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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依然留宿在了叶静璇处,他信守承诺,除了会抱着她睡觉,便再也没有别的出格行为,可尽管如此,叶静璇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她和衣而睡,用被子紧紧的把自己裹住。
萧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被子裹到他的手都已感受不到叶静璇柔软的腰肢时,他才猛的发怒,将她身上的被子尽数扯下,紧紧的抱着她,将她的脑袋摁到胸膛里,低声威胁。
叶静璇被他捂得喘不过来气,用力的转过头,露出小嘴来大口呼吸了几下,总算是不敢再动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叶静璇睁眼便瞧见面前萧远的大脸,她愣了片刻,整个人猛的向后缩了一下。
萧远的睫毛似是颤动了几下,而后归于平静,呼吸平稳,竟是还未醒来。
叶静璇松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在醒来时看见他,眼前的萧远神情安静,纵使是在睡着,可紧皱的眉头却不曾放松半分。
他明明与她差不多大,可却疲惫的如同一匹老马。
叶静璇轻轻伸出手,抚在他紧皱的眉头上,似是想要将他抚平,有呼吸浅浅的呼在她的手臂上,他的神情如孩童般安静,平日里满是冷意的眸子紧紧的闭着,剑眉入鬓,嘴唇轻轻的抿起,让人不忍心吵醒他。
“只有睡着了,看起来才不那么刻薄。”叶静璇轻叹一声,无奈的看着他嶙峋俊美的脸。
她双手撑着下巴,俏皮的撅起嘴巴,无聊的看着床上雕刻的梅花,末了她不经意的向萧远的方向一瞄,却见那人正睁着双目,目光炯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叶静璇的大脑瞬间嗡的一声,两人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间变得凝滞。
叶静璇扯起嘴角,干巴巴的笑道:“好巧啊,王爷,您也醒了?”
萧远眯了眯眼睛,冷道:“本王倒是想听听,本王哪里刻薄。”
叶静璇笑了笑道:“看不出,王爷也愿意偷听人说话。”
“你就在我耳旁说话,如何算得上偷听?”萧远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叶静璇笑了笑,不愿再同他争辩,她坐起身,下了床,身上还是昨天穿着的衣服,她刚下意识的想要褪去,突然想起身后的人,立马又将衣服拢了拢。
萧远也不在意,他坐起身,收起眉眼里的笑意,冷声道:“今日你便去带给她消息,就说我近日有意拉拢御史中丞。”
叶静璇回头看着他充满冷意的眉眼,良久道:“此事说出,可会对你有影响?”
萧远下床,冷哼一声道:“你觉得本王会给自己挖坑吗?”
叶静璇听罢,笑了一声,却是她糊涂了,他让自己带回消息,怎么可能会是对他自己产生阻碍的消息?
叶静璇似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此番,你可是愿意相信我了?”
萧远听罢,抬起眼来看着她,目中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末了他缓步走向她,嘴角带着邪恶的坏笑,贴近叶静璇的脸,笑道:“你若是真的骗我,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你,到时不要说草原和大海,我让你连一滴水,一株明艳的植物都瞧不见。”
叶静璇承接着他探究又充满警告的审视,笑道:“王爷此话倒着实吓到臣妾了。”
萧远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叶静璇也不生气,眼前这个男人看似冰冷无情,可却有着隐藏的一面,他话语中虽然警告,可前提却是自己真的骗了他。
让她带回半真半假的消息,便是他相信自己最好的证明。
她与他关系明确,各取所需,貌合神离对她来讲便是最好的现状,世界上无数个事实都证明过,建立在利益,物质,或者其他目的之上的关系,较之仅仅不掺杂质的情感,反而更为稳固和持久。
所以到时,纵是她离开了王府,不再是他的妻,再次见面时,或许还能笑着打个招呼,礼貌的寒暄几句,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接下来的几日里,萧远每晚都会来到叶静璇的院子里住下,他只是抱着她睡觉,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更未再强迫过她。
太子大婚的前一日,萧远照常来到叶静璇的院子,刚一进门,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叶静璇和流云站在厅中,她的面上带着些无奈和隐隐的怒意,一旁的流云更是脸色惨白的站在叶静璇身后,愤怒的不断喘着粗气。
萧远皱起眉,抬步跨入厅中,本以为是二人起了什么矛盾,可定睛一看,两人却是都在看着地上一个什么东西,面色苍白,表情凝重。
叶静璇见萧远过来,面上却更加冰冷,他皱着眉,低头一看,却是一盅参汤洒在了地上,有碗的碎片躺在他的脚边。
“发生了何事?”萧远皱起眉。
叶静璇冷笑了一下:“你这几日总是过来,自然是有人沉不住气的。”
萧远一愣,却还未等想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见站在叶静璇身后的流云上前几步,忽的跪在地上,边哭边道:“王爷,今日奴婢去厨房给小姐煲了一盅参汤,有霍姨娘院子里的一个婢女便叫奴婢出去帮忙,奴婢也未多想,帮完忙之后便将参汤煲好倒在了碗里。就在刚刚,奴婢手中未拿稳,那参汤便洒在了地上,可是那参汤突然冒起了白色的泡沫,定然是有人往里放了东西,想要害小姐的!”
萧远的目中有些不耐,末了冷道:“本王怎知,是不是你做的?”
流云听罢,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他,双眼瞬间变得通红,痛哭道:“奴婢自小便跟着小姐,和小姐一同长大,奴婢怎么可能害小姐!”
“不可能是流云,我比你对她要了解的多。”叶静璇淡道。
她看了看萧远,又道:“今日喝了这参汤,怕是明日跟你去婚宴的便是她霍盂兰了,我知你对她情深意厚,定然不愿追究,此事我不计较,还请王爷让霍盂兰收敛一些,否则我也定不会这般安静的任她宰割。”
萧远看着她带着怒意的清冷眉眼,里面尽是阴霾,她面色苍白,胸前轻微的起伏着,萧远沉默半响道:“我知道了,她确实被我纵容的太过不知深浅,可她的父亲是统领,于我有用,暂时还不能动她。”
叶静璇似是意料之中,也不气恼,只是冷道:“王爷不必操心,妾身明白,此时该识大体,纵使威胁到了性命,也该忍耐。”
萧远听着她疏离的语气,不禁皱起眉,末了淡道:“本王自有办法让她安静,你不必对我如此嘲讽,日后,我定会护你周全。”
叶静璇看着他,末了低下头,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但愿如此吧。”
叶静璇不知道这些年来,自己所承认的一切痛苦是命运对她的恩宠还是惩罚,如果是前者,那她就应该从容地面对痛苦。况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会亘古不变,星星都会偏离轨道,何况是人心。
萧远同自己终究只是利益关系,她必须要时刻告诫着自己,不要把他当作保护伞,不要觉得他会在背后远远看自己,不要觉得自己会比利益更让他觉得重要,不要有多余的自私的冀望。
流云跪在地上小声抽泣着,苍白的小脸有着不甘心,霍盂兰如此欺负到了叶静璇头上,可自己却丝毫无能无力。
萧远看着她无奈又泛着悲伤的眸子,心中骤然一紧,他看向洒在地上已变得漆黑的参汤,目中一片冰冷。
夜晚,叶静璇背对着他,萧远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怀中的人永远那么瘦小柔软,仿佛一用力就会将她捏碎。
她的肩头有些微的颤抖,却仿佛在用力的忍着,萧远睁开眼睛,又将她抱紧了些。
叶静璇的浑身猛然一僵,有泪水划过眼角从他的手臂上滚过,萧远的心骤然一疼,他抬起头,用力的抱了抱她,有吻轻轻落在她的耳垂上,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别哭。”
他的语气还带着些冰冷,似是在命令一般,叶静璇推开他,闷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哭?我哭起来很吵,这我知道,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哭我的愚蠢和自以为能解决一切的自以为是,真是挫败。”
萧远皱着眉,良久都没有说话。
叶静璇的哭声渐渐停了,若有若无的呼吸缓缓的响起,可萧远却全无睡意,他睁着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光,怀中的女人动了动,似在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月光朦胧的洒进屋里,叶静璇的睫毛上还有泪珠,萧远的唇轻轻覆上,微凉又咸涩的味道如同心中一片的五味杂陈。
叶玄天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所有的自负都来自他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于他内心的软弱,所有的振振有词都因为心中满是怀疑。假装无情,其实是痛恨自己的深情。如果一个人以为人生的意义在于四处游荡流亡,其实只是掩饰至今没有找到愿意驻足的地方罢了。”
他曾对此嗤之以鼻,可如今他似乎懂了一些这些话中的意思。
怀中的这个小小的女人,她看似乖巧温顺,可心中却向往着远方,尽管她没有一丝力量。
的确,这世上有许多地方她都抵达不了,正如人性扭曲的地方,正如天地间十分敞亮的地方,正如那遥远之地战火停歇的地方,但她仍旧披荆斩棘在去往的路上。
她不曾停歇,向往着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