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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眼看着就要过去,但是这林中的夜晚依然冷意晗晗。
一行人算起来十几个人,生了好几处篝火才够用。取了干粮和酒水,众人也都小饮了几口暖身,连苏晚晚和许乘月都喝了几口。沈越沣从不饮酒,见沈延青将酒壶递给自己,并且用似乎就知道他不会喝的眼神看着他,心下想着不能让她看不起,却把自己给呛着了。
沈延青微微摇头叹气,心下也懒得再与沈越沣多言。
众人颠簸了一整日,再加上早上起了个大早,早已是困意来袭。苏晚晚、沈延青在马车内铺了被褥便先行歇息了,而许乘月坚持自己独自在一辆车内过夜,不用洛云霄陪伴,因此洛云霄也自己回到空车上歇息。
马车留给姑娘们休息,其他人自然在树下寻个空处将就一夜便是了。秦毓景原本打算让洛云霄和许乘月同车而眠,这样可以空出一辆车给秦雪初休息。如今倒只能让秦雪初同他们一道在外面过夜了。
虽然秦毓景知道秦雪初是女子,和洛云霄同车过夜也没什么,但是还有许无闲、沈越沣等人并不知情,也不好如此安排。秦雪初自然是无所谓,也就让秦毓景不用再费心。
篝火跳跃,众人也渐渐入眠。离开洛阳已经三日,这三日虽然没有遇到什么岔子,但是却意外的遇到了许家兄妹和沈越沣、梅言立。
还不知这遥遥无望的前途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秦毓景责任重大,心中担忧,心中考虑这诸多事情,渐渐的也有些困意,双眼是再也撑不住眼皮,终于也渐入梦乡。
秦雪初待众人入睡之后,轻轻起身离开营地。
遥望繁星,熠熠夺目。
满天都是华彩,满目都是流光。
秦雪初忽然想起那个月华当空的后山之夜,萧落情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若说她完全没有感触,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若是非要道清自己对萧落情是怎样的心思,她也说不上来。
不是我不愿意放弃执念,而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你想保护我,而我也有要守护的人。
拨弄着荒芜的野草,秦雪初毫无睡意。她记得每次沈延庭看到自己面色憔悴黑着眼圈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开一副安眠的方子,如今倒是后悔没有备上几副带着,看来下次再路过城镇得让沈延信给自己配几副。
正在出神之际,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秦雪初起身回头,四目相对,她更觉得心中波动。
萧落情看着眼前之人衣衫单薄,连披风都没有披,便走上前将手中属于秦雪初的披风递上。
“我醒了见你不在,也没有披披风,所以寻了过来。我知道你没出事,只是给你送披风,免得你受凉。”萧落情解释道。
“哦。”秦雪初不知道除了这个字,她还应该说些什么。
“你,真的不打算回头了?”
原来还是来劝我的,还没死心吗?
秦雪初想起那日在后山的夜晚,萧落情也是这般神色,这般情真意切的劝自己放下一切。
“我心早死了,所以才会走这条路。”若是我还有心,我一定不让自己走这条没有选择的路。
“你应该知道你这次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几率有多微乎其微。”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不能半途而废。”
“你更应该知道,此行若是目的不达,你可能就没有命回中原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输,绝不能失败。”
“我不能陪你们到最后,我只能送你们到关外。”终于还是说出口,这总要说出口的别离。
秦雪初微微颔首,看着萧落情,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要走?”
“我会走,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够跟我一起走。”
或许萧落情的突然归来让自己的生活突起波澜,但是又或许是这大半年的时间已经渐渐习惯了他在身边。
他们不常聊天,仅有的两三次聊天不过都是围绕着身份和阴谋。而他每次都是诚恳的劝说和引导。或许你希望我能够放下执念,放下仇恨,放下这混乱的身份和身世,同你一起离开这剪不断理还乱的阴谋局势。
可是,我走不了。
我若走了,她会死。
我若走了,他会死。
我若走了,我会死。
如果你知道这所有的背后真相,你还会一次次的劝说我跟你走,还是支持我留下赌命一搏?
“你走吧。”许久,缓缓说出口的没有多余的解释和挽留,只有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你走吧,你走了也好,至少你不用卷入其中。
你走吧,你走了也好,至少我也少了些顾虑。
如果不能长留,那总有道别的时候。
萧落情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决心和决定,知道多说无用,只得微微叹气。见秦雪初还没有接过手中递出的披风,便上前两步。
秦雪初感觉到逐渐靠近的气息,原本想避开,却听见萧落情低声道:“别动。”
双手围过秦雪初的脖颈将她环在其中,他们离得很近。近得秦雪初觉得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将披风披在秦雪初身上,才松开双臂从前面系上带子。
“我会等你,你也别放弃自己。”
知道她身不由己,知道她受制于人,知道她顾忌秦炼雪,所以他会再尝试,再等等。
秦雪初愣在原地,直到萧落情走远消失在视线之中才反应过来方才的情形。
“他对你有情。”树影之后走出一个人影道。
“我知道。”喃喃自语,秦雪初似乎在回答那人的话,又似乎在回答自己。
“可你不能跟他走。”
“我知道。”这一次,秦雪初没有恍惚,而是很肯定的回答,因为这个答案早已注定。
“水叔,错过这个机会,我会不会后悔?”转过身,赫然面对的是松柏之下的水叔。
水叔走上前,与秦雪初并肩而立,同沐璀璨星光之下。
“你爹当年告诉我你的身世的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日会出事。你们今日浩浩荡荡而来,而正如方才他所言,未必能够平安归去。”水叔用颇为沧桑的语气回答道,不知是否想起了一些当年的往事。
“当年的事如今何必再纠缠,但你既然铁了心一定要追查到底,弄清真相。我还是那句话,你既然选了这条路,我虽然不赞成,但是也会倾尽全力保你平安。”
当年过往种种,如今阴谋重重。
“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也许错过了这次离开的机会,以后你便再没有离开的机会了。”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够从她身边安然无恙的带走你。
“我知道,只有他,她才不会痛下杀手。只有他,她才无可奈何。可是,我没有法子,真的没有。”不知是这夜晚太寒冷,还是这冷风太此人,秦雪初不由地蹲下身子抱着双臂。
“你已经选了,不是吗?不然你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对,我已经选了,因为我只能选这条路,别无他选,还真是个完美的选择。”秦雪初轻笑,那笑声分明是自嘲和讽刺弥漫在这凛凛寒风之中。
她已经选了。
选了一条自己别无选择的路。
他也已经选了,不是么?否则又怎么会提前道别?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又会想起沈延庭曾经对自己说的话?
沈延庭曾经说过,她把自己逼的太紧,每一根弦都绷的十足,若是有任何外界的人事物想要侵入自己的内心打破这平衡,所带来的后果不是新生,而是毁灭。
如今看来,沈延庭果然了解自己。
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她堵上自己的性命和前路,赌上所有,费尽心思。只不过是为了去做一件遥望不及的事情,一件远远比所有人看到的更加复杂而充满阴谋算计的事情。
“我们已经离开洛阳几日了,奉剑楼不敢在秦府势力范围之内动手,以免秦府派人支援。恐怕接下来的行程便没有这几日这么顺利了。”定了定心神,秦雪初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起身道。
“不错,其实奉剑楼比蓝火教更怕我们过早出关。蓝火教担心的是我们进入他们的腹地,而奉剑楼担心的则是一旦我们出了关他们便更不好下手,完成不了任务,他们无法向幕后之人复命。”水叔分析道。
“哼,奉剑楼还真是替他很是卖命。这般倾巢出动,连薄华都亲自出手了,恐怕不只是为了钱财上的利益吧。”秦雪初冷冷地道。
“薄华这个人我有所耳闻,虽然不知道她的来历,不过似乎是个棘手角色,上次你不是也差点命丧她的剑下。”
回想起那次竹林激战,若不是玄乾及时赶来,倒是真的失了算、丢了命。
也正是那次的纰漏和大意失算,更让秦雪初对今后所行之事万般戒心,丝毫不能失误。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睡一会吧。”水叔理了理外袍,见秦雪初又叹了气坐在树桩之上。
“你会赢的!”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水叔才转身离开。
似乎在响应这句话,天上的繁星闪动,摇曳着灿灿星光在树影斑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