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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强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将手机丢在桌子上,一脸愕然地看向我。我多次询问他怎么了,他犹如失了魂,瘫坐着沉默不答,一直保持原先的表情,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木讷许久之后,小强喃喃道:“我要当爸爸了。”
“什么?”
“我要当爸爸了,石佳怀孕了。”
我听清楚后,摆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操,喜讯啊,恭喜啊!”
石佳怀孕了,自然也是不能生下来的,肯定也得扼杀在摇篮里。谁肇事谁负责,石佳怀孕,当然要小强负责处理事后,这让小强那原本比脸还干净口袋雪上加霜。
凑钱的事情让小强一筹莫展,大学里大伙日子过得都拘谨,谁的口袋都不富余,偶尔温州大排档搓一顿那都算奢侈的。我们几个比较要好的也不能见死不救,一边批评他为图一时之快而搞出人命,一边只得忍痛解囊。这么一折腾,地主家也都没余粮了。
遇到事后,小强倒是变得谦逊了,不像之前蹭吃蹭喝时那么没脸没皮,或许是真的担心受怕了。我也算是陪人在妇产科室走过一圈的人,事情肯定比小强要清楚的多。我将相关注意事项向他交代,还特地叮嘱女人术后体虚,出手术室后要搀扶住,免摔倒造成二次事故。思思上次堕胎吃的补品还略剩一些,以及那个小电热锅,我可以无偿奉献出来。
可事情与我预想的不同,据小强描述,石佳术前心事重重,术后出来倒是面带笑容如释重负,精神生龙活虎,健步如飞走路带风,与思思当时的状态天然之别。石佳术后也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压根不需要补品蓄能。原本准备给她炖补品的锅,哪想最后变成给小强煮泡面专用了。
自打从医院回来,相比石佳的如释重负,小强却心思重重,连碗里的泡面都觉得不香了。我看出他有心事,原以为是因为亲手杀死自己骨肉而感到悲伤,内心充满罪恶感,岂料和我想的截然不同。
询问过后我才知道原因,原来小强一直疑惑石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他们和好才一个半月左右,而石佳检验单上显示已经怀胎三个月,这显然让人匪夷所思。作为女人怀胎三个月,必定有两个月没来大姨妈了,应当在第一次没来大姨妈就有所察觉,为何要过了这么久才告知小强呢?
结论显而易见,如小强所推算一样,石佳肚子里的胎并不是小强种上去的。石佳在和前男友分手后,突然发现自己已怀身孕,为给孩子找个爹,赶紧找小强复合。小强被现实麻痹双眼不知实情,愚蠢地做了接盘侠,成为冤大头。
事已至此,小强倒是想得开,郁闷过后就释怀了。他说:“管他妈的谁的,反正都已经进下水道了。倘若真是那样,让我亲手结果了这孽种,老子心里倒是痛快了。”小强的逻辑真是清新脱俗,竟然能这样逆向思维自我安慰,我真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最近,我和刘颖的关系又有所缓和,我短信和她聊天,她也都会回复我了。我询问她身体是否恢复无恙,她也会如实告诉我。上课的时候,我闲着无聊和她有的无的发着短信,可聊着聊着短信就发送失败了,这才发现手机原来是停机了。
钱都借给小强了,大家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一度连烟钱和手机费都无从着落。放学回宿舍路过手机充值店,我翻遍口袋,才摸出五块。我问小强:“有钱么,先给我冲个话费?”
小强也掏出五块钱塞给我,说:“全部家当。”
我看了看长毛,他翻出身上所有的口袋表示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他见我一脸惊愕的表情,试图把内裤也抽出来翻一遍,从而证明自己的诚实。
我问长毛说:“昨天你不是还有一张红皮吗?”
“充饭卡了,不然和小燕子去食堂吃个饭,总不能还让她付钱吧?”长毛说。
我觉得他言之有理,可话虽如此,我还是批评了他,责问他为何不留五十以备不时之需。他无辜的看着我,表示十分委屈。
我手里揣着十块钱走进充值店营业员。我说:“充话费。”
“充多少?”
“最少多少?”
“二十。”
“能不能破个先例给充个十块,我就十块了。”我说。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那等你攒够了二十元再来吧。”
我在心里想,老子有钱了以后,一定要充一百,让你像孙子一样乖乖地微笑。
三人穷困潦倒,寝室已出现断烟的情况。小强烟瘾较重,断了烟犹如犯了毒瘾一般,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我不忍见其如此痛苦,将刚才那十块钱递给他。我对他说:“别跟蚂蚁爬似的了,去买包十块的新安江吧。”
小强倒是人穷还讲究,嫌弃新安江难抽。他说:“啊,新安江怎么抽啊,就算没有长嘴利群,怎么的也得来包十五的老版利群吧。”
“你以前四块五的中南海不也抽得津津有味么?”
“这不嘴养刁了嘛。”
长毛指指自己桌子上的杯子,里面装着几十个一毛钱的硬币,那是我们富裕的时候积攒的,都是超市找回来的,当时放口袋里嫌碍事,每次一回寝室就往他那杯子里丢。长毛说:“你拿去凑个数,买包长嘴利群不好说,买包老版利群绰绰有余。你要是不嫌丢人,你就端着它去超市吧。”
小强属于那种长脸没你的份,丢脸必须带上你的主儿。堂堂一代大学生,端着一杯子一角钢镚属实不太光彩。就是这种要丢人的时候,小强就硬拽上我,要我陪他一起去。用他的话为美其名曰,多个人壮壮胆。我内心是抗拒的,可又拧不过他,被逼无奈只得一同前去。
在超市的收银台上,小强仔细地数着钢镚的个数。他数了整整两遍都是刚好七十个,加上刚才的十块钱,一共十七块钱,正好够买包蓝利群。小强属于穷却还要顶格消费的主儿,能抽得起长嘴绝不抽蓝利,抽到起蓝利绝不抽老版,抽得起老版绝不抽新版。于是,他就向收银的小姑娘要了包蓝利群。
他接过烟,不待收银员核实钢镚的个数,迫不及待的就撕开香烟,自己叼一根,分我一根,二人点上火。二人已憋许久,一口烟进去,顿时心旷神怡。正当我们烟抽到一半时,收营员告诉我们钢镚只有六十八个。小强虽然不太聪明吧,但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数数都不会,于是我重新核实了一遍钢镚个数,确实只有六十八个。小强不信,自己再核实了一遍,依旧是六十八个。我质问小强为什么刚才能数出七十个,他呆若木鸡,开始怀疑人生。
烟也撕开了,抽也抽上了,倘若收银员是男的,我们还能给他递根烟抵消这亏缺的两毛,可是对面站的是女的。女收银员不耐烦地看着我们,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两个二十一世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此时居然被两毛钱为难住了。二人焦急地摸着口袋,试图能从那个遗忘的口袋角落里能搜钱来。
此时,刘颖和王倩倩正好从超市门口路过,正准备出生活区。小强看见他们,仿佛看到了救星,急忙跑上去。我知道他的意图,追上去准备拉住他。我刚和刘颖的关系有所修复,倘若因此遭到破坏,又开始厌恶我,那就前功尽弃了。
可为时已晚,体测跑步跟蜗牛似的,这会儿速度快的跟疯狗一样。小强嗖一下,已经跑到刘颖跟前。他对刘颖说:“我们买烟缺一块钱,能不能借我们一块钱。”
刘颖也看到我,估计是知道我们的难处了。在大学里,男生花光生活费那是常有的事,大家都清楚。她从钱包里掏出学校一卡通递给小强,说:“我里面充了钱的,你拿去先结了吧。”
“那你先等会儿,我结完给你拿出来,很快的。”小强说。
“不用,先放你们那里,我先走了。”刘颖说完准备走。
一卡通最重要的作用是学校图书馆借书使用,除此之外还能在医务室和超市里结账。我叫住她说:“卡被我们拿走了,那你借书怎么办?”
“最近不借书,你先拿着吧。”刘颖说。
“早上我手机停机了,所以后来回不了你信息。”
刘颖听我说完这句话,仅仅就“哦”一声,然后就和王倩倩走了。我心里有些埋怨小强,觉得他不该因为这种事去找刘颖,毕竟我们还没真正的和好。我的脸有些火辣辣的,感觉自己在刘颖面前丢人了,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回到寝室不一会儿,我那原本停机的手机居然响了两声,我惊讶手机居然自己活了。我打开一看,原来是条充值信息。不言而喻,一定是刘颖帮我充的。或许她不想我的手机停机,她希望我继续和她短信聊天。想到这里,我已经没有刚才丢人的感觉,心里竟然有些美滋滋的。
手机活了,我第一时间就给我爸发了短信,告诉他生活费没了。以往我都是直接找我妈的,可是距离上次索要生活费时间太短,倘若向她老人家开口,必定会被唠叨一通。我爸早已隐约感觉到我恋爱了,知道我开支会大些,这次也是我第一次向他张嘴,所以没有二话,当天下午我就收到转账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