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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在医馆百无聊赖地又过了一天,第二日傍晚,从医馆的郎中口中探听到了关于花雨棠的消息。这案子比预想中结得快,最后的结果和江飞燕所说相差无几,只是还多了两条人命。当晚同钱老板一起出城的,还有两个家丁,钱家来报少了两个人,最后官兵在后山找到了两人的尸骨。芸海阁被封,鸨母因为此事受到牵连被打入大牢,而花雨棠因私奔被判黥刑……
“黥刑……真是可惜了一代佳人。”宋子昭靠在躺椅上万分惋惜地说。四人聚在医馆的后院里,杨续嫌屋里闷,便坐着木轮椅出来透气,见后院里的紫藤萝长得惹人喜爱,便同宋子昭在花架下摆上了一盘棋。
“被黥了面,花雨棠以后可怎么活啊?”秦思俏丽蹲在小花圃前,看着土地里钻出的“小菜叶”,眼神忧郁地说。
“塞翁失马,没有了花容月貌兴许是件好事。”杨续手执黑棋,盯着棋盘,淡淡地开口道。
秦思俏看向杨续,“怎么能是件好事,对于女子来说,容貌和性命是同等重要的,何况她那么美,心里该多难受啊!”
“她的琴艺更甚于容貌,没有了那张喧兵夺主的脸,却能让人更专注于她的琴声。”
秦思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摸花圃里的小草,思考着杨续话中的道理,想一想还是替花雨棠不值,毕竟脸上刺纹可是一辈子的耻辱,也不知道她能否渡过心里的坎,“我们临行前去探望花雨棠吧。”秦思俏提议道。
“我看行,毕竟相识一场,若是能在她受刑前见上一面就好了,我可不忍心见到美人毁容。”宋子昭走了一步白棋说道。
“你输了。”杨续歪着身子依靠在椅背上,指了指棋盘道。
宋子昭盯着棋盘仔细一看,猛地拍了下大腿,懊恼地说:“都怪你!秦思俏,害得我分神!”
“是你自己学艺不精吧……”秦思俏头也不抬地说。
杨续看了看秦思俏说:“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除草啊,这花圃多漂亮啊,就是周围长了太多的杂草。”秦思俏继续“摧残”那些杂草。
“快住手。”
“为什么啊?”
“那不是杂草,是白术。”
“啊?是药草啊……”
宋子昭恨铁不成钢地叹道:“杨续,你的伤可要快点好,再多待几日,我可赔不起。”
正打着趣儿,一个小药童往院子里来,秦思俏赶紧把连根拔起的白术往泥土里藏。
“杨公子,师父说您该换药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
秦思俏拦住正要离开的小药童问:“今日外边可有什么新鲜事呐?”
那小药童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说:“如今闹得满城风雨的就是芸海阁那位花魁了,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过听说她的卖身契不翼而飞了,江飞燕江女侠交给官府一笔银子,花魁从今往后要从良了。”
秦思俏了然地点点头,“那……花雨棠还要受那黥面之刑吗?”
“怎么不受。”那小药童十分肯定地说:“听说已经用刑了!”
小药童此话一出,院子里的四人一齐望向他,包括一直靠在紫藤萝架旁闭目养神的苏兔。
“真的……”那小药童看着他们小声道,“花雨棠的相好死了,一直寻死觅活的。”
“这么快……”秦思俏抚着额头,很是伤心。
“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师父让我配药去,晚了该挨骂了。”
“你去吧!”杨续开口道。
小药童应了一声便跑出了后院。
四人沉默良久,宋子昭首先开腔道:“杨续,我推你去前厅上药。”
“好。”
……
秦思俏浑独自一人浑噩噩地在后院里站了良久,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往前厅跑去,前厅里郎中刚为杨续重新上药包扎好,还未放下手里的活,就见秦思俏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大夫,有没有能够止血祛疤的药?”
“有啊,给杨公子用的就是。”
“我是说能用在脸上的。”
“可以用在脸上,谁受伤啦?”
“您再帮我配个几幅吧。”
郎中也没再多问,“行,不过我这儿药材不够了,明日采买来再给您配。”
“一言为定,您可千万别忘了啊!”
“放心,放心……”
————
夜深人静,秦思俏躺在床上,决定明天一早等郎中配好药就去找花雨棠,虽然微不足道,但好歹也要为她做些什么……正要闭眼睡觉,却听到床头“咚咚咚咚……”这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激得秦思俏从床上弹了起来。苏兔已经起身点燃了桌上的一盏油灯。
昏暗中苏兔的脸庞忽明忽暗,“秦思俏,快拿被子捂上。”语气有几分焦灼。
“扣扣扣!”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我们。”是宋子昭的声音。隔壁的两人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苏兔打开门,宋子昭推着杨续走了进来,迅速关上房门,两人只穿着一身亵衣,外头胡乱披了件衣裳。秦思俏趴在床上用被子捂着鸣冤鼓,试图让它的声音小点儿。
“秦思俏,医馆人多,不能让它再响了,你快过来。”杨续说着抽出手中的黄泉剑,勉力起身,作势要召唤冤魂。秦思俏赶紧让到一边,心里跳突突的,既担心被医馆里的人发现,又担心杨续膝上的伤势加重。
墙上刺目的蓝光闪耀着,六芒星不停旋转,很快一团黑烟从中心钻了出来,秦思俏知道是冤魂要露面了,恐怖的氛围瞬间笼罩住小小的屋子,弥散的黑烟几乎要将他们包裹住。秦思俏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刀割般的疼痛向她袭来,猝不及防,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好在一旁的苏兔及时伸手贴住秦思俏后背,将自己的内力传给秦思俏,抵挡住这暴风雨一般来势汹汹的阴恶之气。
秦思俏好不容易稳定心神,待看清黑雾后那鬼魂面目时,惊得叫出了声,“卢……”苏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秦思俏的嘴,她这一嗓子喊出去,医馆所有人都要惊醒了。
眼前那飘浮着的鬼魂正是死于非命的卢志勤,不久前还是斯斯文文的一个玉面书生,如今却散乱着头发遮住了半张毫无生气、沾满血迹的脸,黑乎乎的眼珠里泛着红光,看得人心惊胆战。他向前伸出两只手来,青灰色的皮肤残缺不全,露出森森白骨来,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可这都不算什么,四人向下望去,脸色剧变,仿佛是被人拦腰砍断,卢志勤的下半身完全消失了!残破的衣裳空荡荡地飘着,不时有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滴下来,触目惊心!秦思俏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假的假的假,幻象幻象幻象……”宋子昭已经捂着嘴巴靠墙干呕起来,苏兔浑身紧绷,两腿像灌了铅一般,就连见多识广的杨续也不忍地偏过脸,回避眼前的惨状。
“大人……”阴森的呼唤带着凉气向秦思俏扑了过来。秦思俏无奈只得睁开双眼,盯着卢志勤头顶,不去看别的地方。
“卢……卢志勤……你有何冤屈……”秦思俏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死得好惨啊……它们咬我的身子,把我撕碎了……嚼烂了……”
“它们是谁?”
“有狼!有狼!一大群狼!”
“你是被狼群咬死的?”
“不!”卢志勤突然咬牙切齿地说:“是他杀了我,我没有杀人!你们都被他骗了!”这一通“我啊他啊”,说得秦思俏是脑子一团乱麻。
“何人杀了你,又是何人杀了钱老板?”杨续开口问道。
“我没想杀钱老板……我只是拿着刀吓唬吓唬他,有人在背后推了我,刀子……刀子就……插进……插进他心口了……”卢志勤说着周身升腾起一股白色的烟雾……烟雾散尽后,四人发现他们已置身于郊外的山林中,天已蒙蒙亮。
“这是幻象。”杨续提醒道。
秦思俏点点头,“明白!”金良城一案中,他们也曾进入过顾明朗的幻象中。
……
“你个龟儿子!还往哪里跑!”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男子手持屠刀哼哧哈哧地追赶着卢志勤,后面还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都举着棍棒一阵喝呼。卢志勤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那两个家丁的对手,很快就被揪住了衣领,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满身戾气、肥头大耳的男子走上前一脚狠狠踩在卢志勤的背上,“奶奶的,让爷爷我好找!我让你跑!我让你跑!”说着使出浑身力气踢踩卢志勤。卢志勤疼得大叫起来。
“快说!花雨棠那娘们在哪躲着呢!再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说完用手上的屠刀在卢志勤脸上用力拍了拍。
卢志勤嘴角噙着血,别过脸去,伸手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山……山洞里。”
“呸!”男子冲他的脸上啐了一口,“招财、进宝,你们两个给我去后山搜!”
“是,钱老板!”两个家丁手持棍棒往后山跑去。
钱老板踩着卢志勤恶狠狠地说:“你小子要是敢骗老子,老子就把你大卸八块喂狼!”
卢志勤害怕极了,见钱老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和勇气,使劲全力挣脱了钱老板。钱老板没想到他会反抗,一个踉跄没站稳,手里的屠刀也掉落在地上,卢志勤见状抢先一步夺过屠刀,对着钱老板开口道:“你!你别过来!”颤抖的双手暴露出他内心的软弱恐惧。
“哼!就凭你!老子就过来,你敢拿老子怎么样!”钱老板说着就大摇大摆地朝卢志勤靠近,满脸不屑与嘲讽。
“我会杀了你的!”卢志勤双手握着屠刀,不住地往后退。
钱老板越靠越近,站在他跟前叉着腰道:“老子让你杀,你敢吗?”说完“啪”地打了卢志勤一巴掌。这一下可不轻,卢志勤连人带刀倒在地上,不过他很快又站了起来,手上还握着那把屠刀对着钱老板,颤抖得更加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