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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叫澄观的师傅深得人心,一定做过许多善事。”秦思俏感慨道,“真可惜……”
正巧有一妇人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往他们这边走来,那孩子正捂着脸委屈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妇人却严厉地斥责着,四人听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孩子踩地上的蚂蚁玩儿,挨了母亲的一顿打,说是今日乃澄观师傅的头七,澄观师傅会化作天地灵物回来看望百姓们……
“不如,我们也去善因寺烧柱香吧……我看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杨续开口道。
秦思俏点点头向那妇人走过去,“这位夫人,请问善因寺在何处?”
“哦……沿着大街直走,到了头一个路口向左,走上半炷香就到了。”
“多谢夫人。”
……
四人按着那妇人的指示朝前走,离那善因寺越近,人也越多,还有不少百姓披麻戴孝,脸上皆是戚戚之色,哀痛不已。离那善因寺还有八十余丈,就能听见嗡嗡弥弥的诵经声,伴随着人群中持续不断的低声哀泣传来。四人走近了一看,寺庙周围聚集着许多百姓,寺庙前的高台上似乎在举行法事,料想是为了那圆寂的澄观师傅。这座善因寺不愧为千年宝刹,整座庙宇坐北朝南,占地七十余亩,金顶辉煌、规模宏阔、明柱素洁、瑰丽壮观,寺门采用牌坊式一门三洞的石砌弧券门,五重大殿由南向北依次为天王殿、大佛殿、大雄宝殿、华严殿、毗卢殿。南北中轴两边附以药师堂、五百罗汉堂、济公殿、大悲楼等,宏伟肃穆、布局严整。
高台上诵经烧香的僧侣足有三十多人,梵钟阵阵、荡涤人心,秦思俏未曾见过这样规模宏大的法事,目不转睛地瞧着,待法事结束,人群朝寺庙内涌动,上前烧香拜佛,秦思俏方如梦初醒,对身边的杨续说:“清水县的寺庙里也有过法事,可哪曾有过这样的阵仗,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善因寺历来是达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请愿烧香的首选,并非普通寺庙。”
“我们也去烧柱香吧。”秦思俏开口道。
“也好,难得来一趟。”杨续点头道。
……
宋子昭和苏兔并未一同前往,他们二人去找落脚的客栈。等到秦思俏和杨续烧完香拜完佛出来,二人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全城的客栈都已住满了,许多外郡的善男信女听闻澄观的死讯皆远道而来吊唁,普通人家更是无人愿意在此时待客。
“这可怎么办才好……”秦思俏忧虑道,“难道要露宿街头了?”
“这法式做了七日了,今日是最后一次,客栈很快会空出来的。”宋子昭看了看天色说,“我们先在哪儿歇歇脚,晚点再去客栈问问,今晚应该有地方可以住下。”
“上哪儿找歇脚的地方?酒楼茶肆都关门了。”苏兔道。
“咱们就坐在这善因寺门口好了,想来也不会有人赶咱们走。”秦思俏说。
杨续看了看三人道:“不如,就住进善因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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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续,你真的认识住持?”秦思俏跟在杨续身后。
“你且安心,那位方丈与家父相熟,宰相府的法事常请这位方丈来。家兄外出征战,全家人必要诵经祈福,也都是由这位方丈主持。”
“那你与他熟悉吗?会让我和苏兔住进寺庙嘛?”秦思俏担心寺庙不会收留女子。
“你们这不是已穿上了男装,还怕什么?”
“我们这身一眼就能识破,到时候岂不尴尬!”
宋子昭在一边解释道:“不过是为了避嫌而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没有哪个出家人会细究,兵器利刃收好便是。”
秦思俏忐忑不安地随着进了善因寺,杨续在放生池旁找到一位正扫地的小沙弥,同他说了两句,那小沙弥便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往一间禅房去了。没过多久,小沙弥快步走了回来,在四人面前站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方丈有请。”
“有劳小师傅。”
……
“扣扣……”小沙弥敲响了禅房的门,“方丈,客人到了。”
“请……”
四人脱了鞋,拂去身上尘土,踏上石阶进了禅房,满室檀香,香烟缭绕。里面陈设极为简单,不过一案一桌一榻,一位白须白眉、身披袈裟的僧人正双腿盘坐于蒲团上,手捏佛珠,参禅悟道。在其上方的墙上,白纸黑字,书着一个大大的“禅”字,字迹旷达潇洒、笔划行云流水、风格遒劲刚健。听到响动,方丈睁开双眼看向四人,眼中清澈无尘。秦思俏猛然间觉得这位高僧的眼神像极了佛祖俯视众生的那一双慧眼,有着慈悲、怜悯与看透世事的那份超然物外。
“阿弥陀佛,二公子远道而来,贫僧未及相迎,罪过,罪过。”方丈起身缓缓向四人走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弥光法师别来无恙,续代家严向法师问声好。”
“阿弥陀佛,许久不见宰相大人,劳大人挂记,杨大人和夫人可还好?”
“家严家慈身体康健,万事顺遂。”杨续垂首道,说完将三人一一介绍给弥光法师。
“阿弥陀佛,我朝有如此青年豪杰,不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四人自谦一番,杨续开口问道:“我等今日进城方知寺内澄观师傅圆寂,这位师傅续从未见过,听闻……是寺内首座?”
弥光法师双手合十道:“没错,澄观自小长于善因寺,但不曾出过云州城,七日前因恶疾突然辞世,已登极乐。这几日全城为其礼佛拜忏,明日澄观遗蜕便要火化,受生往世去矣。”
“原来如此,这位澄观师傅一定极受尊敬,云州的客栈都住满了前来吊唁的善男信女。”
“阿弥陀佛,四位施主可居于寺院禅房,只是寺庙简陋,粗茶淡饭,不知四位施主可住得惯。”
“善因寺最是清净、圣洁,何陋之有!多谢法师,我等便在此叨扰几日。”
“二公子无需客气,子桑!”弥光法师唤来门外等候的小沙弥,“你收拾四间禅房,带几位客人住下。”
“是,方丈。”那小沙弥转向杨续等人,“阿弥陀佛,请施主随我来。”
四人告别方丈随子桑来到东厢房。四人安置妥当后免不了在寺内逛一逛,秦思俏虽然不是信佛之人,但依旧抱着一颗敬畏之心,每一座殿都要前去烧香叩拜。每座大殿都有造像,法相庄严,听杨续说,其中许多都已有百年之久。寺内的僧人们似乎都知道杨续和方丈相识,对四人有问必答,他们也因此探得了不少关于澄观师傅的讯息。
这位法号澄观的师父年纪不过二十来岁,据称已是定下来的监院了,平日里常常带领寺庙中弟子接济城中乞丐、穷人,他不仅面慈心善,精通医术,每年都有四面八方赶来的僧人参加法会,听他诵经讲经,常常能持续几个月。这善因寺虽是达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请愿烧香的首选,可这位澄观却很少为权贵做法事,并不趋炎附势,而是一心向佛,虽然善因寺每年的香火钱已够养活一城的人,但这位澄观师父却整日披着打补丁的袈裟,穿着草鞋。百姓人人都说他是个活菩萨。而这位澄观师傅生前就住在西厢最小的一间禅房里,与四人所居的东厢左右对称,中间隔着一棵粗壮的菩提树。
秦思俏停下脚步在一经幢前细细端详,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
“哪里奇怪了?”宋子昭兴味盎然地看向经幢。
“我不是说这经幢,而是说寺庙里的僧人。”
“哪里奇怪了?”
“我们一路上见到的百姓皆悲恸欲绝,就好像失去了至亲一般,可寺内的僧人却不见一点儿悲伤之情呢?”
宋子昭笑道:“你有所不知,佛法中将人的生死看做花开花落,一切都是因果报应,道法自然。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讲求的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人死了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也信佛?”秦思俏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是,我不过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罢了!”宋子昭面不红心不跳地自夸起来。
杨续在一旁拆台道:“他那是抄佛经抄多了。”
“为何要抄佛经?”
“因为总是完不成师傅交予的课业,又好贪玩生事,师傅便罚他抄佛经,什么心经、大悲咒、大明咒、金刚经,宋大公子均有涉猎。”杨续揶揄道。
宋子昭也不恼,“你和太子殿下也没少抄,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那还不是被你连累的!”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转眼间日光微斜。四人回了禅房,见那个叫子桑的小沙弥已经在菩提树下候着了,见了他们忙上前施礼道:“施主,方丈差我来问,四位可在寺内用斋饭?”
“斋饭我倒没吃过!”宋子昭开口道。
杨续对那小沙弥说:“有劳小师傅,我等就在寺内用斋饭好了。”
“请四位施主在禅房内稍坐片刻。”子桑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杨续看向三人,“尚在服药,吃清淡点也好。”
宋子昭叹了口气,咂巴着嘴说:“等我这手臂好了,一定要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吃上一桌!”
……
四人聚在杨续的禅房中耐心等候,没过一会儿,子桑和另一位年纪更小的小沙弥一起进来了,手中端着盘子。
“阿弥陀佛,施主的斋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