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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昕反应再快,她也不过虚岁五岁的孩子,前世的经历并不会让她突然变得有见识又勇猛,跨坐在窗框上,她觉得心都抖得不成样子,窒闷的感觉让她使劲拍了拍小胸脯。
战战兢兢地探出头去望着江面,流动的江水让她有些头晕。
这一片的水流还算平稳,若是波涛汹涌,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她也未必有勇气跨出去。
想起短暂的浅睡,她仿佛看见了阿摩哥哥。
阿摩哥哥在睡觉,看样子与船舱类似。她慢慢靠近,还看见阿摩哥哥唇角起了燎泡。
她捂嘴好笑,阿摩哥哥一定吃得太辣,上火了吧?叫你馋嘴,也不知道疼不疼。
她想再靠近些,就被“砰砰”的巨响惊醒。
她有预感,阿摩哥哥一定追来了,说不定就在身后不远的某艘船上。
她只要逃出去,她只要坚持片刻,一定能与阿摩哥哥汇合。
回头看向屋内,昏沉的光线下,孙婆子睡得还很香。她的药里有镇痛安神的成分,总是要睡够时间才会醒。
宝昕有些不忍,虽然现在状况不明,但是若真是江匪出动,那孙婆子的命……堪忧。
“砰,砰砰。”
又一阵撞击,迟疑不定的宝昕一个不慎,差点被震得滑下窗框,手快地抠住窗框,坐起来,一脑门子冷汗。
究竟怎么回事?难道触礁了?细细听去,又听不真切。
“嘿,丫头。”
宝昕仿佛听见肖娘子的小声的呼唤。
再次探头看去,果真是肖娘子在尽头处焦急地招手:“赶紧地,过来,快来不及了。”
宝昕点头,又看向屋内,孙婆子居然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窗框上小小的身影:“你在做什么?难道想入厕?可入厕怎么爬上窗框了?睡迷了吧?”
宝昕叹了口气:“能起来你就起来,赶紧躲一躲,好像不对劲。”
“你想跑?”
孙婆子被这认知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半抬起上身,伸手想抓住她:“你回来。我们费了这么大劲,你不能跑,你这是害我们。”
宝昕“哈”了一声,原本的一点心软让她觉得如同笑话。
不再关注她,紧紧抓住窗框边缘慢慢地下滑。
目测,这高度大概与宝昕的身高差不多,所以,对宝昕来说,能下去,但是若不站稳,也有掉下水的可能。
“老头子诶,快来啊,丫头要跑了。”
孙老头住的地方离此不远,是间杂物房,没有专门的床,勉强容身。
黎明时分最是安静,孙婆子大喊大叫,难免引来其他人。宝昕加快了速度。
孙婆子又急又怒,惟恐宝昕得逞,拼命地想起身下地拽住她。
一个小丫头片子,养尊处优的,只要抓住,就不可能挣脱她的束缚。
孙婆子终于爬了起来。
她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胀痛,好像头顶压了一个重重的锅盖一般,又仿佛几面鼓在脑子里拼命敲,耳鸣眼花,金花乱舞,她一个踉跄栽到在床下,眼也斜了,嘴也歪了。
“老豆几,贵矮!”
一口气堵在喉间,喊不出吐词也不清楚,她急得晕了过去。
她想起来了,落脚的村子里吴家老太婆就是这样,瘫痪在床,没几天就去了。
她……会不会也这样?
宝昕终于滑下了窗框,脚踩稳当了,扶着船身的细铁条,一步步走了过去。
“哎呀,你这丫头,可急死我了。快,不能再等,赶紧走。”
“婶子,究竟怎么回事?这船在江中,我怎么走?”
“船上无小船,我给你准备了个大木盆,按以前我当家的说,这木盆漂浮力强,只要没有暴风雨,能安然地在江面上漂浮好几日呢,就是小一些的漩涡,也是不怕的。”
递给宝昕一个小包裹替她缠在腰上:“自从知道你的事,我就在做肉干。能顺利靠岸倒还好,若是漂上两日,好歹有肉干撑着。丫头,咱娘俩也算相识一场,机灵点。对不住了,现在必须送你离开。”
肖娘子将大木盆推下水,扶着宝昕坐上去,又给了她一把小木铲:“左划一下,右划一下,才不会原地转圈。”
宝昕觉得肖娘子眼中透出的,是必死的光,那光芒亮得诡异。
“婶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问,可是,只要有一丁点机会,婶子也要努力活下去。想想儿孙,想想您的夫君,他们一定都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肖娘子吸了一下鼻子,点点头:“我知道了,傻丫头。”
“婶子,只要活着,到临洛城永定侯府宁家七房找我,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但是可以让你温饱无忧。”
“呵呵,丫头自己还需要爹娘养活呢,现在想养活我了?好好,我记得了,记得妥妥的,但凡有丁点机会,我都会尽力活下去。”
扶着大木盆推了一把,“别啰嗦了,趁着天色不好,趁着他们还在混战。”
这里,是厨房堆积生活用品的地方,离水面最近,木盆晃晃悠悠地离开船舷。
肖娘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吓得脸色苍白,拼命对宝昕大喊:“快划呀。”
严明的身影现出来,看着已离开几步远的宝昕嘿嘿笑:“哟,楠木大木盆呐。丫头,大哥帮你一把。”
拿了一根长长的竹撑杆伸过去,抵着木盆送出去更远:“一定要好好活着。”
严明大声地说着,挥着手,又低声道:“一定要活着啊,妹妹。”
宝昕用手背擦着眼泪,挥挥手,拿小木铲划了起来。
或许女子心巧,木盆还真的如木船一般前行,并没有原地转圈。
这可是宝昕第一次划船。
她没有方向感,只知道努力往岸边靠就行,总能到边儿。
却说孙婆子晕了一阵又醒了,可她发现手脚不停使唤,毫无知觉。
她很灰心,直直地瞪着舱房顶部,为什么这么重的撞击,老头子还没过来?他就不怕她们出什么意外?
死丫头,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跑?!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那么点点大的小姑娘,胆子能顶天了。
门外传来重重的敲击声,孙婆子眼中闪出希望的亮光,“呜呜”地拼命叫。老头子总算来了,追上去,还能抓住那丫头。
至于货船为什么会剧烈摇晃,她已经没空去想了。
“砰!”
舱门突然被踹开,木栓断成两截,进来的却是严明,看着躺在地上的孙婆子愣了愣,又转眼看向空空的床,转身跑了。
孙婆子“呜呜”两声,口涎顺着嘴角滑落,真是不知羞耻,只知道惦记那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