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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的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可俗话毕竟只是俗话,古往今来,斩使的事情还少吗?不光砍头,还有什么上笼蒸、下油锅、剖腹挖心之类的狠活儿。
就算不杀,割鼻子、剜眼睛、砍手砍腿、吊城楼暴晒,无论哪一个,刘怜都遭不住!
众兄弟之中,简雍与他关系最好,见状上来安慰:“不如明日我替德然前去?”
“军令如山,二位大帅点名要怜带队,如何避得过?”刘怜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倘若你替我去,有个三长两短,怜岂不愧死?”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一往无前!纵使上刀山下油锅,又有何惧哉!”关羽最是见不得刘怜这副纠结模样:“休要作此形态!”
“德然年纪最少,身体羸弱,比不得二哥。”张飞上来劝解:“不如我与他同去,一定护得他周全!”
“三弟有所不知,我等先前击溃幽州黄巾,大名早已传遍河北。”刘备有些无奈:“尤其是云长我们三人。崔元平曾言,黄巾内部流传有‘红关羽、黑张飞’之说。三弟相貌奇特,只怕进去便被人认出来。”
张飞看向崔均,见他连连点头,不由有些丧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眼睁睁看着德然只身犯险不成?”
崔均见各位俱是忧心忡忡,不由有些奇怪:“明日只是送粮进城,换回安平王刘续,为何如同生离死别一般?”
“元平有所不知,我这弟弟,自小跟随我等,被保护的过了,从不曾孤身犯险!”刘备有些不好意思道:“若是置身事外,出谋划策,他定能胜任。这以身犯险……只恐他到时进退失据,胡说八道,惹祸上身啊。”
“哦?竟然如此怕死?”
被人这么说,刘怜有些气恼,义正严词道:“性命乃是一个人最大的本钱,如何能不爱惜?怜只是倍受兄长们照顾,从不曾独行,故此有些紧张。兄长们且去,明日一早我自往县城送粮!”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我等既受国家大事,定要尽忠职守,不辱使命。”刘备带着众人起身告辞,临走时语重心长地说道。
临近帐门,又扭头嘱咐:“德然早些休息,收敛心神,克服恐惧。其他的事兄自有安排。”
刘怜胡思乱想了大半夜,在榻上辗转反侧,刚睡下不久,就被士仁唤醒。
“德然,该启程了。”
刘怜迷迷糊糊睁开眼,望着帐外黑漆漆的天色,心说:天都没亮,往哪启程?杀头也没这么着急的。
士仁看着他懵懂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快些起来。大帅谴一名都尉来此传令,二百车粮草都已齐备,正在营外待发。”
刘怜起身穿好衣服,随士仁走出大营。
大营外黑压压停了一片大车,一名都尉上前传令:“大帅有令,着刘怜即刻带队出发,趁夜色将粮草运进城内。”
说罢,将令旗往刘怜手中一塞,回营复命去了。
押送粮车的队伍,俱是崔均从安平带来的民夫,不带武器,不着铠甲。
士仁此刻也作平民打扮:“玄德让我随你一同前往。”
“君义难道就不害怕?”
“只是送粮,何惧之有?”士仁一脸平静的对着刘怜说道:“玄德嘱托了,探营之事,量力而行。如不可为,换回刘续直接返回便可。”
“唉!”刘怜此刻紧张得很,心砰砰直跳。想到倘若贼军不讲武德,上来直接便要宰,自己这颗六阳魁首恐怕今日就要喂狗。
另一方面,他心中也有些期待:此趟若能平安归来,我便也算单刀赴会的大英雄!
不对,他连刀都没带,更厉害!
二人领着车队绕到广宗西门。此门外地势狭窄,不易藏兵,更有一部贼军守卫浮桥。刘怜特意选择从此门进入,以宽贼心。
刚绕到西门,一队黄巾就从桥头营地奔出,片刻间包围车队。见众人皆是布衣打扮,未持兵刃,来人也没着急动手。
刘怜咽了咽口中的唾沫,鼓起勇气颤声道:“安平郡人崔均,奉命送粮草与大贤良师。”
领头的黄巾队长闻言大怒:“好小子,敢来骗你爷爷。广宗三面被汉军围住,你等民夫长翅膀飞过来的不成?定是汉军细作!”
士仁从怀中掏出那份诏令,对黄巾队长赔笑道:“将军息怒,我这儿有封信物。请将军将此物承给大贤良师,各种缘由自然见分晓。”
那头子将信将疑,接过诏令,吩咐一人拿着此物去城中报信,然后命令:“所有人去河边站着,谁敢乱动,小心刀剑无眼。”
黄巾军手持兵刃,将众人驱赶到河边。那头子独自一人,在车上扎来扎去,四处检查。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城内终于派出一个骑兵:“大贤良师有命,分出一部弟兄,将粮草押入城内,民夫原路返回不得入城!”
这就完了?
刘怜闻言长出一口气,既庆幸又有些失望。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只听那骑士又说:“谁是领头的?随我进城问话,交接俘虏!”
一众民夫并士仁的目光全都投向刘怜。
刘怜心中有些慌乱,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原先那个黄巾头子用手点了点刘怜、士仁二人,低声在骑士耳边说了几句。那骑士眼中精光连连,大手一挥:“你们仨,一块跟我过来!”
仨?
刘怜有些奇怪,回头看到民夫中出来一人,跟在士仁身后。
三人在明晃晃的刀刃保护下,跟着那个骑兵踏入广宗县城。
前文说过,广宗县城乃是小城,突然挤进十万大军,城内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窝棚。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仍有不少人还未入睡。那些黄巾贼寇,在道路两边直勾勾看着三人,刘怜感到心里直发毛。
广宗县衙位于城池的最中央。张角住在县衙后宅,前衙充当黄巾军指挥部。
此刻在原本的公堂之上,张角披着厚毯,拿着那份诏令,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大帅,人已带到。”那骑士抱拳一礼,随后站在堂下一角。
大堂内,左右两边各有三四个头领,为首一人见张角不说话,便率先发问:“你三人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各位头领,小人是冀州安平郡人,因在家中排行第三,众人管我叫崔三郎。”那个民夫见有人发问,立刻回答:“我另有机密书信,呈与大贤良师!”
一位侍从接过书信呈给张角,便将他带出大堂。
众人将目光投向刘怜、士仁二人。
士仁开口答道:“我乃幽州广阳人,姓士名仁,字……”
话未说完,旁边有一惊喜的声音突然打断道:“君义兄弟,果然是你!”
士仁抬头望去:只见那人瘦长脸,八字胡,头上扎一黄色布带,面容似曾相识。
片刻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邓茂兄弟!”
邓茂当日在阳乡乱军之中,突围一路往南,狂奔八百里到邺县与张角汇合。不想又遭兵败,便一起退入广阳。由于那一夜幽州黄巾败得太快,邓茂稀里糊涂就被迫逃跑,根本不知道士仁是卧底这件事。
如今从幽州流传出来的故事,只是刘关张带队夜袭黄巾,生擒贼首。具体怎么袭的,冀州黄巾内根本没人知晓。
士仁脑子转得极快,瞬间捋清思路,这厮怕是不知道当日之事。于是顺水推舟,拉住邓茂的手道:“哥哥让兄弟找的好苦啊!”
二人立刻抱头痛哭。
别说堂上各位头领,刘怜都懵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
邓茂拽着士仁向张角介绍:“大帅,此人乃是我幽州黄巾弟兄。那日我们被汉军偷袭,我还当他死于乱军之中,没想到今日在这儿又能重逢!”
“那夜情势危急,程帅被汉军生擒,我跳入河中才逃得一命。”士仁跟着假惺惺道:“随后我一路往南打探哥哥消息,不想今日在此得见哥哥!”
“即是幽州兄弟,如何混进汉军运粮队伍?莫非有什么隐情?”带三人进来的那个骑士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冷冷问道。
“褚燕!我知你看不起我等幽州弟兄。可如今我们兄弟在此重逢,你却说些风凉话,岂不让人寒心!”邓茂怒不可遏,跳出来与他针锋相对。
“兄长莫急。”士仁拉住邓茂,随后对着褚燕说道:“我一路南下寻找哥哥不得。走到安平县时,听说县里正在招募民夫,往广宗送粮。这才突然想到,哥哥可能已经与大贤良师汇合,故混入粮队。今日果真得见哥哥!”
俩人一唱一和,硬是在大堂之上演了一出千里寻兄的大戏!
褚燕还想再反驳,被为首那人摆手止住。他把目光投向刘怜问道:“你呢?”
“我乃冀州安平人士,姓崔名均。受郡县所托,送粮草换回安平王……”
“哈哈哈哈。”堂上起码有三四位首领哈哈大笑。
那褚燕眼神放光,大声笑骂:“好胆!到了这里,还敢胡说八道!”
刘怜还要狡辩,突然看见士仁朝自己隐晦地递了一个眼神,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冒充崔均!
崔元平出身豪门大族,乃河北豪杰。自己之前只想着借用他的名气,增加些活命的机会,却忘了黄巾之中极可能有人认得他。
眼看事情被看穿,刘怜只能对褚燕躬身一礼道:“将军真是火眼金睛!我其实是幽州涿郡人,姓毛名宁,奉命押送粮草换回安平王刘续。”
“此话亦是有假!”那为首的大汉冷冷地看着他:“来人,与我拖下去,剁碎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