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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声,依旧在整个逸夫楼回响着。
在暗黑的逸夫楼里越拉越长,轻滑如水般的音符缓缓地流淌着,或淡雅幽深,或华丽多彩,或遥远震慑,或凝重悲怆,慢慢地浸润在时空中,触及心灵的悸动,似要牵扯出灵魂深处的那份感动与眷恋。
众人眼前的画面忽然一转。
35年前,幼儿园门口。
一位父亲牵着儿子的小手,听着幼儿园老师气愤地指责:“你儿子天天捣乱,昨天敲破一个玩具,今天又把菜汤倒在床上……”
儿子歪过脸偷偷瞟了父亲一眼,有些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不一会儿,老师终于离开,父亲从口袋里掏一样东西出来。
“蟹壳黄烧饼!”儿子欢呼。
父亲摸了摸儿子的头,笑而不语。
30年前,院子里。
父亲看着面前的儿子,大声喊:“臭小子,快来抢球啊!”
说着,一边显摆似的带着球,儿子气喘吁吁地跟在身边,好不容易抢到了球,结果又绊了一跤。
打完球后父亲和儿子大口的喝着凉水,父亲得意洋洋地拍着儿子肩膀:“怎么样?再过五年,你行不行?”
儿子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崇拜。
25年前,家里。
一脸青春痘的儿子无所谓地站着,看母亲哭天抹泪,看父亲大发雷霆:“考出这样的分数你还有理?”
儿子没有开口,只是怒目瞪视着父亲。
父亲一巴掌落在儿子脸上,打得儿子脸皮通红。
儿子倔驴般抬头盯着天花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逃离这个地方!
20年前,火车站。
母亲反复叮嘱儿子:“钱不够用就写信来,好好读书……”
儿子没有回答,只是怀揣着重点大学录取书,有些挑战意味地看向父亲,似乎在说你不是认为我考不上么,我现在偏偏考上了。
父亲并未多言,只是沉默着偷偷在儿子的行李箱里面塞进一个纸包。
车开动了,半路上儿子发现了纸包,打开一看,是四个热腾腾的“蟹壳黄”。
15年前,家里。
儿子坐在饭桌边,向父亲吹嘘着他的创业计划。
父亲撂下一句“脚踏实地别好高鹜远”就起身散步去了。
儿子咬牙切齿的看着父亲的背影,觉得话题变得索然无味。
难道父子真是自己永远的天敌?
10年前,电话里。
“家里一切都好,月工资800,住得也好……”母亲和儿子温馨的谈着话。
旁边,父亲伸着脖子听着,却拒绝接电话,良久冒出一句:“叫臭小子别硬撑,混不下去就回来!”
那头的儿子笑着挂了电话,但父亲的话湿润了他的眼睛。
他现在创业失败,吃住都没着落,忽然觉得父亲的话是如此的温暖。
5年前,医院里。
儿子第一次觉得病床上的父亲缩小了好多,那枯瘦的手曾牵着一双小手,曾变出“蟹壳黄”,曾魔术般带着球,曾揍过不成器的儿子……现在,已经不行了。
儿子哭了,却口不择言:“爸,你千万别死,我还没给你生孙子!”
父亲咧嘴一笑:“臭小子,放心,我还要和孙子玩球呢!”
5月前,院子里。
父亲拍着个玩具球逗着孙子:“来抢球啊,当年你爸这臭小子一次都没抢过我们!”
孙子摇晃着过去抢,一下子摔倒了。
父亲赶紧抱起孩子:“好宝宝不哭!爷爷带你买‘蟹壳黄’去!”
儿子透着玻璃,看得眼眶通红,鼻子发酸。
5天前,病房里。
父亲陷入昏迷,儿子握着父亲的手不愿放开。
他突然很想再重新做一回儿子,他一定不和父亲顶嘴,一定很听话……
儿子伏在父亲耳边,一点一点地说起往事,谁都没有想到,他竟记得那样清晰。
5小时前,殡仪馆里。
父亲装在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被儿子紧紧地贴在胸口,就如当年父亲紧紧地牵着儿子的小手,学走,学跑,学跳,学获取,学舍弃。
5分钟前,家里。
父亲的遗照在墙上的黑框里笑着注视着儿子,儿子在含泪写下了一篇《我爱天敌》,如果能重来,或许……
或许后面没了下文,但逸夫楼顶层的所有人却都是心下一震,一阵阵惋惜自四面八方传出,气氛显得有些悲伤。
其实,我们都有过这样的醒悟。
当我们生病时,我们发现健康是最重要的。
当我们伤心时,我们发现快乐是最重要的。
当我们穷困时,我们发现金钱是最重要的。
当我们饥饿时,我们发现温饱是最重要的。
当我们沮丧时,我们发现信心是最重要的。
到后来,当我们幻想着自己不在人世时,却发现什么都很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从生到死有多远?呼吸之间!
从迷到悟有多远?一念之间!
从心到心有多远?天地之间!
从爱到恨有多远?无常之间!
当欢场变成荒台,当新欢笑着旧爱,当记忆飘落尘埃,当一切是不可得的空白,人生,是多么无常的醒来?
年轻的时候你做了一个决定,把生命献给爱情,后来才知道,是年轻替你抵了生命。
其实,人生最惨的,并不是莫名其妙的被人给领上了一条迷路,而是当你背上孤独拿上剑,决定要马不停蹄,一意孤行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把你抱紧。
她望着你的眼睛,笑着说我想和你分享这漫长的一生。
你一激动,把剑给扔了,把马烤了,准备和她共度一生。
然而,当你回头的时候,她已经不知所踪。
后来你发现,原来陪伴你最久的父母,你根本就没有关心过,而他们对你的关心,却比她多了一座名为‘爱’的山。
于是你后悔,你想弥补,你想重来,
可是,真的有时间让你去弥补,有机会让你重来吗?
钢琴声渐渐停下,可这两个画面,却闪现在全场的人脑海中,久久不曾忘却。
君忘尘的三个嘻哈室友听完整首曲调后,尽皆默然不语,这是他们听过最为深入人心的钢琴声,也是唯一真正走入他们心中的曲调。
他们实在想不到,从未在他们面前弹奏过钢琴的君忘尘,竟拥有着神一样的双手,弹奏出了神一样的声音。
这一刻,他们忽然发现,君忘尘拉开他们的距离,原来越远了。
舞台上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散去。
每个人都有故事,只是缺少一个东西将众人心中的故事勾勒出来。
而今日,君忘尘的钢琴声,则是完美的将‘情’与‘爱’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从未见过一位如此具备音乐天赋的青年,刚刚那一阵钢琴声,简直可以堪比世界级水平,就连凤馥,或许都不如君忘尘。
凤馥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望着君忘尘,目光中满是复杂。
这个青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才能弹奏出这等深入人心的曲调?
全场寂静之余,君忘尘站起身,朝台下微微鞠躬,随后朝凤馥道:“凤同学,我的弹奏完毕,可能有些地方不够好,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话一出,某些音舞系的学子们都是眼角一抽,差点倒吐一口血。
说实话,就君忘尘刚刚的琴声水平,整个金陵大学绝对没人能够超越他。
这么好的曲调,居然还不够好?
另外一部分学生则是并未在意君忘尘的谦虚之言,他们唯一在意的,是凤馥接下来的编词。
如此感动人心的曲调,编词后再配上凤馥那天使般歌喉,必定能够轰动整个金陵大学,甚至一举拿下整个金陵市的校园歌曲榜第一名。
众人的期望尽数落在凤馥身上,只见其徐徐站起了身,愣了半响,却是摇了摇头,朝全场的人微微屈身,歉意一笑。
“对不起各位,君同学的曲调实在太过完美,编词,只会玷污这首曲调的情感,而我,其实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编写出如此感人肺腑的曲调词。”
此声落下,整个演唱会现场的人都是露出了震惊的眸色。
音舞系的第一才女,曾经获得五次全国音乐大赛一等奖,十余次被评为全国十大最佳音舞学员,竟然说自己无法对一首曲调进行编词?
主持人纵然秀眉微颦,可却也知道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君忘尘的曲调实在太深奥、太富有社会百态,古今结合,简直超出了音乐的理解范围。
凤馥音乐天赋虽高,但论人生经历,还是差了君忘尘一大截,根本无法用恰当的歌词来衬托这个曲调。
君忘尘的三个室友一脸失望,本以为能够见到女神的即兴表演,却没想到,君忘尘的琴艺如此之高,引音乐女神都折腰。
望着全场人失望的眼神,凤馥脸上既愧疚又尴尬,本来她觉得以自己的音乐天赋,对某首曲调编词那是轻而易举。
但君忘尘弹奏出来的曲调,实在太富有情感,那是一种深刻到灵魂深处里的声音,只能用心感受,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旁边的主持人自然看出了凤馥的窘迫,连忙转移全场的氛围,朝君忘尘问道:“君忘尘,你刚刚钢琴弹得这么好,应该是从小就开始学钢琴的吧?”
君忘尘愣了愣,摸了摸鼻子,扫了全场一眼,面色有些窘迫。
“那个……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弹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