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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噩梦连连,梦里一会是徐子睿冷硬决然地转身,一会是古政面如死灰地看着我……
我只觉得浑身发热,脑子里一直混混沌沌的。
口干舌燥,难受。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有人叫我。
“谷微,醒醒!”声音忽远忽近,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勉力睁开了眼。
三个脑袋悬在我的眼前,是钟寰她们。
“谷微,你终于醒了。”一直注视着我的泥巴长吁一口气。
顾小西抓住我的手,急急道:“你好像做噩梦了,梦里一直说胡话。”
钟寰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手掌抚上了我的额头:“你发烧了,我们送你去医院。”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吃点药就好,你们帮我去校医院买点感冒药就好。”
钟寰凝神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吃了感冒药,我喝了口水,身上被钟寰她们压了两床被子捂汗降体温。
因为感冒药的原因,我的脑袋更昏沉了。虽然接下来很长时间,我依旧是半梦半醒之间,但好歹没做噩梦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蒙中,我好像听到顾小西和泥巴叫了我两次,问我吃不吃饭。感冒后胃口全无,我费力地摇了摇头。
这一觉,我从早晨8点睡到了晚上10:30。
等到终于醒来,我掀开被子,一身粘腻的汗。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不烫了,药效起作用了。此刻,大脑也清醒很多。我穿好衣服爬下床,随即看到了书桌上泥巴和顾小西的字条:“谷微,我们去自习了。猜你晚上醒来肚子一定会饿,桌上的面包是留给你的。如果想吃煎饼果子这样的东东,给我们发短信,我们给你带。”
不由莞尔,我喝了一口水润润了喉,然后打开手机。
手机一开,好几条短信涌进来。
最近的一条是顾小西的:“要吃煎饼不?我和泥巴马上就回来了哟。”
下两条是钟寰的。
最近的一条:“谷微,我在‘夜色’看到徐子睿了。他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喝酒,心情好像很差,你们昨晚没事吧?”
时间,显示是晚上十点一刻。
夜色?酒吧。我心里咯噔一声,感觉不妙。徐子睿一向讨厌酒吧,几乎从不去那种地方,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我。他讨厌酒吧的聒噪。但他现在违背自己的原则,竟然去“夜色”买醉,心情应该是差到了极致。
昨晚,最终的结果是我俩相安无事,但对他而言,肯定是心有芥蒂了。
钟寰的上一条:“谷微,今天学生会聚餐,我会晚点回。你的午晚饭,我交代泥巴和顾小西了。”
最后一条,也是最早的一条,是古政的。
“谷微,对不起。还在生哥的气?”
我揉了揉眉心,斟酌了一会,才回了一条:“我们还是朋友。”
古政能给我发短信,就代表他今天没事了。昨天回来之后,我担心他们回去之后再单挑,还特意打电话给陈小生,嘱咐他帮我看着他俩。陈小生有些莫名其妙,问我原因。我只是笼统地说,他俩发生了一点不快,没什么大事。
陈小生也再没多问,爽快应承下来。
徐子睿同古政再没发生冲突,却是独自跑到酒吧喝闷酒去了。
我有些担心徐子睿,于是快速地拨了钟寰的电话,想问他们现在在哪,片刻后,电话传来僵硬的机械女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短信是半个多小时前发的,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酒吧。
打不通钟寰的电话,我逐渐变得焦虑。我皱着眉,只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按下了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狂喜了一下,可接下来几声空茫的“嘟嘟”声,随后就将我心中的喜悦击得一点都不剩。
我又烦躁地拨了几遍,依旧是无人接听的忙音。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是22:45,宿舍楼23点就关门了,可钟寰还没回来,我当即心一横,拿了钱包钥匙,风一般地跑出了宿舍楼。
一路狂奔,跑到大学路打车,夜晚的凉风携裹着深秋特有的寒意卷起我的风衣下摆,啪啪作响。等车的空档,我又不死心地掏出手机,拨打徐子睿的手机,结果依旧是没人接听。
无奈之下,我发了一条短信:“徐子睿,你现在在哪里?钟寰说你在‘夜色’,我来找你?”
钻进出租车,我紧紧拽着手机,连声催促司机快点开。
师傅油门一踩,出租车在秋风中风驰电掣地往酒吧街驶去。
一路上,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徐子睿的信息。一路上,手机死寂一片,我的心越来越沉。
此刻的徐子睿,就算是钟寰,也搞不定的。
直到车行至酒吧一条街的十字路口,我的手机有短信进来,是钟寰:“酒吧街东南角1000米,假日酒店,1208房。徐子睿醉了,我送他到酒店,房卡放在前台,钟寰。”
我心中一喜,马上让司机掉头,直接去附近的假日酒店。
一切顺利,我在酒店前台领了钟寰放在那里的房卡,径直乘电梯上楼。
电梯一路上行,数字跳转间,我对着电梯门认真地理了理了因为刚才一路狂奔而略显凌乱的头发。又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才算放心。
走出电梯,楼道万籁俱静。
找到1208房,我插上房卡,门应声而开。
屋内黑漆漆的,我摸索着进房,随后,在连接洗手间的侧墙上,找到了灯的开关。
打开灯的同时,眼前香艳的一幕,让我霍然瞪大了眼。
我有一瞬间的呆滞和反应不能。
不远处的大床上,除了睡梦中的徐子睿,竟然……还有别人。
呆滞过后,我居然还笑了一下,这……莫非这就是传说中令女人们深恶痛绝的——劈腿门?
我只笑了一下,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眼前的一幕,生生刺痛了我的眼睛。
仿佛不能相信。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待看到徐子睿怀中搂着的人是我最熟悉的那一个时,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一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我,我有点支持不住,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视觉晃荡起来,眼前实体的人或物渐渐抽象朦胧,周遭的一切忽然淡化成虚景,我站立不稳,险些一头栽倒。
还好身旁的墙壁,接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脱力地靠在墙上,心底某个地方有绵密的痛意四散开来,沿着经脉,直抵四肢百骸。
几乎不能呼吸,喉管似被什么东西堵住,我一口气喘不上来,呛咳了几声,随即我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紧接着,眼泪汹涌而下。
两人几乎裸裎相拥,我觉得我肯定会炸。可是,这一刻,我并没有。
我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嚎啕大哭。
我只是呆滞地盯着眼前的人,静静流泪,不知道看了多久后,才陡然反应过来一般,霍然转身,逃也似地蹿了。
我失魂落魄地冲出酒店。凌晨的夜晚,黝黑如墨的天幕一颗星星都没有,路灯亮地刺痛人眼,我身后假日酒店的外饰灯景晕亮了我的身后,却令我的前路变得一片黑暗。我在人烟稀少的长街上一路狂奔。偶尔有形色匆匆的路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如同看怪物一般。
这一刻,我只想离那恶心的地方远一点。
仿佛离那里越远,那不堪的一幕就能从脑子里消除一样。
可一切都是徒劳,直到我跑到脱力,跑到气喘吁吁,眼前闪现的画面,依旧是徐子睿和钟寰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钟寰发短信让我来,原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一幕?
我不相信!
这不是真的!
脑袋似乎要炸掉,可是血淋漓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人生处处撒狗血。
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别人,我可以大声地去哭,去喊,去闹,去质问……可是为什么那个人是钟寰?
明明是她的错,可是我却怂地连质问她的勇气都没有。
原来,在骨子里,面对她,我是自惭形秽的。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内心深处欣赏甚至于崇拜的人,曾经是大家口中S大与徐子睿最登对最相配的人,是我曾经鬼使神差一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就方寸大乱的人。
她一直不接受第五维,原来是这样。
可是,她明明喜欢,为什么此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点拨我,让我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徐子睿,然后跟他在一起?
自相矛盾,不合逻辑。
而徐子睿,他所有的行为指向都证据确凿地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我。那么多事,那样的眼神,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
我抱住身子,眼泪迎风飞落……
我高考失利,是徐子睿陪着我化悲痛为食量,到处蹭他从不屑占便宜的霸王餐。
我军训中暑昏倒,是他第一个冲过去抱起我,一脸焦急地往校医院狂奔。
知道我对酒精过敏,是他毫不犹豫地替我喝酒。
见我冬天怕冷,是他别扭地拿出女孩子气十足的小熊暖手袋送我,给我暖手。
我要减肥,去修交际舞课,是他违背原则喜好,陪我去上课。
滑雪场上我摔倒,他甚至因为要保护我而摔到骨折。
在奖学金评选中,为安慰被冤枉的我,是他默默陪我在寒风料峭的冬夜里坐了一夜,只为了我浅眠里一句不安稳的“不准动”的梦呓,身体被我枕到发麻,都不吭一声。
外公出事,是他二话不说地请假,心甘情愿地陪我一起尽心照顾外公……
这些都是假的吗?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真的?
我拼命地想,可是怎么也想不通。
脑袋几乎要炸掉。
不知道在街上游荡了多久,直到冷得身体瑟瑟发抖,我才找了家网吧窝起来。
凌晨1点,宿舍已经关门了,我可以回徐子睿的家,也可以去酒店或宾馆。可是现在,这两个地,我一点都不想去。
来到包夜的网吧,在网吧的卡座里,我瞪着蓝色的电脑屏幕,被风吹干的眼角,再一次有了泪意。
我压抑地抽噎,生怕被人听到。好在热闹的网吧,即使是深夜,也充斥着游戏玩家打怪升级的吐槽声和欢呼声。我的啜泣声,很容易淹没其中,转瞬即消于无形。
不知哭了多久,我觉得我这一生的眼泪都快流尽的时候,我才迷糊着睡去。
在卡座上趴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我头痛欲裂。
晃晃悠悠走出网吧,清爽的晨风吹得我虎躯一震,我才赫然发现自己的鼻子塞住了。
可能是昨晚哭狠了,把鼻子塞住了。
我摸了摸额头,苦笑一下,一夜回到解放前,我居然好死不死又开始发烧了。原来,感冒药的药力也没那么强,原来神勇女金刚也有虚弱无力的时候。这个时候,我竟然苦笑一声,无厘头地思考起了药物的药性和躯体的生物属性。
其实也正常,昨天晚上这么作死,我要不发烧,感冒病毒都要有意见了。
手机昨晚被我关机了,泥巴和顾小西一定担心死我了。
我昏昏沉沉地打了个车,给泥巴发了一条短信,就去了校医院。
昨天自虐了一晚,已经够了。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医院自怨自艾,我想有人来陪陪我。
身体强壮还是有好处的,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折腾了这么久,我不仅没脆弱地昏倒,而且还自己去医院挂了个号,做了检查,缴了费,然后现在还双眼大睁地等着盐水一点一滴,滴滴答答地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我的身体。
只是,强壮的身体,并没有给我的心灵一点点的支撑。
冰冷的凉意,顺着右手手背,途径手臂,经由筋脉,再流向四肢百骸。不一会儿,彻骨的冰凉就蔓延到了全身。
我瑟缩了一下,缓缓闭上眼,将被子拉过头顶,从头到脚,将自己埋了个严严实实。
人家说,喜欢蒙头睡觉的人都缺乏安全感。我从小就有这样的坏习惯,老妈觉得这样睡觉会影响呼吸,不利健康,所以用尽浑身解数,帮我改掉了这个坏毛病。而今,我重染坏毛病,老妈估计看到了要抓狂。
老妈……这个时候,我忽然特别想家。
想起老爸老妈,我又没出息地哭了。
眼泪顺着眼角,浸湿了枕头。
这个时候,就允许我脆弱一下吧。
泥巴、顾小西找来医院的时候,我已经收住了泪。
“大姐,你真心要急死我和泥巴啊。昨天晚上自己来医院,也不说一声。我们差点要报警了。”顾小西嗔怪地瞪我一眼,看到我病蔫蔫的样子,似乎又觉得说重了,随即放轻了音量道,“昨晚你不舒服,感冒药没用,你就该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送你去医院。”
是的,我骗了她们,我没说昨晚去了酒吧街。
那样的不堪,中间又夹杂了我们共同的好友,所以我直接跳过了那段。
我虚虚一笑,装作打趣的样子:“来回麻烦。那么晚了,宿舍楼要关了,怕你们回不去,没地方睡。”
泥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有些心虚地转过了目光,在她审视的目光中,我怕自己无所遁形。
碰到我闪躲的目光,她眼中有一刻的困惑,见我逃避的样子,却也没有揭穿我。
她帮我掖紧了松动的被角,转移话题道:“昨晚你不在,钟寰也没回来。她平时不回来,都会打电话提前告诉我们的,昨天不知道怎么了,打她电话也打不通。到今天早晨我们来之前,她还没回。”
我面上一僵,顿时觉得讽刺至极。
泥巴见我面色不对,看了我一眼,打住了这个话题。
我看着她,直觉她知道些什么。或许陈小生,把那晚我交代他的事情,告诉过泥巴吧。
泥巴和顾小西陪我到9:30,因为上午三四节有课,她们得先走,要等上完课再来看我。
“谷微,你想吃什么?上完课,我们去西苑外面帮你买。”
“我现在喉咙有点疼,清粥就行。”
顾小西应声出门,泥巴跟在她后面,嘱咐我好好休息后,在出门的最后一刻,却回过头来,交代我:“差点忘了,对了,今天早晨,第五维有打电话来找你。”
我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背后,我才无力地躺回床上。
第五维……
该怎么对他说呢?
你喜欢的人和我喜欢的人有一腿?
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
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我才拿出手机,给第五维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通了。
“谷微,你在哪?我找你有事。”
我咬着唇,默了半响,才听到自己艰难地吐出一句干瘪的话:“我在校医院。”
“校医院?”
二十分钟后,第五维就来了医院。
他还没坐定,就有些急迫地问我:“昨天钟寰打电话给我,我没接到。随后打给她,她那边显示关机。昨天她没回宿舍,你们在一起?”
或许是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说完,第五维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抬起眼帘,对上第五维清亮的双眼,忽然有些不忍。
第五维马上看出了不对劲,他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会,随后才缓缓问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