细密密的纹路,轻笑着呢喃道:“你让我把它随身带在身上时时保护我,我怕不小心弄丢了就没有带,这一次虽然没有用你给的匕首,但是我保护了自己,你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匕首不会说话,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桑叶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内心的纠结无法言说。
心里有了在乎的人,行事就有了诸多的顾忌。要是换作以前,她绝对毫不犹豫的告那四人流氓罪。
相对于前世,大庆的律法要严苛的多。抢劫罪比偷窃罪重,未遂五年起步,数额巨大者二十年以上。流氓罪又比抢劫罪重一点,未遂十年起步,要是得逞被告发,最高可判斩刑。
可是当下的女子看重名节,若是不幸遭到玷污很少有人会主动揭发,除非被旁人发现被迫去官府击鼓告状,以示自己并非自愿。
这么做的后果却是,被玷污的女子下半辈子生活在各种难听的流言蜚语下。有愚昧的人家甚至觉得这样的女儿(媳妇)玷污了自己的门庭,直接断绝关系把人撵出去。
被玷污的女子大多不堪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最终抑郁而死或是自我了断,结束悲惨的一生。
之前月娘险些被刘强那恶棍得逞,桑叶之所以没有告刘强流氓罪,就是担心月娘年幼承受不住外界的流言蜚语,对她产生不可磨灭的阴影影响到今后的人生。这一次换作自己,桑叶就没有这种顾虑,却顾忌着未婚夫的心情。
“如果你的原主人介意,如果你的原主人介意,我就……”就怎么办呢?桑叶微闭着眼睛,在匕首鞘上轻轻地落下一吻,却不敢放任自己继续想下去
她不怕流言蜚语,它们打不倒她;她不怕众叛亲离,她只怕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缓缓地睁开眼,桑叶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清明,显然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许是心底有了决断,桑叶渐渐放松下来,陷入了黑甜的睡梦,中午吃饭时,于氏都没能叫醒她。
倒是跟桑家交好的桂花婶儿等人纷纷上门探望桑叶,言语间全是关切。得知桑叶已经睡了,便放下带来的鸡蛋稍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连桑家的一口水都没有喝。
桑榆摆摊儿回来后,听说了大姐遭遇的事,一个劲儿的自责自己没有把大姐留住,不然有他和几个侄儿侄女在,那些人就不敢轻易动手。
“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何况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就别自责了,免得你大姐见了还要开解你。”木氏安慰着小儿子,并不想他在大女儿面前表露出来。
本来快要气炸的桑榆一听这话,像是被戳破的鱼鳔瞬间蔫了下来:“娘,我知道了。”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恨恨的问道:“耍流氓可是大罪,明日那几个贼人要被送官,咱们争取让县令大人重判。”
话刚说完,桑榆的脑袋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臭小子,读书读傻了吧?要是告那四个贼人流氓罪,你大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木氏恨不得敲开小儿子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啥,她才劝女儿不要冲动,这臭小子就乱出馊主意。
“娘,这话不是像您这么说的。”桑榆捂着被打疼的头,企图给娘亲讲道理:“名声固然重要,可是这件事情若是不揭发出来,让官府重判这几个贼人,你觉得以大姐的性子她能释然?”
这会儿木氏的心思全在保全女儿的名声上,别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你大姐就算不能释然,时间久了就好了,要是真按流氓罪告,外面那些人只要看到你大姐,嘴巴就不会消停,相比起来这个更让你大姐糟心。”
桑榆听罢,觉得娘亲说的也有道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说道:“决定权还是在大姐那里,等大姐醒了先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不用问了,你大姐原是想告他们流氓罪,被我拦住了,待会儿你大姐醒来,你别乱说话就成,不然小心娘给你吃竹笋炒肉。”木氏觉得女儿会听自己的话,又怕小儿子乱开口动摇了女儿,便忍不住威胁小儿子。
桑榆的脑子里瞬间冒出年幼时,亲眼看着娘亲摁住大哥二哥用竹条抽屁股,抽的大哥二哥扯着嗓门鬼哭狼嚎,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娘,我、我不开口可以了吧?”
“嗯,那你就别开口了。”木氏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拿不准大女儿的想法。
……
桑叶这一觉睡的很沉,晚上吃饭时于氏都没能把她叫醒,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一天,除了几个起不了早床的孩子,桑家其他人都起的很早,个个的眼眶还是红的,显然昨夜谁都没有睡个安稳觉。
一家人罕见的吃了个沉默的早饭,饭后,木氏看着桑叶欲言又止。
桑叶知道娘娘亲想问什么,主动开口道:“娘,我已经想明白了,您不用为我担心。”
木氏以为大女儿把自己昨天的劝告听进去了,不告那几个人流氓罪,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你想明白了就好,这样娘就放心了。”
桑叶也跟着笑了笑,眼里闪过一道无人察觉的愧疚。
除了一脸懵逼不明所以的桑榆,其他人也暗暗松了口气,气氛看起来缓和了许多。
这时,桑老实发话了,对老伴儿、两个儿媳妇还有月娘说道:“今儿个你们就留在家照看几个孩子,剩下的随我一道去村长家,要是村长同意我们这些人去衙门,待会儿就都去。”
“是,爹(干爹)。”对于这个安排于氏、刘氏和月娘都没有意见,倒是木氏也想跟去,便说道:“家里有老大媳妇她们看着就够了,我得亲自去衙门看看才放心。”
“娘,县城路程远,您这去一趟太受罪了,还是在家里等消息吧!”桑叶不希望娘亲去,一是走起来确实很累,二是今日她要做一件违背娘亲意愿的事,她并不希望娘亲在场,担心气着她。
“是啊娘,这么远的路您儿子我一趟走下来都受不了,您老就别去了。”桑林也跟着劝,担心晚上还要赶夜路回来,到时候真怕把老娘累出个好歹来。
“不行,我在家里坐着不放心,我必须得去。”木氏不为所动,态度十分坚决。
“行了行了,一把年纪的别跟孩子们犯拧,我也不赞成你去。”桑老实开口劝阻,这一次难得站在了儿子女儿这一边,同样不希望老伴儿受累。
木氏瞪着老伴儿,见老伴儿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又瞪大儿子和小儿子,就见两个没良心的默默地低着头,退到了老伴儿的身后,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最终,木氏还是留在了家里,其他人放心的走出家门,直奔村长家。
来到村长家没多久,很快又有七八个村民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村长家,其中就有昨日帮忙抓贼的赵树根、李金,还有已经完全康复的李庄,这些人都是来帮忙把四个恶人押到县衙里去的。
说起来,这件事原本是桑家自己的事,只是桑家跟李家村的人缘儿好,加上一下子抓住四个恶人,怎么说也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功劳,李家村的村民很乐意帮桑家一把。
待桑家人向村长还有赵树根等人道谢后,一行人就来到关押四个恶人的破房子里,把他们腿上的绳子解开,每人灌了两碗粥下去。
不是可怜这四个恶人,担心他们饿着了,实在是县城太远,担心他们还没有走到就饿晕在半路上,到时候可没人乐意抬着他们。
李家村只有桑家有牛有板车,可是这么多人一辆车根本不够,就只能靠两条腿走去了。桑叶不好意思让一大伙儿人为自己的事受累,在路过桃源镇时让二哥去镇上雇几辆马车。
桃源镇专门拉客的马车不多,人家一听说是拉犯事的人去衙门,担心大过年的惹上晦气就不愿意跑这一趟,任凭桑林说破嘴皮子还加了一半的钱也不去。
桑林没有办法,只好多掏银子租了四辆愿意跑县城的牛车。
牛车简陋归简陋,其中两辆连挡风的车篷都没有,但是比靠两条腿走去县城要轻松的多,于是李村长等人没有推辞就坐了上去,一个劲儿的夸桑家会做事。
有牛车代步,大大的缩短了耗在路上的时间,等到了县城村长亲自击鼓时,将将巳时过了两刻。
站在威严肃穆的县衙大门前,看着门前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和已经害怕的瑟瑟发抖的虎哥锤子等人,桑叶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在衙役的带领下跨进了大门……
就在这时,李家村抓到四名贼人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这四人半路上强抢桑家大女儿不成,反被桑家大女儿持刀砍成重伤的消息,更是像大风过境一样传的到处都是,自然也就传到了距离不远的上郑村郑家夫妇的耳中。
“不,不会的,一定是弄错了,那闺女瘦瘦小小的别说砍人,怕是杀鸡都杀不动,哪有这般厉害能把四个男人砍成重伤?”孟氏猛地摇头,不肯相信老伴儿的话。
郑老头满脸苦涩,长叹道:“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还偷偷跑去表叔家问过,表叔承认了还让我们不要多想,一切等阿凛回来再说。”
大儿子老大不小好不容易定下一门亲事,结果未过门的媳妇儿却是这等彪悍的性子,比诸多男人还要厉害,这要是娶过门儿,稍有不如意的还不跟大儿子拼命?这以后、这以后日子可要咋过啊,唉!
孟氏也想到了这一点,苍老的脸上一片愁苦:“这要咋办,这要咋办呐!”
两口子相对无言,不知道这桩亲事要怎么进行下去。
良久,还是郑老头先冷静了下,对孟氏说道:“我看表叔说的没错,还是等阿凛回来了再说,这亲事究竟要不要,他说了才算数,咱们做不了这个主。”
孟氏点了点头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心里有顾虑:“阿凛重情义,这亲事之前就已经定下了,为着女方的名声着想,怕是很难把这亲事退了。”
郑老头皱了皱眉,觉得老伴儿的担忧极有道理,不禁问道:“你有啥主意?”
“啥主意?我能有啥主意?”孟氏摇了摇头,皱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除非女方主动退亲,不然这门亲事还得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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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奶奶讲,在她那个年代,要是有女孩子不幸遭到强暴,不仅女孩子会选择忍气吞声,就连她的家人也是,甚至父母觉得自己的女儿不正经才会招致这样的事,对女儿恶语相向,甚至是家暴。
然后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有些明目张胆的继续欺负这个女孩子,甚至最后两个人结婚了!虽然这样的例子不多,但是它是真实存在的,真的好气啊!
小叶子下定决心告那四个人流氓罪,有更深层的想法,当然,这也是她的一场豪赌,赌小凛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