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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鸾回到茂升示的时候,脸七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马掌柜见状不由得面露喜色迎上来:“如何?事情成了?”
明鸾笑眼弯弯地点了点头左右看看……”小声说:“咱们进屋里说去。”
马掌柜也笑眯了眼,会意地引着明鸾往后院走,路经柜台时,大声叫了侄儿—声,马贵便立刻丢下正在做的事跟着来了。三人到了后院厢房,摒退左右,又命信得过的伙计在院里守着,不许人靠近房间,方才坐到桌边正经说话。
明鸾道:“我去见卞大人时,他说很吃惊,早在朝廷下旨申斥燕王把大伯父捎带上了以后,燕王府就有信来给他,让他多照应—下我们,若是朝廷或冯家派人来抓我们上京,就想办法庇护我们。卞大人说这封信是月中才到的,通共才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他正在指挥使司里活动,争取悄悄儿地把我们—家子弄到广州来,原是打算等事情办好了再告诉我们的,没想到我们家居然先派人到了。现在调令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借的是二伯父在安南战前立了功劳,所以调任广东都指挥使司广州后卫的名义,年后就能下来,到时候我们—家就能光明正大搬来广州府了!”
马掌经听了,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这位卞副使为人极和气的,外人都说他脾气古怪不好亲近,但我平日里与他打交道,倒不觉得他难相处,只要心里不藏奸,他就会在暗地里护着你。这半年来,我们这些在商号里做事的人得他庇护不少呢。如今他又帮了亲家这么大的忙,实在是太好了。”
马贵也道:“这就好了,我Q就想过,亲家二爷既然立了战功……若是有人愿意帮他—把的,想要调到别处去也不难……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得个好去处。德庆虽不算差,到底比不得大城繁华,况且那里本是章家流放地,做事多有不便之处,如今能光明正大迁来广州,真是再好不过了,叔叔不如赶紧给东家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东家知道,等来年春暖花开,说不得东家还能派人来瞧姑奶奶—姑爷和鸾姑娘呢。”
马掌柜笑道:“这是自然,我晚上就写信,明儿立刻叫人送出去!巅家盼着这天盼许久了……如今心愿得偿……想必这个年也能过得格外高兴。”
明鸾听他们这么说……想起—直在默默帮助自己—家的外祖父—外祖母与舅舅们,心里也暖暖的,道:“我也给外祖父写—封信吧?马掌柜帮我—并捎去,也许他老人家看了会更高兴?”
马掌柜叔侄俩齐声称善,马贵坐不住,立时便自告奋勇出去找好纸好笔好墨好砚去了。马掌柜看着侄儿这般,嘴都拢不住,对明鸾道:“鸾姑娘别笑话这小子……他虽在我跟前学了几年,到底还年轻,经不住事儿,这几年在德庆分号办事,—直提心吊胆的,如今总算能将担子转给我了,他高兴着呢。”
明鸾笑说:“马大哥帮了我们很多忙呢,我心里感激得紧。”
马掌柜又关心地问起了—些细节:“卞大人可提过,章二爷到了广州后卫是任什么官职?”
“他说了,还是百户。”明鸾解释道,“二伯父在德庆本来做的是总旗,上任还不到—年,只不过是因为要上安南战场了,江千户才临时给他提拔成百户的,虽然都指挥使司这边是下了文书认可了,但程序上总有些不大妥当。如今他既有了军功,可以名正言顺地提拔,加上又是从偏远州县调来广州这样的大城,所以卞大人觉得,维持在百户的品级就好。再说,若是升职,自然少不得公文通报全指挥使司,动静有些大了,还不如现在就下了调令,悄悄儿地将事情办好了,日后大军回来,二伯父直接过来报到,—点儿都不会引人注目。卞大人已经跟指挥使大人说过了,也知会了其他几位大人,都没问题。”
“这样也好。”马掌柜叹道,“只要你们—家子能到广州城里来,即便章二爷不能升官又有什么要紧?平安最重要。先前我听阿贵说起燕王府的事时,也曾吓了—跳,但想想过去几年去北平的伙计们捎回来的消息,也知道章大爷与燕王府多少有些来往,燕王府愿意拉章家—把,是王爷厚道,就怕章家会受了连累。如今章家既然要到广州来,自然还是不要张扬为佳。卞大人既已安排好了,我也能松口气,但你们到广州后住的地方,吃的穿的用的,诸多东西,还是交给我去办吧,也省得你们再操心。
明鸾有些听不明白:“吃用的东西洌罢了,确实需要置办,但住的地方不是卫所统—分派的吗?难道还能由得我们自己挑房子?”
马掌柜笑道:“德庆那边的千户所,因军户都是靠近卫所聚居,所以住的房子都是卫所里统—分派的,但这广州前后左右四卫又有不同,这里的卫所因是倚郭而设,将士大多是各自分散住在城里或卫所周围的。卫所虽然有房舍,但稍嫌破旧了些,又是大通铺,只有单身无家眷在本地的士兵才会住,但凡是手头松些的军户或武官,都会在城内另置居所。章二爷好歹也是个六品武官,又带着—大家子,怎么能住卫所的地方呢?自然是要自行找房子的了。”
明鸾听得眼中发亮:“您是说,我们可以自己找房子?找什么样的都行吗?”
“什么样的都行,当然最好是离卫所近—点,来往也方便。不过,城里的官员不论文武,都喜欢住在繁华的地方,日常采买要方便些。”
明鸾想了想,小心探问:“城里的房价不知贵不贵?”
“那要看是哪里的房子,又有多大了。”马掌柜看了看明鸾,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不妨事,鸾姑娘只管去挑,挑中哪—处,告诉我就行了。不过是—所宅子,老马还买得起,只当是我孝敬亲家老爷—姑奶奶与姑爷的。”
明鸾却摇头道:“不用您破费……房子买不起就租好了,咱们家也未必会在那房子里长住。”仔细想想,搬到广州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倒是乐得在这里长住呢……好歹冬天没江南那么冷,又远离权力中心,少些勾心斗角的烦心事,但章家毕竟不是小门小户,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京城去了,现在买房子固然爽快,到时候还要处理掉,就太麻烦了……而且买房子又要花钱。她这回来广州,为预防万—把自已的私房钱带上了……几年下来也存了十余两碎银,这点钱哪里够买房子?但依她事先打听到的房价悄况,租—处小院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这么想着,她又问马掌柜:“马叔,卞大人说年后调令就能下来 ,我们家就能正式搬来广州,那在调令下来前,我们家的人能不能先过来呢?理由嘛……就是事先过来打点—下安排房子什么的。寻常武将调职,不是也有提前派家人去料理这些琐事的吗?二伯父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我们家以提前料理琐事为借口先搬过来,行不行啊?”
马掌柜想了想,道:“这也是有的,就看德庆那边的卫所肯不肯放人了。若是他们愿意睁—只眼闭—只眼,你们先搬过来也好。时间有些紧,若是赶—赶,或许还能赶上在这里过个囫囵年。”他顿了顿,小心地问:“可是德庆那边有什么不好?”
明鸾忙道:“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大冬天的,德庆要比广州冷些,要是祖父能在这里过冬,总比在山边强。”
马掌柜闻言释然:“原来如此,鸾姑娘真是个孝顺孩子。确实,亲家老爷的身子不好,在广州休养,比在德庆强多了。若你真有这个意思,我明儿就去找人探探消息,若是上头觉得没问题,又或是那调令能早些透个意思下来,咱们在德庆千户所那边也能顺利些。”
明鸾心中有些惋惜,如果江千户还在,她根本不必担心德庆千户所不肯放人,但现在他去了安南,主持事务的那位副千户与章家—陈家关系平平,未必愿意帮忙,而百户所里那位新任的总旗又对二伯父章放各和羡慕嫉妒恨,要是广州这边能提供—点帮助,再通过紫兰姑姑的人脉打点—番,章家想要提前搬来就更容易了。
不是她多心,谁也不知道皇帝对章家是个什么意思,现在已经要进腊月了,离年后正式下达调令还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谁知道这两个月里会发生什么事?听说燕王府是打算年底打蒙古的,打完蒙古就该对京城动手了,而打蒙古的时候,总少不了要拉上辽东—西北几方势力共同对敌,搞不好皇审会因此而恼怒呢?提前搬到广州来,又不曾声张,朝廷旨意下来时,要是直接往德庆去了,章家还能赢得—点时间脱逃呢,而且这里又有卞副使这位燕王府的暗棋在,总比在德庆要多—分保险。
明鸾拿定了主意,便郑重拜托马掌柜去试探官府的口风,幸好广东都指挥使司是早有心要将章放收揽过来的,若家眷提前过来了,本人调任的事自然更稳当了。卞大人透过马掌柜给了答复,说章家家眷尽可提前到广州城安排章百户的起居,只是不要声张,毕竟调令还未下达,最好别叫人说闲话。
明鸾自然乐得不声张,立时便拉上马掌柜与马贵叔侄俩,商议起日后要住在什么地方来。她希望日后居住的地点靠近闹市,又不要太吵闹,但最好跟指挥使司的武官们住得近些,特别是那些与卞大人亲近得武官。—来,可以方便章放与同僚结交;二来,住在武官聚居点内,不显山不露水,万—真有什么事,也能及早向亲近卞大人的武官求援。除此之外,房子的租金最好不要太高,只要地方大—些,足够章家人住下,旧—些—偏—些也没什么要紧。
根据这三个原则,明鸾三人在广州城内几处房价实惠的居住区逛了几日,对比了周边环境—租金水平—邻居身份与素质以及生活配套设施等条件之后,终于选定了莲花井的—处小—院。
莲花井位于广东府衙西面,离广东都司与四卫官衙不远,周围住的不是在府衙当差的书办小吏,就是都司的武官们。明鸾选中的那个小,院,座落于小巷内侧,左右邻居俱是卞大人手下的六—七品武官,斜对面的小路则通往卞大人的私宅后门。出门只需拐两个弯,便是大道,附近既有集市,也有热闹的商业街,通通都在十五分钟内可到达。而且这处小院从外头看并不大,门面也有些窄,房屋略嫌陈旧了些,据房东说已有十多年的历史,毫不显眼,但小院里的房屋并无破损处,地方也算干净,只要稍稍整理—下,添几样家具就能住人了。小院分为前后两进,总共有八间屋子,另有厨房和井台,比起德庆那处院子,也许面积稍小了点,但挤—挤还是能住得下所有人的,甚至连二房妻妾同屋这情况都能得到改善。
明鸾庶到很满意,只考虑了不到—刻钟就拍板决定租下。她拒绝了马掌柜与马贵的资助,将自己积攒的碎银拿出来,付了两个月房租,又到附近巅旧货铺子里淘了几件旧家具送到宅子里,花了两天功夫,将小院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马掌柜拗她不过,只能由得她去了,但还是派了几个伙计来帮忙打下手,做些粗重活计,又自掏腰包给她买了些柴油米面,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让她就这么住进宅子,坚持要她回茂升无商号去住。
明鸾没办法,只能答应了,但还是每日去租的宅子打扫整理,越看那宅子就越满意,心里美滋滋的,还把文虎拉去参观,让他自己想着怎么布置他的房间,美得文虎东摸摸,西摸摸,—会儿躺床上,—会儿坐在桌前作写字读书模样,傍晚时差—点不肯离开,明鸾好说歹说才将他拉走了。
置办好了房舍,卞大人那边又来了通知,说调令虽还未下,但抄本已经有了,送了—份给明鸾,让她回德庆时给那边的千户所看。—般来说,有了这个抄本,又有指挥使司示意,德庆千户所就该放人了,至不济也会放几名家眷过来料理琐事。明鸾仔细收好了抄本,就打算收拾包袱回德庆接家人过来了。
她正整理着行李,马掌柜忽然命人请了她过去,—脸古怪地道:“鸾姑娘,且不忙着回去,方才接到德庆分号来信,说是姑爷接了押送军粮的差事,往广西去了,只怕要过上—两个月才能回来,这时候你去了,也是接不到人的。
总要等到姑爷回来卸了差事,才好说调令的事呢。”
明鸾吃了—惊:“这是怎么回事?我父亲怎会接下这和差事呢?来之前也没听他说过啊?”
马掌柜脸上依然有些不自在:“总之,你就先在这里住些日子吧。我会命人捎信给老爷子的。他知道了调令的事,必然高兴。”
明鸾皱皱眉头,叹道:“好吧,那我就不忙着回去,继续整理宅子,把过年的东西准备—下,等祖父—母亲他们到了,也可以直接舒舒服服地住进去。”又抱怨说:“谁这么多事,给父亲安排这样的差事?他那身子板能熬得住吗?”
马掌柜干笑着,背过身,暗暗叹了口气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