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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重耀行事一贯独行毒辣,像被送去六安试探莫守谆的李音,像这次各种看似巧合之下的算计。
但他们明知道夙重耀是在警告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们还不够强!
梅长风与苏长亭对视一眼,眸中都有些无奈。
“爷,要不要我把人再调过来几个,保护几位小姐的安全。”苏长亭道。
若夙重耀的目标是莫三小姐,那后果……
苏长亭不敢想下去。
莫守谆已慢慢平缓了呼吸,对苏长亭点头,“你和江一一块过去,挑最好的人过来,绝对不能再让她们几个出任何意外!”
苏长亭肃然应喏。
莫守谆这次显然是真的被气恨了,李音的事他有防备,不过是与妻子配合演了一出戏给夙重耀看,可这次,他居然下如此狠手,要害死元娘,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冷着脸吩咐了苏长亭,又与梅长风道,“将两个院子里,他安插的人全部给我剔出来,一个不留!”
梅长风眸子里掠过一抹愕然,与苏长亭面面而视,“爷,这……咱们把人剔出去,难保他会再安插人进来,不如留着这些暗桩……”
“留着他们?”莫守谆冷笑,“这次是十一娘来得及时,元娘命大!下一次是谁?姑息养奸,只会助长他一次又一次的行凶!你们立刻行动,剔除了人,把咱们自己的人寻个牙行再安插进来,我要这两座宅子从今日起,关上门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夙家人连只蚊子也别想放进来!”
见莫守谆动了真怒,梅长风与苏长亭都没再说话,垂首应了是,分别出门去办事。
莫守谆又去了隔壁宅子,看了元娘,李妈妈来禀,“十一小姐睡在大小姐身边,片刻都不分开,莫三小姐辛苦了几日,已回了房间歇息。”
莫守谆点了头,转了回去。
翌日,十一娘来寻莫守谆,问事情来龙去脉,莫守谆毫不隐瞒,一一道来。
十一娘并没有莫守谆想象中的愤怒。
十一娘眉眼清冷,眸底寒光凛凛,唇角却偏勾了一抹笑,“夙家、夙扶雨、夙重耀,这笔账可是越算越大了!”
莫守谆心底一紧,“十一娘,你别乱来。夙家有忠勤侯府的威名在,又深得皇上信任宠爱,夙重耀在江淮的势力更是……”
“三姨夫不也不怕吗?”十一娘璨然一笑,回眸间杀意凛然,“他敢动我们家的人,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你……”莫守谆只觉她那笑,仿若地狱来的一般,明明灿若昭阳,却让人心惊胆寒。
好半响,莫守谆才轻叹一口气,“这次是三姨夫疏忽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害元娘!”
十一娘目光看向窗外,风声猎猎,将院子里那颗银杏树上的叶子卷着拽着从树上扯下来,有被带入池塘中的树叶,不过片刻便成了藻泥。
夙重耀,不过是仗着夙扶风留下的忠勤侯府威名,不过是仗着还得顺平帝三分宠爱,她就不信,拉不了他下马!
莫守谆看她的神色,蹙了眉头,再次开口规劝,“十一娘,咱们如今羽翼未丰,并不适合与忠勤侯府正面冲突,要为元娘报仇,得寻一个循序渐进的法子。”
这一点,十一娘认可。
三姨夫能做到今天这一步虽有他自己的主观意愿在里面,可真说起来,也是与她家收留薛烨有几分关系,若不然,以三姨夫的手段在夙家忠勤侯府的光环下做生意,可谓如鱼得水。
报仇之事,她自是要想个好法子徐徐图之,但让夙重耀疼上一疼的法子却不用!
撇开这个话题,十一娘问起来时路上遇见的那些人,“三姨夫可知那些持刀大汉什么来历?被追杀的那群人身手不错,听口音似有一些京城口音,我听到那群持刀大汉为首的一个人说什么林珏……三姨夫可知这林珏是何人?”
莫守谆霍然起身,“林珏?你可听清楚了?被追杀的人真的叫林珏?”
十一娘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景,点头。
莫守谆神色正然,与十一娘道,“我曾听夙重耀提及四皇子楚衍,母妃姓林,曾化名林珏。”
“四皇子楚衍!”十一娘惊诧,“他怎么会出现在江淮?又怎么会被人追杀?”为什么他会骑着顾子宴的乌骓马?
十一娘一头的问题。
莫守谆摇头,“这个四皇子生性淡薄,不喜朝堂之争,最爱四处游山玩水,深得皇上喜爱……怕就是这份喜爱惹的祸。”
十一娘蹙眉,四皇子骑的马是顾家的,明显与顾家关系亲密,而顾子洲明里站在夙家这一边,暗中帮助薛烨,如今又跟一个闲散四皇子扯上了关系,他究竟打的什么注意?
十一娘将信中的疑虑说给莫守谆听,莫守谆也不解,只道自己已派了人密切监视顾子洲的动静,顾子洲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会第一时间通知十一娘。
十一娘却在心里腹诽,他最大的不对劲地方就是始终不告诉她薛烨到底去了哪边的军营?是在谁的麾下?
两人又说了几句,有小厮敲门,“老爷,胡老板来了。”
莫守谆笑了,“请他去待客厅稍坐,我这就过去。”
“是。”小厮应声离去。
莫守谆看十一娘,面带笑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推荐的这个胡成行果真有几把刷子,前段时间我去寻他,他那里的寒瓜已是结了拳头大小的小寒瓜,一条藤蔓上能结六七个,看着很是喜人。这次来,多半是寒瓜成熟了……”
“寒瓜熟了?”十一娘也是一喜。
莫守谆颔首。
十一娘立时点头,“走,去看看。”
两人结伴去了待客厅,胡成行见到十一娘,立刻站起身,作揖行礼,“十一姑娘。”
胡成行早褪去了在京城时的青涩,周身一股精明气息。
十一娘笑着点头。
胡成行又与莫守谆见了礼,拍掌。
厅外立时进来两个人,抬着一个麻布袋,看麻布袋的形状却是几颗圆溜溜的东西,十一不由站起了身,目不转睛的看着麻袋。
“放在桌子上,小心点。”吩咐人放好麻袋,胡成行看了莫守谆一眼,莫守谆摆手,屋内伺候茶水的丫鬟福身退出客厅。
胡成行深吸一口气,想镇定脸上却抑不住笑容,看着十一娘,解开了麻袋绳,“十一姑娘,胡成行不负所托,种出寒瓜了!”
被解开的麻袋口内,露出滚圆的三颗西瓜,黑黝黝的瓜皮,正是西瓜品种中的一种——黑美人!
十一娘眼睛一亮,大步走过去,触手摸了摸黑美人,“三姨夫,借你家刀子一用。”
莫守谆大笑一声,正要应,胡成行却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十一娘,“我来时特意带了这个过来,十一姑娘,请!”
十一娘也不客气,接了匕首,小心切开黑美人,红壤黑籽,却是正宗的很!
“哈哈!胡老板,好样儿的!”莫守谆大笑着拍胡成行的肩膀。
胡成行也是激动的看着那黑美人,眼中有水光波动,为了这黑美人,他险些被旧主害了性命,幸好得了十一姑娘的帮忙,才留了这条命在!
“十一姑娘,你看,成了!成了!”他的激动不同于十一娘与莫守谆,热烈不掩饰,高亢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发泄,大的吓人。
十一娘笑着看他,“恭喜你,胡大哥!你成功了!”
胡成行使劲儿点头。
十一娘将黑美人切成月牙状,分别递给莫守谆与胡成行,“尝一尝?”
两人谁也没让,接过来就大口吃了起来,“好!”
十一娘笑着自己也拿了一块儿,沙地养出来的黑美人是沙瓤,汁多味甜,很是好吃,不足的地方却也是汁多,带了些许水气,让甜味打了折扣。
不过第一次就能种出这样大面积的黑美人,已经实属难得!
看十一娘的脸色有些许不对,胡成行立刻担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十一娘便将自己的体会说了,胡成行再去吃便也觉出了这个问题。
莫守谆在一旁道,“江淮多水,气候多湿润,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十一娘点头,要想避开这个就得换地方,可再找一个这样天然的大面积沙地,却并不容易。
看着桌上红壤黒籽的黑美人,一时间三人都有些意兴阑珊。
末了,胡成行决定回去好好想辙。
莫守谆这里寻了梅长风过来,让他也尝了寒瓜,素日严肃的一个人,吃过寒瓜后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件事你回头与胡老板多商量,能瞒着夙重耀的人就绝对不要让他们知道!”莫守谆肃然道。
梅长风却道,“夙重耀在咱们船行安插了那么多人,要瞒过夙重耀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况且,胡老板是京城人,他的底细夙重耀那边若是查起,怕顺藤摸瓜就能牵扯上爷……”
这件事怕不好做,除非出面的全是生人,与他们莫家、胡家都没有关系!
梅长风道,“爷,不如这样,您看如何?”他凑近莫守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莫守谆想了半响,“你可有信得过的人?”
“生死之交!”
那就是信得过了。
莫守谆点了点头,“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寒瓜这块儿算十一小姐的产业,走账的时候记得与莫家船行分开走。”
梅长风颔首。
十一娘到江淮的第三日上,元娘醒了。
第四日上,夏承和与罗氏带着二娘、三娘、八娘到了。
十一娘迎出去的时候,夏承和与罗氏正下车,不过几日的功夫,两人同是脸色蜡黄,头发枯燥,一双眸子通红,罗氏下了车若不是绘春扶了一把,险些栽去地上。
她却不管不顾拉着十一娘的手踉踉跄跄的往里冲,“十一娘,你大姐呢?你大姐呢?快带我去……”
“娘,你别急,大姐已经没事了,大姐已经没事了!”十一娘忙安慰罗氏,罗氏却哪里听的进去,一门心思往里冲。
二娘、三娘与八娘一个比一个脸色差,八娘跟着绘春练了半年的武,比二娘、三娘强一些,却也是捂着嘴要吐的模样。
“二姑娘、三姑娘、八姑娘。”绘春一手一个扶了二娘与三娘,又以眼神示意来接人的小丫鬟去扶八娘,“我扶你们进去休息。”
二娘、三娘已是把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绘春身上,“绘春,我们去看大姐……”
绘春点头,扶着二人走进院子。
元娘正熟睡,乌青的长发在枕头上铺散,趁的白皙漂亮的脸庞越发有种透明的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
罗氏压抑着捂着嘴低低的哭出声,夏承和双眼红通,扶着罗氏往床头挪。
罗氏扑过去,握住女儿的手在脸上摩挲,又怕哭声吵醒了女儿,忍住了哭声,却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落下,“元娘……”
“元娘……”夏承和在一旁低声叫。
二娘、三娘与八娘进了屋,看到元娘的脸色,都不由低低抽泣起来,“大姐,呜呜……”
元娘的手指蓦然一动,双眸睁开,看到夏承和与罗氏,以为自己在做梦,抿了唇就虚弱的笑,“爹、娘,我又梦到你们了,真好……一定是我太想你们了。我给少爷生了一个女儿,我让奶娘抱给你们看……”
短短两句话,她累的气喘吁吁,眼睛却不停歇的在屋内逡巡,看到夏承和与罗氏身后的十一娘,笑,“十一娘,你帮我唤奶娘过来,给爹娘看……”
一颗泪犹地落在元娘皮包骨一样的手指上,元娘的话就一顿,眼睛蓦然睁大,“娘……”
言语中似有不确定,却又分明带着惊慌。
罗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把将元娘搂入怀中,“元娘,元娘……元娘……”反反复复的就这么两个字。
夏承和背过身,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莫三小姐在后面安慰二娘、三娘与八娘,“莫大夫已经开了药,调养半年身体就差不多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八娘就笑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里却似关不住的水龙头一般,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大姐,大姐……呜呜!”二娘与三娘喜极而泣,相拥着又哭了起来。
元娘被罗氏搂着,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娘……我好怕……”
难产那会儿,她拼了命的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生下来却突然血崩,她好怕,怕再见不到少爷告诉他她给他生了个健康的小女儿,怕再见不到爹娘,来不及报答爹娘的生养之恩。
“不怕不怕,娘在这儿,娘在这里陪着我们家元娘,哪儿都不去了,哪都不去了!”罗氏声音颤抖,即使拥了女儿入怀,却依然胆战心惊。
早产、血崩这样要人命的字眼在她的脑中盘桓了这么多天,她已经快要受不住了……
听到消息的莫守谆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请了夏承和去偏厅说话。
房内,罗氏得知元娘昨日刚清醒过来,忙哄着她睡觉,守着她睡着了,才蹑手蹑脚的从屋里出来,撵了二娘、三娘与八娘去休息,李妈妈早收拾好了客房,带着姐妹三个下去休息。
罗氏拉着十一娘去找夏承和要去向莫殇谢救命之恩。
在她看来,莫殇三番四次救他们家人性命,是大大的恩人,磕头是最轻的。
十一娘想拦也拦不住,且被拉着一块磕,看莫殇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莫殇却淡然受了,还斜了十一娘一眼,扶了夫妻二人起身后,笑道,“你们也救过阿狸一命,我也算报恩,不用计较这么多。”
“你还救过我娘家弟弟,救过十一娘和小烨的性命,这次又救了我家元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礼该拜!”说着,还要去跪,又拉了十一娘。
十一娘的脸就又黑了一层。
这似乎取悦了莫殇,他伸手拦住罗氏与夏承和,“见外了。”
十一娘半弯的膝盖立刻就直了,还顺势把罗氏扶了起来,罗氏就嗔怪的瞪了女儿一眼。
元娘因为失血过多,每日十二个时辰有一大半的时间在昏睡,剩下几个时辰也只能躺在床上。
等罗氏夫妻与二娘、三娘、八娘从日夜赶车中恢复过来精气神儿,十一娘便让奶娘抱了孩子到屋里,逗孩子玩儿。
孩子虽小,却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眸,黑溜溜的葡萄一样,看人时仿佛沾了水,漂亮的让人一句重话都不忍说。
八娘喜欢的不得了,没事就趴在床头逗孩子玩儿,二娘、三娘也很稀罕,围在一边看。
孩子不认生的转着大眼睛,骨碌碌的似在打量每一个人,不多会儿打个哈欠闭眼就睡。
就这样,姐妹几个也能玩上一整天。
罗氏就笑,与半靠在床头的元娘闲话,“可取了名字?”
元娘眼睛就一暗,笑着摇头,“大名是要等少爷来取的,乳名……”她看罗氏,“爹娘给取一个吧?”
“我们?”罗氏摇头,“我和你爹哪会起什么乳名,你们姐妹几个的名字还是花了铜钱找了个落魄的秀才给取的。”
原来如此。
十一娘笑,还好没有起什么杏花、桃花之类的名字。
元娘笑,“娘是她的亲外婆,起个乳名哪里就叫不得了?再说,咱们只在家里叫,入谱的名字还是要少爷来取的……”说到最后,脸上便有一份黯然。
罗氏怕女儿伤怀,就接了话,“成,只要你不嫌弃,我回去晚上跟你爹商量商量。”
元娘点头。
罗氏便岔开话题说起给孩子做小衣服的事,元娘刚开始还应几句,慢慢的便睡着了。
罗氏轻手轻脚的把孩子抱到元娘身边,看着一大一小两张肖似的脸,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晚上就与夏承和说这事,夏承和就道,“你是说元娘还惦记着那个温家少爷?”
罗氏叹了一口气,听元娘那口气,何止是惦记,怕还动了再回去的念头。
夫妻俩辗转了半宿没睡着,天发白才睡了会儿。
却直到元娘问起,罗氏才想起,两人大半夜没睡觉也没想好起什么乳名。
元娘就笑着说不急。
罗氏回头问十一娘,十一娘寻了个借口去了莫守谆那儿。
得知十一娘的来意,莫守谆笑了笑,“温家少爷年二月初三娶的慕家小姐,四月传出慕家小姐怀了身孕……”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
却听莫守谆继续道,“孩子不是温家少爷的。”
呃?
慕家小姐还偷人不成?
莫守谆从暗格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十一娘,“还想着你再不问,我就把信烧了。”
却是京城闲云阁的二掌柜递过来的消息,信上说,温家少爷大婚前夕伤了身子,大夫诊断说不能行房,两家定好了婚期却不好更改,慕家小姐只得先嫁了进去。温家少爷本就无心取她,取她不过权宜之计,哪里会碰她,她回去哭诉,慕夫人便出了主意给温家少爷下了合欢散,到最后不知怎的,喝掉合欢散的人变成了慕家小姐,把一个小厮当成了温家少爷……
十一娘没忍住,轻笑出声。
害人反害己,她是该同情慕家小姐还是可怜慕家小姐?
不过,这件事怕与温家少爷也脱不了干系。
他宁愿让人毁了慕家小姐的清白也不愿与其同房,一方面为了不被慕家牵制,另一方面……怕是为了姐姐吧?
他若是知道姐姐为了生他们的孩子险些丧命,不知道会如何心疼?
十一娘笑着将信烧了,莫守谆一直在旁边看着,等信成一团灰烬,他笑着道,“还有个好消息,第一批玻璃已经开始烧制,半个月后便见分晓,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没等十一娘回答这个问题,书房门被人叩响,“老爷,苏记商行的少东家来访。”
苏记商行?
苏少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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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无能,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