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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下房。
“就是这儿了,二位请进。”左丘推开已经变了形的木门,宋子昭和杨续矮着身子走进了这件陋室,里面到处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苏兔!”宋子昭看向里边躺着的人,大喊道。
苏兔毫无反应,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睡得很沉。
“她怎么了?”宋子昭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任何伤口,但看她脸色分明是受了重创,眼下就剩了这么一口气。
左丘一字一句道:“废了武功。”
杨续和宋子昭大惊失色,“谁!谁干的?”宋子昭怒吼道。
“她自己。”左丘看了看床上瘦弱的女子,如此强悍又坚不可摧的冷血杀手,如今却成了个废人,暗卫营里那颗闪耀的传奇人物就这样陨落,苏兔,值得吗?你醒来后可会后悔……左丘看了看震惊中的二人,默默退了出去……
杨续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拳头,骨头“咯吱”作响。宋子昭抽出腰间七星赤就往外冲,被杨续拦在门前,“你要做什么!”
“我要替苏兔报仇!”宋子昭双眼赤红,理智全无。
“报什么仇!冷静点!这里是东宫!你以为你能动得了殿下!”
“苏兔她都成这样了!”宋子昭心痛如绞,“你别管我!出了事我一人顶着!”说着将杨续猛地推开。
杨续使出浑身力气拉住疯狂的宋子昭,宋子昭挣脱不得,一记重拳落在杨续下巴上,杨续嘴角立刻沁出血痕,红肿一片,此刻好好讲道理已经行不通了,他只得出手回了一拳,两人就如街头的地痞斗殴一样打了起来,打着打着也不知是在干架还是在发泄,到了最后二人肩并肩精疲力尽地躺倒在墙角下大口地喘着气。
“好小子……平日里……可不是我的对手,今天这样狠!”杨续扯着衣袖抹了抹嘴角。
宋子昭呆楞地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苏兔,“我那是……让着你……”
杨续偏过头正色道:“宋子昭,你就算不怕死,不怕给你爹娘惹麻烦,你……也要为苏兔着想。”
宋子昭张大嘴巴喘息道:“你看……我们都快把这里拆了,她还睡着……她那么警觉的一个人……”宋子昭眼中是化不开的沉痛,一拳捶在地上,顿时鲜血直流。
杨续眉头紧锁,“你清楚的,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让她自废武功……这比杀了她还残忍……她那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今天……那可是她安身立命之本,她心里……该多难受……”宋子昭咬牙道。
“往好处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后面……我们再想办法。”杨续安慰道。
宋子昭起身走到苏兔床边坐下,“武功全废也就罢了,还要做一个下人,干粗活累活,受人使唤,她身体怎么吃得消。她那么骄傲,又怎么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杨续神色复杂地看着宋子昭,“苏兔重情重义,牺牲自己换来我等平安,我们不能辜负她一片心意,你且按捺住脾气,万万不可鲁莽行事。”
宋子昭将苏兔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进被褥,起身道:“我去府里拿些药来,你替我向殿下告辞吧。”说着走出了下房。
杨续看着宋子昭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不省人事的苏兔,长叹了一口气。
……
杨续回到长鸿殿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寝室,担心吵醒了她,却见秦思俏正坐在榻上发呆。
“夫人想什么呢?”杨续故作轻松地开口道,扯动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秦思俏抬头一看,睁大了眼问道:“你和人打架了?”看这一脸的青紫,分明是硬碰硬地和人拼拳头了。
杨续摸了摸脸,伸手抄起桌上一面铜镜,郁闷道:“啧!这小子下手还真是不留情啊!”
“是谁把你给揍了?”
“宋子昭……”杨续放下铜镜坐到榻上,“我们好久没打过架了,今天切磋了一下。”
秦思俏轻声道:“是不是苏兔出事了?”
杨续想了想道:“万幸……还活着。”
“她人呢?”
“她……昨夜领命刺杀你……眼下因为任务失败受了太子责罚。”
秦思俏激动道:“太子派苏兔杀我!她……她……”
“她违抗命令,帮了我们,太子命她自废武功,贬为婢女。”
秦思俏双眼一红,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儿,“废……废了武功?”
杨续点点头,“我同宋子昭见过她了,情况不是很好,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秦思俏咬着下唇,双肩不住地颤抖,“她……她怎么都不和我们……商量就……”热泪顺着秦思俏的脸颊滚落。
“她就是这种脾性……你别太难过,太子现在不会把她怎么样。”
“太子……太子他是用苏兔来威胁咱们吗?”秦思俏啜泣道。
杨续摇了摇头,“太子虽然参与了下毒一事,但他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动手的一定是太后的人,查不到他头上。我想太子是借此拿捏住我和宋子昭,苏兔在太子手上,我们就要听命于他。”
秦思俏想了想道:“杨续……方才司马大人和皇上来了!”
“师傅……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是来看看我,司马大人说我驱散了仁寿宫的恶灵,皇上对我有几分好奇。”
杨续点头道:“如此也好,有师傅在场,陛下只会以为你是从旁协助的,这样一来,也不会再对你起疑了。”
“我并不担心这个……今日我见着了皇上……”秦思俏压低了声音,“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我看见……皇上的手背上有个三角形的胎记……和范常在儿子的胎记一模一样……”
杨续眸光流转,思忖道:“按范常在所言,她的儿子已经死了……难不成……”
秦思俏在杨续的表情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壮起胆子说:“我仔细想了想,很有可能……范常在死于太后分娩那夜,我记得她说过她只听见儿子的一声啼哭便被毒害,也就是说,她和太后差不多一个时间生下了孩子!”
杨续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么一说,我倒又想起一可疑之处。死去的冤魂皆不同于活人,而那个婴孩却与普通孩子一样,有血有肉,白净可爱……”
秦思俏心里砰砰直跳,“杨续……那也许并非孩子的冤魂,是范常在捏造的幻想,是她想象出来的,她临死前只看了一眼的儿子……”
“如果是真的,她为何要对我们撒谎,故意蒙蔽我们!她含冤惨死又受困于阵法日夜煎熬,却不求我们揭开真相,为她平反!”
“我猜想……”秦思俏声如蚊蝇,“范常在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杨续旋即明白过来,“保护她的儿子!”
“嘘……”秦思俏示意杨续小点儿声。
杨续脸上瞬息万变,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蹙眉道:“兹事体大,我们不能妄下定论。”
“如今太后疯了,范常在也魂飞魄散了,这恐怕会成为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秦思俏心里并不太想弄个一清二楚,万一是真的,他们又该当如何……
杨续想到太子今日所说的话越发觉得他们猜得没错,“江山社稷、国之根基”这些话并非危言耸听,也不是在吓唬他和宋子昭。
“秦思俏,我回相府一趟,你在这儿等我。”杨续起身道。
“你去做什么?”
“相府里有一个人,他或许知道。”
……
昔日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宰相府如今已是门可罗雀。树倒猢狲散,宰相一党人人自危,平日里巴结讨好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杨续站在相府大门前看着这一片萧瑟的景象,心里百感交集,若是世人知道是他一手导致了今天的结果,不知会作何感想。杨续苦笑了一下便抬脚往府里走,门口两个侍卫见了他只随便搜了搜身便放行了。相府里空空如也,仆从大多散了,只剩下些卖身于相府下人,管家见了杨续先是一愣,随即迎上前,哭丧着脸道:“二公子啊!二公子可回来了!可有大人的消息?”
杨续摇了摇头,“陛下暂时还未做决断……你们受惊了吧。”
“哎哟喂,小的受点惊算得了什么,只是大人被带走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有官兵把守,又抄走了家中好些东西,把夫人吓得不轻啊!”
“母亲现在何处?”杨续开口问道。
“哦,在屋里躺着呢,昨夜晕倒了,今晨方转醒,这一醒来就哭,也不愿喝药,怎么劝也不行,小的真担心夫人的身子,哎!”管家说着引杨续前去……
“夫人!夫人!您瞧瞧谁来了!”管家老远地就嚷嚷开了,一个婢女听见声音打开了房门朝外边望了一眼。
“夫人!二公子回来了!”婢女对着贵妃榻上六神无主的夫人开口道。
“我儿回来了……”夫人憔悴的面孔露出一丝喜悦,话刚落音,杨续已经踏进了卧房。
“见过公子。”
“见过公子。”
屋内两个婢女向着杨续行了一礼。
“你们下去吧。”
“是……”
管家和婢女走了之后,杨续关上房门,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正裹着锦被半倚在榻上,发丝凌乱,眼睛红肿着,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杨夫人一见杨续又开始落起泪来。
“母亲……”杨续上前跪拜。
“续儿啊……可有你父亲的消息啊?”
杨续摇了摇头,见她如此心里阵阵心酸,“母亲放心,父亲多年来为朝廷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加上兄长镇守边关,战功显赫,相信陛下会网开一面的。”
“哎……咱们杨家……算是完了……”杨夫人抚额道,“续儿,司马大人是你的师傅,你与他亲如父子,可否向他求情,为你父亲说上几句话……我知道你父亲做了很多对不起司马大人……对不起你的事,但……你毕竟是杨家的骨血,不能坐视不理啊!”
杨续沉吟道:“母亲受苦了,儿定会极力周旋。”
“对了!这件事万万不可让昭儿知道,他向来孝顺,若是得知你父亲有难一定会跑回京城来,到时免不了获罪,你父亲的仇家们可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可不能出一点差池啊!”
“母亲不必忧虑,兄长做事自有分寸,不会因此擅离职守,母亲若是想念兄长,我可请旨让母亲去边关与兄长相聚。”杨续开口道。
“真的?皇上会放我走?”杨夫人听闻可以去大儿子身边,脸上总算有了点精神气。
“父亲怕是出不了京城了,但陛下为了安抚兄长,保边关太平,这小小的要求应该是会答应的。只怕边关苦寒,路途遥远,母亲吃不了那个苦。”
“那太好了!续儿啊,你说,娘什么时候能走啊?”杨夫人面露喜色,“有了你兄长在,为娘的也算是有个靠山了,就算再辛苦也好过在京城里头让人看笑话啊!”
“母亲莫急,先把身子骨养好了才是。”杨续平静地开口道。
“续儿说得是。”杨夫人端起桌上的一碗汤药就要喝,可是几顿饭没吃,手上没力气,一下子洒了小半碗在身上,杨续见状忙上前接过汤药,拿起杨夫人手边的巾帕弯着腰细细擦拭起来。
“续儿……”杨夫人看着许久未亲近过的小儿子,眼中满是自责,哽咽道:“娘对不住你……你也知道你父亲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把你生成这般,看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娘这心里头……也苦……”
杨续放下手中巾帕,忍住心中苦涩,“母亲……药凉了,我叫人给母亲热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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