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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续起身要走,却被杨夫人紧紧地抓住了手,“续儿……”
杨续脚步一滞,手心上传来的温度很陌生,自他记事起,母亲便总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落泪,他也只能远远地看着母亲和兄长亲呢,久而久之,关系便疏远了,他不知道原来母亲的手这样柔软,和奶妈的手完全不同,心里的空缺被这轻轻一握瞬间填满了,杨续张张嘴,终于只吐出一个字来,“娘……”
……
杨续端着冷掉的汤药往外走,只听到两个侍女倚着门柱小声议论着什么。杨续准备让她们去煮药,却无意间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青烟,你说二公子真的像传言的那样吗?”
“我也不知,我来府里也不过十年,但是听老仆人们说过,二公子天生是不祥之人,总是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大人因此才把他送走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可二公子是大人亲生的儿子,大人和夫人怎么舍得啊!我瞧着杨公子长得英俊潇洒,对人也和气,很正常啊!”
“我起初也不信的,不过你看啊,公子不在的日子,府上一切太平,夫人身体康健,大人仕途顺遂,可他刚一回来,这才住了几日啊!府里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可见二公子的确是个克星。”
“哎……公子真可怜……摊上这么个命数……”
“你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人家再不济也是宋大人的女婿,你呢!相府成了这般模样,你下一顿饭还没着落呢!”
“哎……”
杨续看着汤药中自己的面孔,默默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没走多远正好撞见管家,“二公子,您这是上哪儿啊?”
“哦,母亲的汤药凉了,我拿去热一热。”
“哎哟,公子呀!这种粗活哪能让您亲自动手。”管家接过瓷碗,“交给小人就行了,公子今日可留在府中用饭?”
“不了,宫里还有些事情。”
“哦,对了,听说新娘子中了毒,公子一定忙坏了吧?”
“嗯……已经转危为安了。”
“万幸啊!万幸!贼人可找着了?”
“还未……对了,是谁给母亲看诊开药的?”
“是靳大夫啊!”
“他还没走?”
“没有没有!靳大夫是个有良心的人,不像那些个见风使舵的白眼狼!”
“他在何处?”
“这时候……大概在他自个儿屋里。”
“好,你先去忙吧,我去见见靳大夫就走……就不向母亲告辞了。”
“行,公子您有事就去忙吧!大公子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只能仰仗着二公子了!”
“放心吧……”
“是,小人告退了。”
……
“扣扣扣……”
“谁啊?”朗元庭放下手中医书,大声道。
“开门。”
朗元庭一惊,赶紧起身开门,畏畏缩缩地开口道:“不知二公子前来,有失远迎……”
杨续进了屋,看了几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逃跑?给你的盘缠应该足够了吧!”
朗元庭讪讪地笑了笑,“公子的赏赐,小人分文未动,小人有罪,自然……要留下赎罪。”
“哼!我看你是因为外面的卫兵跑不掉了吧!”杨续冷冷地扫了朗元庭一眼,“若不是师傅替你求情,我一定一刀劈了你!”
朗元庭吓得身子一抖,期期艾艾地开口道:“谢公子不杀之恩,谢司马大人救命之恩。”
“我今日来是有一事问你。”
“公子请问,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曾为孕中的太后娘娘看过诊,对吧!”
“是……”
“太医院里有记录,你还给太后开过安胎药,没错吧!”
“是!是!”朗元庭额上冒出汗来。
“太后生产后,你就突然告病辞官,改头换面进了相府,这是为何?”
“小人……小人本就是宰相大人安插在宫里的人,大人觉得小人无用了,就只能留在府里当个家奴了。”
“说谎!”杨续拿出折扇敲打着手心,“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说,包括……当今圣上的身世!”
朗元庭一下子瘫软在地,呆楞地看着地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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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护卫,这是殿下让我从宫里拿来的,你可记得每日一颗服下啊。”路公公站在一张粗陋不堪的木板床前,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不知放在何处。他一直在仁寿宫做眼线,不知暗卫营,和苏兔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她与杨宋关系匪浅,殿下待她也与众不同,只当苏兔是殿下身边信任的护卫。
“请路公公代苏兔谢过主上。”躺在一张草席上的苏兔已经苏醒,平静地开口回应道。她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棉被,面色青白,嘴唇一片乌紫,往日透着杀气的双眼此刻也暗淡无光。
路公公将瓷瓶放在苏兔手边,看了看这间下房,墙壁斑驳,屋顶漏风,阴暗潮湿,除了一张破床什么器具也没有,路公公叹了口气道:“这地方可怎么住人啊……等到殿下气消了,我去跟殿下求个情,做个下等婢女也太屈才了。”
“路公公,我如今武功尽失,一无所长,也只能做个婢女。”
“哎……”路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苏护卫好生养着吧,我是时候该回去向殿下复命了。”
苏兔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两眼直直地看着结满蜘蛛网的屋梁,不知再想些什么。路公公摇了摇头,关上破旧的木门,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轻叹道:“真不知殿下是怎么想的,就凭一个小婢女,能拿捏得住宋子昭那个浪荡的主儿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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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续回到长鸿殿内发现里边阵阵欢声笑语。
“师傅,您怎么在这儿?”杨续惊讶地看着喜笑颜开的司马仁希。
“怎么,我不能来看看我徒弟的媳妇儿?”司马大人手里住着拐杖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
秦思俏在一旁笑得嘴都合不拢,杨续一头雾水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笑成这样!”
秦思俏看看杨续又看看司马大人,捂着嘴强忍笑意。司马大人大人见状捋了捋白胡子,笑道:“哦,我同小丫头正说到你呢!”
“说我什么?”杨续坐了下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杨续……听说你十二岁的时候还尿床呢!哈哈哈!”秦思俏笑到肚子痛。
杨续脸刷一下红透了,郁闷地看着司马大人,“咳咳……师傅……”
“啊呀,小时候的事了,别介意,说出来让小丫头开心开心,这不,精神也好多了!”司马大人乐呵呵地笑道。杨续无奈地望着天花板,这分明是把他们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啊!
“师傅,您还说了些什么啊?”
“没了,没了!”司马大人躲避着杨续的目光。
杨续叹了口气看着冲他挤眉弄眼的秦思俏,“我那是……意外!有个长相特别可怕的恶鬼半夜突然出现,我那是……被吓的!”
“噗!”秦思俏笑意更甚,“原来是吓尿的啊!”
司马大人见杨续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忙打岔道:“你去相府了?”
“是!师傅!”
“见过你娘了?”
“是,一切安好。”
“嗯……”司马大人点了点头道:“皇上问我该如何处置杨大人,我已请求皇上从轻发落,宰相一党群龙无首,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趁此机会给那些个结党营私的朝臣敲敲警钟,若是较起真来,怕有半数三品以上的官员要受到牵连,必然不可取。齐氏外戚如今也是人心惶惶,我揣摩皇上的意思,怕是要用小丫头中毒一事做点文章。”
杨续点点头,沉着脸对司马大人开口道:“徒儿今日见到朗元庭了。”
“哦?他还未离开吗?”
杨续看了看秦思俏,对司马大人说:“他把当年的事都说出来了。”
“看来他是良心发现了。”
“不,师傅!”杨续脸上阴晴不定,“徒儿另有发现!”
“哦?”司马大人诧异地看着杨续,“说说看。”
“这要从那个范常在说起,秦思俏发现……”杨续便将他们的猜测和朗元庭的证词说与司马大人听。
司马大人脸上的表情也是风云变幻,“朗元庭他说得可是实话?”
“他没必要撒这种弥天大谎!”
秦思俏心里没由来的慌张,“太后竟有不孕症……那……那她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怀孕!她抢了范常在的孩子!”
杨续沉声道:“据朗元庭交代,假孕夺子这个主意还是父亲给太后出的。”
司马大人皱眉道:“的确……当年朗元庭是你父亲举荐进的太医院,杨相当时还只是个翰林院的六品侍读,但先皇极为器重信任他,因此不少达官显贵、后宫嫔妃都有意拉拢。自古前朝与后宫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身为贵妃的太后怕是看中了正得势的杨相,这对于杨相来说也是个极佳的机会,于是一拍即合!贵妃利用先帝对杨相的器重使得自己在后宫的地位更加稳固,宰相则借贵妃的地位与显赫的家世谋取高位实权。此后杨相一步步将贵妃送上了太后的位置,自己也成了权倾朝野的国之重臣,齐太后担心宰相独大,宰相担心外戚夺权,二人便从盟友沦为了敌人。”
杨续点点头,“师傅,我们该如何是好?”
司马大人看向二人,正色道:“续儿,此事万万不可声张,无论如何也要烂在肚子里!区区常在之子如何能封为太子,又如何能成为天子!若是大白于天下,必将危及皇位!你们绝不可泄露半句!”
“我们明白了……只是太子也知道此事,对我们也……”杨续见师傅的脸色暗了几分,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子昭都同我说了,你也不用帮他遮掩,虽然他是我的徒弟,但毕竟有君臣之别,与你们不同,如今他翅膀硬了,自然更多的要为他这东宫之位考虑,很快……他也会成长为一位杀伐决断的君王……”司马大人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我会请命继续担任太子太傅。”
“师傅!”杨续激动地起身道,“您不是说想要归隐山林、颐养天年么!”
“只有我留下,你们才能展翅高飞呀!”司马大人平静地开口道,“续儿,你带着小丫头远走高飞吧!”
“师傅,徒儿怎能忍心抛下师傅在这龙潭虎穴中,只顾自己逍遥!”杨续连连摇头,“此事不可,我们再从长计议,要走一起走!”
“续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与小丫头身怀异术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再拖下去,恐怕就永远也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