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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谋士对视一眼,凑到一起又嘀咕起来,他们方才商议的确是让侯爷先把忠勤候的位置让出来,可这法子对易暴怒的夙重耀显然行不通,那他们只能另辟蹊径了。
半响,夙重耀面露不耐烦时,几个谋士终于敲定,由先头出声的人开口说了,“大爷,我们几个的意思……”
他一一看过几个谋士,几个谋士均点头,他才深吸一口气,说道,“想保住忠勤候这个爵位,必得以退为进!”
夙重耀的眉头立刻蹙起,那人扫见,语速陡然快了起来,“大爷也知,咱们忠勤候这个爵位是皇上念了夙大将军的功绩才给的,虽然不好听,但夙重华毕竟是忠勤候这个爵位的正统继承人,他若想要,皇上必然会给……”
夙重耀狠狠瞪着那人,目光中略带吃人的血腥,那人嘴下就打了磕巴,“大爷先别恼……听、听属下说完……夙重华一回来,既得了皇上大封,可皇上当着文武大臣封的是四品的振威中郎将,这是不是说明皇上对侯爷这么多年的功劳看在了眼里,觉得侯爷这个忠勤候也有几分实至名归了?”
夙重耀略收了视线,目光在茶杯上转了一圈儿,“你的意思是皇上觉得这个忠勤候如今就该是我爹的,就算是夙重华开口要,皇上也不见得会给他?你当老子是傻子吗?说话自相矛盾!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他大手拍在桌子上,茶杯震颤,惊起瓷器碰撞声。
那人额头的汗冒了出来,忙解释道,“大爷别、别急……我们的意思是夙重华没在皇上面前提及要回忠勤候爵位的事,而皇上念及侯爷这么多年的功劳也没有提归还忠勤候给夙重华的话……”
夙重耀盯着他,眼中就露出几抹兴味,“你这么说,倒有点儿意思。夙重华没开口要,皇上也没想着给,可夙重耀要是开口要的话……”
那人看了其他谋士一眼,定了定神,“所以,要把夙重华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是其一;其二,把夙重华接回府,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夙重华如今是五皇子身边得力的人,五皇子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大爷,您以为呢?”
夙重耀没好气的瞪了那人一眼,这些东西夙重荣先前也说过,换到他们这些人这儿,不过是一样的意思换了套说辞!
说来说去,还是要把夙重华那小杂种接回来!
他追杀了那么多年,还是让他活着回来了,一想到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就想呕血!
虽然认可了身边几个亲信说的话,但夙重耀的心情一点也没好。
他摆了手,“接进府的事你们也别瞎折腾了,老二那边已经在努力了,不出意外的话,过两日宴请宾客之日便是那小杂种回侯府之时!你们,去给我查清楚,清水镇上与那小杂种关系近的人家到底是些什么人?还有从清水镇一路逃出去的那个妇人到底是不是骆氏的丫鬟?”
谋士们忙起身,恭敬作揖,“是,大爷。”
……
夙重华没有让夙扶雨父子太过失望,在夙重荣第四次提出要他搬回侯府,以便好照应时,他淡着神色说了这样一席话,“前朝德盛皇帝赐了一座三进宅子于当朝一品学士,学士本有一处五进宅子,因觉得德盛皇帝赐的宅子太小,没有入住,谏官便以藐视圣恩不接封赏为由一纸弹劾上达天听,大学士遭众人落井下石,落了个发配边疆永不再用的下场!二叔、二哥,我不过是个四品中郎将,前车之鉴……”
夙扶雨父子两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偏还不能说什么,只能笑着脸连连可惜,“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既如此……”
“大学路那边的宅子要整修两个月,二叔和二哥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暂住侯府两个月,如何?”
父子俩愣了愣,住两个月?两个月能干些什么?什么都干不了啊!
可这会儿哪有时间给他们商量,父子俩互相看了一眼,夙扶雨便和蔼大度的笑着道,“好!就听你的!这侯府是你永远的家,侯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夙重华眉眼疏淡,俊颜如玉,长长的睫毛下,眸底忽闪过一抹嘲弄,虽只是一顺,却冷且冰,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二叔既要在两日后宴请,我便在那日搬回来吧,也好给二叔撑个场面,堵住那些觉得我们叔侄关系不好的人的嘴!”
夙扶雨爽朗大笑,“好!好侄子!二叔一早就派人去接你。”
夙重华颔首,“二叔、二哥留步,重华告辞!”
“慢走。”
夙重华翻身上马,颀长的身躯挺立在马背上,一头黑发冠束在头顶,一袭褐红长袍趁着俊朗清绝的五官,眉目铮铮,一身英气魄人!
微风拂过,美的像一幅画,深深戳伤看画的父子二人。
目送夙重华打马离开,夙扶雨噙着笑的脸立刻冷成了冰霜,甩袖回了府,“你出的好主意!”
夙重荣若有所思的盯着夙重华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探究的笑,“没心眼的爹和老好人的娘竟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夙重华,谁教养的你?”
……
夙重华回了驿站,与十一娘说了经过。
十一娘点头,“要查什么,两个月足够了。”
夙重华嗯了一声。
十一娘倒了杯茶,推到夙重华手下,“废了这么大周折只要了两个月,你与我说实话,真的不想多住些日子?那里可有你爹娘和一家子的回忆……”
“回忆最是伤人!”夙重华垂着眼睑,目光似落在茶杯上,又似看向某一点,“如今的忠勤侯府早已不是当年的忠勤侯府……”
他的目光缓缓拉回,落在十一娘脸上,好看的唇瓣微微抿起,眸子在笑,眸底却分明透着浓重的哀伤。
“我见到幼年姐姐住的那处水榭,如今已推翻重建,成了瑰丽的待客之所……”
幼年那些关于家的记忆,不过是父母模糊的身影,看不清的笑脸和熊熊大火中分崩离析的房屋、贴身侍女的惨叫……
十一娘轻叹一声,覆上他的手,声音清婉,眉目温和,“既不喜那就住两个月,待查清真相,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夙重华抬眸看她,看着她明媚的双眸中倒影着的自己,重重的点了点头。
手下,将十一娘的手握的紧紧的。
……
第三日
忠勤侯府果然一大早就派了马车到驿站,夙重华骑马,十一娘坐马车,一路入了忠勤候府。
起先,夙重华不同意十一娘跟他一起去冒险,十一娘却道,“你想从夙扶雨那个老狐狸口里探听当年的消息,难于上青天。夙重荣又是得了夙扶雨真传的,你想查当年真相,夙重耀反而是突破口!但你也别忘了,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后宅!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夙二夫人跟着夙扶雨那么多年,就算夙扶雨刻意瞒着她,她也总会知道一点!还有夙思嫣,她比你大两岁,出事时,她应该已经记事了……”
夙重华被说服,只好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带她进府。
两人被安排在粹华院。
院子里安排了一个魏姓管事帮忙料理期间所需,六个常随小厮帮忙跑腿,六个丫鬟伺候梳洗,三个粗实婆子洒扫庭院。
见多出一位姑娘,魏管事忙要再调人来,被夙重华拦住,将那六个丫鬟全部给了十一娘,魏管事欲言又止的……
府里陆续有人来庆贺,夙重华只在院子里略坐了一坐,便被夙扶雨的人叫去前院招呼客人,留了十一娘一人在院子里。
魏管事招呼六个丫鬟来见十一娘。
红橙黄绿青蓝紫,哦,不,少了一个红,六个着了同款衣裙只颜色不同的妙龄女子娇滴滴的莲步走到十一娘跟前。
“这以后就是你们要伺候的姑娘,慕青慕姑娘。”魏管事笑着朝十一娘点了点头,吩咐六个丫鬟。
六个颜色齐齐蹙眉,一个捏了帕子掩在唇边,巴掌大的脸盘描绘的精致美丽,一头奢华珠翠在她动作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魏管事,我们可都是夫人赏给三爷做屋里人的,您让我们伺候一个小丫头片子,这合适吗?”
樱桃红唇发出轻轻的嗤笑。
其他五个颜色轻点头附议。
魏管事拍着自己的脑袋,哎哟一声,“您瞧瞧我……慕姑娘,是这样,我们家夫人体谅三爷这些年一直在外风餐露宿的,着实辛苦,特意寻了几位心灵手巧、善解人意的丫头给三爷,也好让三爷身边有个端茶送水的伺候人儿……”
魏管事目光殷殷,去看十一娘,试有让十一娘开口的意思,十一娘自端了茶,依次挨个打量起忠勤候夫人体谅夙重华的几个颜色。
橙衣女子个子高挑,鹅蛋脸,面容清雅秀丽,腰肢纤细,以她的目测,大约只需要男人的堪堪一握;
黄衣女子一张讨喜的圆蛋脸,两坨红晕在脸上,长的虽不是十分漂亮,却胜在有一双清灵灵的眸子,不言不语自有真情流转;
绿衣女子就是开口说话的那个,论样貌该是其中最漂亮的一个,肤若凝脂,眉若远山,巴掌大的脸蛋儿,如画的一副美人脸,勾魂的一双媚眼,配上婀娜的身姿,说实话,确实有当花瓶的资本;
剩下三个,青衣嫩若初春新芽,潮气蓬勃;蓝衣英姿飒爽,有女侠之风;紫衣柔弱如林黛玉风姿,未语先扶额……
端的是汇聚了美人精粹,各有千秋,总有一款能讨男人喜欢!
“侯爷夫人如此体谅三爷,可真是三爷的福气。”十一娘挑眉,朝魏管事笑的灿烂,“我倒是不好用了。”
这话说的……
魏管事有些不敢接话,夙重华虽然刚回府,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主子吩咐下来让他把人领个救命恩人当使唤丫头,他本想着让这姑娘知难而退,自己去拒绝三爷,可她来了这么一句不好用的话,这……
魏管事犹豫了片刻,笑道,“瞧慕姑娘说的,您是我们家三爷的救命恩人,我们三爷特意吩咐下来让她们伺候姑娘……”
绿衣女子立刻出声打断,目视十一娘,“这位……慕姑娘,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三爷是什么人?你对三爷有救命之恩,尽管拿了银钱走人就是。一个姑娘家家的跟着我们三爷进府,你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们忠勤侯府的爷们儿,就是通房那也得清清白白的,这位姑娘……”她妩媚一笑,凑近十一娘,扬着帕子拂过十一娘的鼻间,轻吐了一口气,娇笑道,“为着你好,姐姐我给你提个醒儿,你还是听魏管事的话自己去回了三爷,赶紧离开忠勤侯府的好!”
“绿芒!”魏管事叫了一声,“怎么能这样跟慕姑娘说话?慕姑娘是三爷的救命恩人,在京城无依无靠的,你让她离开忠勤侯府去哪儿?!”
十一娘忍不住笑了,绿芒,倒是挺符合她的性格,爱抢出头。
魏管事蹙眉,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忙收回笑,做一脸无奈状,“绿芒姑娘说的是,按理说我拿了银子就该走人,可你们家三爷穷的叮当响,我救他配的药至少得万两银子,不如魏管事和绿芒姑娘帮我在三爷面前美言几句,让他寻你家侯爷和夫人要了银子,给了我,我好早日离开侯府?”
魏管事愕然。
绿芒瞠目。
其余几个颜色面面相觑。
院子里,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请问慕青姑娘在吗?”
十一娘的耳朵动了动,声音有些熟悉,她侧眸,透过穿透的大厅往外看,日光下,俏生生立着两个人,一袭青色罗裙的青衣和面容清丽、温温而笑的夙二小姐夙思嫣。
她到侯府不过半个时辰,夙思嫣竟已得知消息且赶了过来,十一娘眸底掠过一抹笑意,抬脚出了客厅,迎上前去。
夙思嫣在伺候夙重华的人中安插进一个人,夙重华与十一娘刚进粹华院,消息就递到了夙思嫣的嫣然居。
“二小姐,青衣姑娘。”十一娘笑着福身,被夙思嫣一把握住了手,惊喜道,“慕姑娘,真的是你!”
青衣也很是高兴的朝十一娘福了福身,“慕姑娘,多年不见。”
十一娘笑着点头。
魏管事有些发懵,怎么这位慕青姑娘看着与二小姐很熟悉的样子?
他领着六个颜色给夙思嫣行礼,夙思嫣摆了手,拉着十一娘进了客厅,“我听人说华哥儿与你一起来,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之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本该放下包袱就去给二小姐请安,这边却一时没走开,劳二小姐亲自跑了一趟。”
夙思嫣斜了眼魏管事和他身后的一众颜色,魏管事额头立刻出了汗,陪着笑道,“是夫人送了几个丫鬟伺候三爷,没想到三爷带了慕青姑娘来,一时人手调配不开,才耽搁了慕姑娘……”
青衣一眼扫过六个风情各异的丫鬟,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与夙思嫣使了个眼色,夙思嫣淡淡一笑,“三爷一个在军营里长大的爷们儿,要什么伺候丫头?整日枕刀饮血,保不齐半夜没睡清醒,拎着刀就能砍人!这万一……”
她的话点到为止,故意可惜的看了六个颜色一眼,“多可惜。”
十一娘挑眉。
可惜的是什么?
六个颜色的脸同时一白,绿芒更是惊惧的后退了两步,眼睛大大的瞪着夙思嫣。
青衣呵斥道,“哪个教你的规矩,敢这么瞪着主子?”
绿芒忙垂下头,“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只是吓……吓着了。”
其他几个颜色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夙思嫣笑了笑,“我随口一说,你们也用不着害怕,三爷虽过的是茹毛饮血的生活,但回了家,或许、可能、大概不会半夜把你们当敌人砍的……”
她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几个颜色的脸瞬间无半点血色,胆小的一个几乎是立刻就瘫倒在地。
魏管事眼见六个颜色胆小成这样,忙叫了人把她们拉出去,又小心陪了罪,出了客厅。
夙思嫣这才收回僵住的背,软靠在太师椅上,朝十一娘露出一抹苦笑。
“让慕姑娘看笑话了,我娘她……”
夙思嫣终究不好说亲娘的坏话,只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十一娘眸底掠过什么,笑着错开话题,夙二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用手指头也能猜出一二,心思浅薄的让人好笑。
大约夙重耀大多遗传了她!
“一别多年,二小姐一向可好?”
夙思嫣一笑,眸底却无半分笑意,她轻轻点头,“慕姑娘可好?”
十一娘想到五皇子楚乔,对比了夙思嫣消瘦的容颜,心中一叹,笑道,“好。”
两人相视一笑。
十一娘从夙思嫣眸底读出一抹无奈的孤独和哀伤。
青衣沏了茶,奉到二人跟前,十一娘一口饮了,点头夸道,“青衣的茶还是这样好喝!”
青衣笑着道谢,又与十一娘添茶,十一娘笑问,“怎么没有见红衣,二小姐把她许人了吗?”
不过简单的一句问话,主仆两人却都有所呆滞失神,一个砸了茶盏,一个丢了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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