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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有村修渠道的工资完全按照工时发放下去,李桂丽发完最后一笔钱,悄悄告诉陌然,他给的钱只剩下了不到两千块。
拿了钱的村民自然欢天喜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村上做事拿到工钱。以往但凡是村里的事,不论大小,一律都是义务工形式。遇到家里没劳力的,义务工没法出,只能折算成现金交到村里。
陌然当了村长,第一次号召大家出力,按劳获得报酬,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事。因此,拿到钱的村民,都不忘跑到陌然面前说几句好话,有村民还会对他鞠躬。
陌然心里极端感慨,却不好发作。他拿过账本,眼光特意去寻找齐烈的名字,果然在他的名字后没有签上名,躺在账本上的钱是一百五十块。
齐烈没来领钱,陌然早就注意了。于是他叮嘱李桂丽说:“李会计,找个空,你把老书记的钱送过去。”
李桂丽笑道:“老书记说了,这钱他不领了,算是贡献给村里。”
陌然严肃地说:“哪有这样的道理,出了力,怎么能不领工钱?你送过去,就说村里不差这一百多块钱。所有村民都一律平等。”
李桂丽神情顿时扭捏起来,迟疑半响说:“我不去,要送你去送。”
陌然嗯了一声道:“我晓得了。”
发工钱的这笔钱,全部来自秦园给他的,现在车没买,钱却贴了进去,他在想着要怎么跟秦园说,
事情偏偏就巧在这里,他刚想到秦园,秦园的电话就过来了,开门见山就问:“陌然,你们县长找你谈话了没?”
陌然想了想说:“没有,县长那么忙,与我谈什么话?”
秦园就在电话里沉默,半响叹口气说:“这个何县长,想钓鱼,却舍不得下饵么?”
陌然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追问了一句:“钓什么鱼?”
秦园就没再说下去,问他:“你还好吧?车买了没?”
上次秦园带人来考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被他掩饰过去,说车买是买了,只是还没到货。现在秦园又问起来,他知道再掩饰不过去了,干脆说了真相:“没买车,钱被我发了工钱了。”
秦园吃了一惊问:“发什么工钱?你是不是在桃林里给我建房了?”
陌然苦笑道:“房没建,发了修渠道的工资了。”
“修渠道?”
“是,村里每年都要维修一次,要不天旱的时候,灌区的水来不了,田里就会没收成。”陌然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道:“这钱我会还给你的。”
“谁叫你还钱了?”秦园显然生了气,声音大了许多:“要是让你还,当初我会给你?我只是想不明白,修渠道是公家的事,怎么要你自己掏腰包发工钱。”
“村里没钱啊!”这回陌然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村里账上没钱与秦园有关一样。
“村里没钱,你就拿自己的钱去填?”秦园哭笑不得,骂了一句:“傻瓜!”
陌然嘿嘿地笑,摊开一只手道:“你知道的,我也没办法。”
“好啦好啦,发了就发了,还能将你怎么样呀?”秦园在电话里语气嗔怪地说:“本来我想这几天派人去与你们县里接洽一下,既然何县长还没找你,这事还得等等。”
陌然心里着急,邀请瑶湖集团来雁南县投资可是天大的一桩事。此事不但县委县政府,甚至市政府彭琳副市长都参与了,而且整个雁南市,都知道雁南县引来了一只金凤凰,只要屁股抬起下个蛋,就是个金蛋啊!
秦园说派人来接洽,除了投资,还能有什么好接洽的?总不至于帮乌有村建个养老院,也需要与县里正儿八经地协商吧?
陌然心里很清楚,瑶湖集团属下的太阳电机厂,虽然这几年也被列入了高新科技行业,不在腾笼换鸟的计划里,但明白的人都明白,毕竟只是一个制造企业,目前不想赶出去,是因为每年的税收和创外汇的本事,太阳电机厂还是榜上有名的企业。但终归这样的企业不会让它活得太久,早晚都要被赶出去东莞。
与其在其他地方落地,还不如迁到雁南县来。当初秦园跟他说起这事的时候,陌然就暗暗想过,太阳电机厂要是整体搬迁来雁南县,单是就业这一块,就能解了何县长的心头大患。
雁南县别的优势不明显,劳动力却在整个雁南市算得上头把交椅。
如果按雁南县出去务工的人员比例计算,几乎每五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在外务工。这些务工人员包含各行各业,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都能吃苦耐劳。比如陌然,就是这支务工队伍中的一员。
有企业落地,税收跟着就能起来。雁南县说过,对于新落地的企业免税三年,三年过后,税收会是多么大的一块蛋糕?
一个地方干部,衡量他的政绩主要就在于GDP和就业,如果既解决了就业,又提高了GDP,这对于所有地方官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大好事,就好像买彩票中奖一样的能令人欣喜欲狂。
当然,陌然想归想,却始终没与秦园提起过要把太阳电机厂迁来的想法。上次来考察,秦老狐乔装打扮混在考察队伍里,还没考察项目,先考察了雁南县的干部,这让陌然越发感觉到,秦老狐还真是一只老狐狸,稍有不慎,就可能进了他的嘴,还没明白是怎么死的。
瑶湖集团名义上是秦园说了算,关键时刻还得秦老狐拍板。特别像迁移这么大个厂,动则资金上亿,就算秦园胜券在握,也不敢贸然决定。
秦园打来电话说起接洽的事,显然来雁南县投资已经取得了秦老狐的首肯。但陌然还是不敢断定,秦园要来投的不是养老院,而是太阳电机厂。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们是想来投哪一块?”
“你想我投哪一块?”秦园反问着他。
“我无所谓,只要来投资,都是好朋友。”陌然嘿嘿地笑:“秦总,你要是真来雁南县投资,你就是何县长的再生父母。”他开了一句并不好笑的玩笑。
“我不要做他的再生父母!他都那么老了,我还做他的父母,我岂不是老得咬掉牙了?”话说完,猛地想起什么似得,追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嫌弃我老呀?”
陌然赶紧摆着手,他知道秦园在电话的那一头看不到,但他还是摆了几下手说:“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何县长现在为了拉投资,恨不得看见人就下跪叫爹娘啊。”
秦园轻轻笑了笑,过一会说:“你别急,何县长要是兑现不了他的话,瑶湖集团自然不会满足他的要求。”
陌然疑惑地问:“难道你们之间还有交易么?”
“这是生意场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秦园掩饰过去,突然说:“陌生这段时间表现得不错,天天满面春风的,听说是找了个女朋友。”
“是么?”陌然吃了一惊,这小子这段时间还念念不忘彭凡,这才去东莞多久,难道就另寻新欢了?
“你一个做哥的,还没弟弟活得潇洒。”秦园抛出这句话后,匆忙说:“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个会要开,忙!”
挂了秦园的电话,陌然陷入沉思。
秦园的话里,显然有一个意思,瑶湖集团与何县长有个私下交易。至于交易是什么,秦园不说,陌然也猜不透。
这样一想,心里就乱了起来,直到肖莹过来轻轻喊了他一声:“你在想什么?”
陌然抬起头,淡淡一笑,问她:“忙完了?”
“快了,累死我了。”肖莹将身子往椅子上一坐,全身显得无比疲惫。
这段时间计划生育的风又刮了起来,谭海花从妇女主任的位子上下去后,整个乌有村的妇女工作就全部落到了肖莹的肩上。
不接手工作不知道,一接手,肖莹顿感万般无奈。整个乌有村的妇女,居然没几个人懂得用避孕套,这让还没生育过的肖莹要花多大的勇气才能在一群群的妇女媳妇当中去演示?
而且肖莹发现了一个问题,乌有村其实超生很严重,特别是这个季节,很多在外的男人都会悄悄回家来住上几晚,仿佛不敢辜负这大好的季节一样,冲动过后,一片狼藉。
要想抓好计划生育工作,首先得从源头抓起。源头在哪?当然在男人的裤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