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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缄的心直往下掉,恨不得两肋生翅,直飞到老宅外一探宄竟。昨日林谨容派去送信的人告诉他,陆建中与陆经已经带着老太太并一部分家仆于前日离开老宅去了太明府,族中的青壮年和家产丰厚,拥有大部分家仆的族人也去了大半。也就是说,现在老宅里只剩一群老弱妇孺,还有就是人生地不熟的林家人。他想想就觉得害怕,觉得绝望。
陆建新也听到了那声惊叫,满脸仓皇地想抬起头来看看,却终归是无力动弹,只得发出一声焦急的咕哝声。陆缄收回目光看向他,轻声道:“父亲,老宅兴许出事儿了,很可能是被逆贼围了。我们必须要走快些,走到老宅附近我寻个地儿给你藏着,我去看看情况如何。”
陆建新先眨了眨眼,表示同意,转眼却又后悔了,“呜呜………………”地表示反对。既然被逆贼围了,他们这几个人就算是赶到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
陆缄沉默地看着陆建新,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怕自己把他给扔到一旁不管了,更怕单独留在一旁会遇到危险。陆建新惜命,比任何时候都更惜命。惜命不是错,可是老宅里不但有他的结发妻子林玉珍,也有他的亲兄弟……
陆缄把脸转开,装作不懂陆建新的意思,语气坚决地吩咐其他人:“大路再不能走了,走另外一条路,从这里往前头再走几十丈远,下大路,穿过一片地,就可以转到另一条道上,一直通到老宅后头。”他记得的,那条道的尽头,是老宅的一道暗门,小时候他和陆绍、陆经、陆纶他们曾经从那里偷偷逃出去玩。
陆建新反对无效,只得闭紧了嘴…任由陆缄带着他一直下了大路,转入到一片麦地里。麦地不平,拉车的牛又换成了马,每动一下…车厢就要剧烈地抖动一下,陆建新忍受不了,愤恨地吼了一声。
陆缄命马车停下来,取了所有衣物被褥铺在陆建新的身下,又示意朱见福和长寿坐上马车仔细扶着他的身体,自己咬着牙选了相对平缓的地势命令马车继续前行。一行人沉默地在麦地里行了约有两盏茶的功夫,才又转上了另一条道…路况虽不是很好,但始终比麦地里好得太多,只在转道时,饶是万般小心,车轮还是磕在地埂上,导致车厢又剧烈地晃了一晃。
陆缄掀了帘子探头去看陆建新,边走边低声同他报备外头的情况:“父亲,这回算是上路啦…再不会像刚才那般颠簸了。以刚才的速度,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可以赶到老宅。我记得那附近有座荒废的土地庙,我把您藏在哪里…让老朱他们几个陪着您。”
陆建新“嗬嗬”地怒吼着。
“知道了,父亲放心,我一定会设法不让母亲她们受苦的。等弄好我就来接您。”陆缄毫不怀疑,倘使陆建新能动能说话,一准儿会打到自己身上,骂自己不孝,是逆子畜牲。
陆建新吼得更凶,虽然看不见,但朱见福还是知道他这会儿是在对着自己发脾气,示意自己阻止陆缄。朱见福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二爷,老爷也急呢,好像是要您先带两个人骑马往前头去瞧,让老奴后头赶车跟着来?”
陆建新的声音猛地拔高,随即又低了下去,改为呜咽。
陆缄沉默片刻…轻声道:“不了,走快些就好。”言罢猛地将车帘放下,就到老宅以后各人该做些什么,发出一连串的命令。
离陆家老宅越近,天空就越亮,明显是房子着了火。众人沉默地埋头赶路,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都有家眷留在老宅,都恨不得赶紧飞过去才好。陆建新自陆缄没有顺着朱见福的意思骑马先走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
又走了约有盏茶功夫,一人一马鬼魅般地突然出现在道路正中,来人背对着光,并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身材很魁梧,手里还斜斜握着一柄长杆大刀,一人一马一刀只往道路中间那么一插,就给人一种森寒的压迫感。
他们甚至没有听见来人的马蹄声响,这人绝对不好缠。陆缄低喝一声,车立时停下,所有人都摸出随身携带着的武器,以车为凭仗面对外围,静默地等待着最佳出击时机。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长寿喘了口气,大叫一声,勇敢地高高举着手里的刀率先冲了过去。来人只是将刀轻轻一晃,就将长寿砍翻在地。
不过发生在一瞬间。
陆缄甚至没能喊出来,更没能阻止长寿,就看到长寿倒在了地上。他血液深处隐藏的那股血气悍气油然而生,热血直冲上脑门,他什么都没想,就红了眼大吼一声:“和他拼了!”话音未落,人已然举着刀冲了上去。
主人都不怕,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拼命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还手就等着死。众人齐齐发了一声喊,全都跟着陆缄扑了上去。来人却提着马缰急速往后退了几步,大吼了一声:“都不要命了么?长寿你倒是吭声气啊!难道爷用刀背轻轻就把你给磕死了?”
这声音!这语气!说的这个话!陆缄吃了一大惊,及时刹住,仰头看向来人,借着天边传来的亮光,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双熟悉的眼睛,一张坑坑洼洼的,恐怖的脸!
“二爷,小的没事。”先前趴倒在地的长寿笨拙地爬了起来,仰头看着来人,一脸的惊恐。呆怔片刻后,连滚带爬地朝着那人扑过去,死死抓住缰绳,颤抖着声音道:“是您么?五爷?是您么?您是不忍心看到我们受苦受难,所以特意从阴间赶回来救我们的吧?”
陆缄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和磕牙声。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来人一扯缰绳,马儿不安地刨了刨蹄子,险些把长寿拉了个趔趄。长寿死皮赖脸地拽着缰绳,苦苦哀求:“五爷,不管您是人是鬼,快帮帮我们吧。”
“你是五弟?你没死?”陆缄一步一步地朝着来人走去,倘使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来人不是那样说话,他真不敢相认。
陆纶看着他,虽则百感交集,却答不出一句话。
“是热的,是热的!”长寿抱住了陆纶的大腿,狠狠摸了两把,激动地向陆缄宣布:“二爷,五爷的腿是热的。马儿也是热的,会喘气。”
“你才是冷的,你才不会喘气!”陆纶踢了他一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同陆缄说起老宅那边的情形:“来的大概得有一百来号人,一半的人有马,围了老宅,烧了外围族人的房子。所幸他们安排了人值夜,也早定了章程,大钟一响就全都利落地躲进老宅里去了。我看到林家大老爷和六弟带着人立在墙头和匪贼斗呢,可精神着,并无大碍。”
他们做得超乎他想象的好,陆缄一直悬着的那颗心就稳稳地落在了胸腔里。众人发出一阵欢快的低呼,全都有了兴致:“五爷,您这是怎么回事?”
陆纶仿似不曾听见,并不回答,只道:“撕了衣服将马蹄子包起来,休要让贼人听见马蹄声响,泄了行踪!”言罢低声同陆缄道:“我带了几个朋友来,原本想等到天将亮时再从后头冲杀过去,可我们人太少,我便想着从这条路绕进去寻到那道暗门,和宅子里的人连上话,两边一起夹击,必能解围。谁想过来就听到你们的车声马蹄声,便过来一探究竟。”虚虚指了指车厢:“大伯父如何了?”
陆缄听他不问车厢里是谁,而是直接就问陆建新如何,便知他赶到这里不是一两日的功夫了,只怕是得知乱了便赶回来的,心中又激动又感动:“不太好,但无性命之忧。”忍了忍,小声道:“五弟,是你敲响的钟吧?”
陆纶并不否认:“是。听说乱了,心里放不下你们就来了。”自嘲般的笑了笑,轻声道:“来的那日,刚好看见他们离开。”
他指的他们,自是指陆建中与陆经他们,陆缄晓得他未曾开怀,便换了个话题:“能看到你真好。
你二嫂若是见着你一定会高兴得哭的。”并不问陆纶为什么死了又活了,为什么又变成这个样子,只将手放在陆纶的肩头上:“以后和我们一起?”
陆纶答非所问:“这里不能久留的,打退匪贼以后就赶紧过江吧。好了,前头不能再过去了,隔不多远就有贼人巡查的。”不等陆缄回答,就又指指前方悄无声息地迎上来的两道黑影:“我的朋友来了,你们跟着他们走。二哥我俩徒步走过去,我掩护你从暗门里进老宅,举灯为号,晃三下我便知道了,等到钟响便开门往外杀。”
陆缄将把匕首牢牢扎在腰间,按着儿时的记忆,藏在阴影里左转右转,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摸到了那道门前。陆纶与他一道利落地将看着好似严丝合缝的青石砖取下来堆放在一旁,露出隐藏在后头的一道木门——这是老宅最隐秘的地方,也是最脆弱的地方,更是逃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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