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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纾心中纵然有许多的怀疑与困惑,可当着宇文恪的面,想着他背后的老陵王及各种势力,她也不能继续激化矛盾,只好委曲求全道:上次都怪我莽撞,差点误伤了世子,为此表兄已经罚我在家闭门思过好些天了,又带着我去眠象山吃苦受罪,还望世子大人有大量,不与在下计较。
宇文恪对她的回答很是吃惊,目光直直的盯着她,心想着眼前伏低做小的人还是他以往认识的莫真吗?难不成他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他派了人暗中查访过莫真的身份,没想到查着查着,发现夏侯氏的族亲中还真有莫氏这么一门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只是莫氏人丁寥落,又经过几次战场的洗礼,如今已经找不到当家之人。所以留下莫真这么一个遗孤,又被夏侯氏好生将养,似乎也说得过去。可他再往下细查时,却又发现越国公府的仆从表示没在府中听说过一位姓莫的表公子,只听说幕僚中有一位叫莫晓风的先生。
然而就在前不久,夏侯翊要去眠象山时,越国公府却又突然传出夏侯翊同行之人中有一个姓莫的表亲。
这个消息听起来非常的刻意。所以他就更加好奇莫真的身份了。
夏侯纾当然不知道宇文恪的心里琢磨着什么,只记得夏侯翊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避着宇文恪这个人。她想了想,便说:方才世子说欣赏我这样的性格,便知我是绝对无意冒犯,想来也不会跟我计较之前的事了。不过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宇文恪不置可否,但似乎又明白她方才为何乖乖认错道歉了。他依然站在门中间不肯退让,又说:有什么要紧事这么着急?今日既然遇上了,不如我们去喝一盅?
多谢世子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夏侯纾扬了扬手中的胭脂,我既然答应了夏侯兄长要替他筹备郡主的寿宴,就得敬守承诺。然后眼睛瞄了瞄他,还请世子让个道?
宇文恪轻咳了一声,笑着避开了身子。
辞别宇文恪后,夏侯纾也没什么心思继续逛下去了,她收好胭脂,径直往越国公府走。
带了越国公府,她却不慌着进去,而是沿着胡同转了一圈,再三确认后面没人跟着,才匆匆走到一处院子墙角,沿着旁边的大梧桐树娴熟的翻了进去,然后轻车熟路的穿过几间院子,推开了一方小门,溜进了自己住的清风阁。
她刚松了口气,转头便见廊下赫然坐着正在喝茶的钟玉卿,旁边还跟着年过半百的李管家和一干丫鬟婆子,大家都一脸惊恐的看着她,而云溪和雨湖则跪在一旁一个劲的朝她使眼色。
夏侯纾顿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谁回自己家用得着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还偷偷摸摸的,不清楚的还以为是进了贼。
既然被抓了现行,夏侯纾也不再刻意隐瞒和躲闪。她暗自叹了口气,恭恭敬敬的向钟玉卿请安。
钟玉卿轻轻放下茶杯,仪容得体,不怒自威。她半眯着眼睛将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早已猜透了夏侯纾的行迹,也不急着生气,反而是温和如常道:纾儿,此番你作何解释?
夏侯纾早已从云溪的暗示里得知她并没有如实招供,所以马上装出一脸委屈,声若蚊蝇道:我不过是出去逛了逛而已。
钟玉卿凤眼一转,沉声道: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可今天的事确实就是这么简单。
夏侯纾连忙说:女儿句句属实。
钟玉卿本就因为夏侯纾伪造身份进入长青门的事还没有完全消气,原是想把夏侯翊支出去,让他们兄妹无处同谋,由此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女儿不断的挑战她的底线,她也不能一忍再忍。
钟玉卿指了指跪在云溪和雨湖后面的一个丫
鬟说:你来说。
夏侯纾顺势看过去,竟然是翠烟。
翠烟诚惶诚恐的给钟玉卿磕了个头,看都不敢看夏侯纾一眼,结结巴巴的说:三姑娘近来确实经常外出,云溪姐姐就哄着我们说是姑娘嗜睡,还让我们不要去房中打扰。
整个清风阁的人都是钟玉卿安排的,夏侯纾并不期待人人都像云溪和雨湖那样对自己衷心,但翠烟是负责梳洗的丫鬟,是紧身服侍的,所以她夏侯纾待她还是比较亲厚的,云溪和雨湖平时待她们也不薄,但没想到她为了想钟玉卿表忠心,居然会拉云溪下水。
夏侯纾的目光立即就往她前面的云溪身上扫去,才发现云溪的左脸有些红肿,指痕尚存,这样大的力道……只有母亲身边的婆子才会下手这么重,遂用余光乜了一眼站在钟玉卿旁边的馥佩嬷嬷。
后者气定神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夏侯纾抿了抿嘴,道:这段日子女儿确实经常出府,但也只是随便逛逛,母亲若是不信,责备女儿便是,不必牵连旁人。
钟玉卿不以为然,扫了一眼云溪,正色道:你不必急着为她开脱,光是她欺瞒我这一点,就该家法处置!
夏侯纾见解释无用,只好破罐子破摔:母亲,这真的不关云溪的事,是我让她瞒着您的,您要罚就罚我好了。
反了你了!钟玉卿终于放弃了忍耐,一巴掌拍在椅子旁边的红木小几上,就连刚放下的茶杯都抖了抖,也不知道手掌疼不疼。
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夏侯纾厉声呵斥道:你看看你穿成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前些日子也是如此吧!说,都去干什么了!
见母亲真动气了,夏侯纾也不敢继续争辩,她一面耷拉着脑袋作认错状,一面绞尽脑汁想着化解方法。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立刻将刚买到的胭脂拿出来,双手呈给钟玉卿,委屈巴巴的说:母亲真的错怪女儿了。
钟玉卿愣住,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女儿手中的胭脂。这是什么意思?当着众人的面,随便拿盒胭脂就想贿赂她吗?
胆子可真不小啊!
还是庆芳机灵,立即善解人意的接了过去呈给钟玉卿。
她跟在钟玉卿身边十来年了,别人都只当宣和郡主教女甚严,却不知郡主其实好多地方都是纵容着这个宝贝女儿的,根本舍不得重罚,不然每次夏侯纾犯了错,就不只是责骂、抄书和禁足了。
钟玉卿本来就是在气头上才会做出一副严目的姿态,此刻见女儿有所转圜,身边的婢女也帮着打圆场,便接过那盒胭脂来打开来瞧了瞧,除了香味浓郁之外并未发现异常。她不禁眉头深锁,道:这是何意?
母亲,您不会忘了您的生辰快到了吧?夏侯纾看着一脸诧异的钟玉卿,寻思着这法子有戏,便继续扮演贴心小棉袄,女儿近来时常外出,便是想为母亲寻意见称心的生辰礼物。可是母亲什么都有,女儿想来想去,便挑了这盒胭脂,您仔细瞧瞧可还喜欢?
说着夏侯纾便简单介绍了一下这盒胭脂的奇妙之处。
生辰礼物?钟玉卿依然满脸疑惑,半晌才想起自己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自从大儿子英年早逝后,她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心思过生辰了,看着女儿殷切的笑她有一刻的恍惚,不由得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隐约记得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妙龄少女,与夏侯渊相知相惜,喜结连理,延绵子嗣,然而一晃二十几年就过去了,女儿都跟当年的自己一般大了……
我就知道您给忘了!夏侯纾没打算多给母亲多余的时间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在忽悠她,更不愿看到母亲联想起不好的往事,赶紧献上甜言蜜语,我原本还打算先瞒着您,等到您
生辰那天再给您一个惊喜,不过既然被您给发现了,女儿就提前祝您福如东海、容颜永驻、笑口常开!
女人都是心软且害怕老去的,钟玉卿也不例外。尤其是到了她这个年纪,又经历过失去亲子的痛苦,年岁对她而言似乎更加难熬一些。
过了一会儿,钟玉卿才回过神来,轻轻扫了一眼那盒胭脂,似乎确实跟寻常的胭脂不太一样,才半信半疑道:我可不希望你是在骗我。
女儿不敢!夏侯纾立刻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大哥不在了,二哥又不在家,女儿也是想讨母亲开心才出此下策。求您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
见夏侯纾又开始装乖卖巧,钟玉卿便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个真相来了。
庆芳也在旁边蛊惑:郡主,您看这胭脂多衬您的肤色,还是三姑娘有孝心,知道您喜欢什么。依奴婢看,三姑娘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开开恩,饶了她这一次。然后又看向云溪和雨湖,叮嘱道,你们两个也别偷懒,以后三姑娘再出门,可都得跟上了。
云溪和雨湖赶紧答是。
就连自己身边忠心耿耿的丫鬟都在替夏侯纾开脱,还给大家都找了台阶下,钟玉卿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也不想做恶人,更不想劳力伤神跟女儿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有言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她这个做母亲的,若学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被膝下的几个孩子气成什么样了!
钟玉卿叹了口气道:你们兄妹俩就没一个是省心的!翊儿马上就要及冠了还不稳重。你呢,成天穿成不伦不类得出去鬼混,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我看你们兄妹是想合起来气死我!
夏侯纾见状忙起身过去抱着钟玉卿的手臂讨好道:您就别生气了,女儿已经知错了,保证下不为例!
钟玉卿还没有糊涂,便说:你这个机灵鬼,尽会装乖卖巧忽悠我,今天若不罚你,你也不会长教训。说着看向一旁的李管家,严声道,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三姑娘出去,不然家法伺候。
李管家领命恭恭敬敬地答了个是,旁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噤若寒蝉,偷偷拿眼睛偷瞄小主人,恨不得将眼睛装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