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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羿说完,见裴椹久久不语,不由问:“俭之,你在想什么?”
裴椹沉眸,指着军报上的详情道:“昨晚叛军重新集结后,打法与此前大不相同,应该是军中换主将了。”
杨元羿点头,同意道:“不错,蔡澍不是这种打法,另外除了叛军主力,从宁城来的这支叛军打法也甚是诡谲,有点……”
忽然,他抬头看向裴椹。
裴椹没察觉他的异样,继续道:“能把蔡澍换下去,说明叛军中另有指挥。另外昨晚他们攻打宁城时,主力同时在攻打府城,如此来看,不管蔡澍是不是诈败,背后指挥的人都没指望他真能赢,应该只是用他牵制府城的梁兴荣,给宁城那边争取时间。”
杨元羿一听,顿时也严肃,接过话道:“你的意思是……之前我们猜对了,太子府的那位……已经到了叛军中?”
裴椹沉着眉,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把蔡澍换下来。”
说完,他眉心紧蹙。
若是李玹在叛军中,梁州府城恐怕很难守住了。
虽然他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但少时在并州军中时,曾多次听祖父和伯父提起对方。而每次提起时,祖父都对这位太子殿下称赞有加,说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胸怀大略,仁善贤明,有太祖遗风……
但往往说着说着,祖父便会陷入黯然和沉默。
听的次数多了,裴椹即便不特意去了解,也知道这位太子能力不凡。何况他后来到洛阳,也耳闻这位太子殿下在被圈禁前,是何等气度不凡,又如何用兵如神,平定西南诸多部族,深受当地百姓敬仰。
自然,这些话都是私下悄悄说的,说的人最后还要再加一句“可惜他后来谋反了”。总之,再怎么遗憾,也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
裴椹对太子的风度如何,为何谋反,并不感兴趣。但他从小在军中长大,对对方如何用兵平定西南,却十分感兴趣。
可惜那时太子已经被冠上谋反罪名,被圈禁在太子府多年。有关他平定西南的事,也被一再淡去,能找到的记载甚少。
后来还是托杨元羿的福,帮他从一些宫人和老兵那找来几卷记载相对详细的手札,细细研读。
只是这些手札后来不小心被他父亲看见,吓得胆小老实的裴淙赶紧把手札藏起来,不准他再看,更不准他打听太子的事。为此,他和裴淙本就不算亲近的父子关系,还一度恶化许多。
不过那些手札他早就研读过很多遍,背都能背下来。正因为了解,他才清楚,太子李玹不那么好对付。
对方既然筹谋至此,拿下宁城,又火速攻打府城,必然是想趁并州军还没到,先一举攻下府城,而且是势在必得,不给他们机会。
然而皇帝此前因乱军围困长安,受到惊厥,加上可能是年龄大了,觉少梦多,每日难以入睡。听说最近服了一种安神丸,总算能好睡些,加上围困长安的乱军已经被打退,危机解除,便不许人在他休息时打扰。
所以此刻皇帝还在休息,并未接到军情。
没皇帝命令,并州大军不能私自开拔,只能等早朝时,皇帝看到军情后下令。
裴椹沉眸凝思,心知这样下去,府城一旦被拿下,再加上李玹坐镇军中,西南叛军将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消灭。
而且这个可能性极大。
非是他灭自己人威风,只是他习惯把各种可能都推想一遍。
一旦梁州战事陷入拉锯,此前他想速战速决,打完立刻领兵回并州的打算就成泡影了。
事实也确如他所料——
早朝时,前线急报如雪花不断飞入宫中:宁城被攻破,安兴县支援被打败,梁州府城危急!
皇帝早起看到军情,气得险些摔了茶碗,急命裴椹进宫。
裴椹匆匆进宫,到了辰时三刻,又疾步从宫门走出。
梁王和梁王世子亲自送他,到了宫门外,裴椹止步,转身拱手请他们不必再送。
梁王却握住他的手臂,拍了拍,如同寻常长辈,语气宽厚慈爱:“俭之,你此去梁州,身负重托,除了奋勇作战外,也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父亲那边,你也尽管放心,有我在长安,他不会有事。”
裴椹面色不动,躬身道:“多谢王爷厚爱。”
等出了宫,梁王世子又亲自送他到城外大营,目送大军开拔。
……
燕王府,得知本该在长安停留一日,明日清晨才率军出发的裴椹,今日中午就率军走了,燕王妃怔了许久。
尤其裴椹从宫门出来后,连家都没能回一趟,就匆匆去大营整军。昨晚那顿不欢而散的家宴,竟是他回来后和父母吃的唯一一顿饭。
回过神后,燕王妃不由将燕王好一通埋怨。
燕王本来还好面子地嘴硬:“这能怪我吗?你也不看他昨晚说的那叫什么话?还‘我听说你在长安又惹事了’,听听,这是儿子对爹说的话吗?到底他是我爹,还是我是他儿子?”
燕王妃幽幽看他,忽然眼睛一红,哭了起来。
燕王一见,顿时心慌,赶紧哄道:“行行,是我错了,可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我这不还打算今早吃饭时再跟他缓和缓和……”
裴棹在旁认真提醒:“爹,你最后那句话是一个意思,都是大哥是你爹的意思。”
“去去,你别在这添乱!”燕王没好气地赶他。
直到下午,燕王才总算把燕王妃哄到消气,却忽然,小厮来报,说府外来了几名雍州士兵,说要见裴世子。
燕王妃一听,立刻急切道:“定是椹儿在雍州的旧随,快请。”
府外,陈青跟永丰镇的十几名守兵一起,风尘仆仆,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长安,此刻站在裴府门口,不由得一阵心中发怵。
虽然来之前,就被陈将军告知过裴二的真实身份,但这一路赶来,他依旧恍惚,都到裴府门口了,仍不敢相信——
娘嘞,裴二竟然是燕王世子,陈将军真没骗他?他之前竟然跟裴世子称兄道弟?对方以前还给他削过一根拐杖——燕王世子亲手削的拐杖!等回去,他不得把那根杖找出来,给供上?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见府内快步走出一中年男子,留着短须,身穿蓝色绣纹案的衣袍,比他们这些穷当兵的不知气派多少。
陈青也说不清,就觉得对方身上那衣袍一看就很值钱,他在永丰镇时,见过的地主老爷穿的衣服都没这么好。
他当即不敢多看,“扑通”一声就跪下,口中喊:“见过王爷——”
见他一跪,其他边军迟疑了一下,正要也跪,那中年男子却吓得往旁边一躲,直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只是府里的管家。”
“啊……?”管家?
陈青一时尴尬,连忙爬起。
其他边军也都绷着身体,并不敢笑,也不敢多言多看。
等见了燕王和燕王妃,得知裴椹已经领兵离开长安,而且都走半天了,一行人顿时又傻眼,不由面面相觑。
燕王妃急问:“你们从雍州赶来,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告诉椹儿?”
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睛微亮,又问:“可是椹儿在雍州的妻子让你们送信过来?”
思来想去,燕王妃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啊……这……”陈青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来之前,陈将军特意交代过他们,说裴世子如果还在长安,就把沈姑娘出事的事告诉他。若对方已经出征,未免影响战事,就先不要说。
见他神情迟疑,燕王妃又问:“可是信只能送给椹儿,不能跟我们说?”
“这、这……”陈青和几名边军都急得满头汗。
一见这情形,燕王妃就明白了,定是远在雍州的儿媳妇给裴椹送信,但又不好给他们看,所以这些边军才如此为难。
哎,其实说出来也无妨,她和丈夫定不会拆小俩口的信件看。只是……
“只是你们来的实在不巧,裴椹已经出征了。”燕王捋着须,皱眉说。
燕王妃也万分遗憾,只晚半天,儿子就没收到儿媳妇的信。
陈青等人见燕王和王妃没再继续问,反倒松一口气。然而——
“这样吧,”燕王忽然道,“你们先在府中吃喝休息,本王另让人重新备马,再准备些干粮,送你们一程。这样你们吃完就可以继续赶路,尽快将信送给吾儿。”
如此,儿子就能尽快收到儿媳妇的消息,到时定会高兴,甚至感谢他这老父亲。
燕王不由满意捋了捋须,转头向燕王妃邀功。燕王妃也甚是满意,给他一个奖励的眼神。
旁边裴棹看见这一幕,莫名觉得父亲身后好像忽然有根尾巴在摇。
唯有陈青几人听完,心中不由“啊”了一声,忽然有些面苦。
这是真送他们一程啊?裴世子知道沈姑娘没了,还能给他们好脸色?
既然对方不在长安,那、那就先不送了呗。
尤其陈青,忍不住叹气想:陈将军可真是偏心!张虎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啊。
可无奈,还得继续往梁州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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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地界,裴椹率军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日天黑后,抵达汉水北岸,然而还没来得及渡江,便听闻梁州府城已被叛军攻占。
据说城破时,郡守梁兴荣匆忙扮成妇人,才躲过叛军追捕,成功逃到安兴县。
裴椹狠狠拧了一下眉,本以为梁兴荣好歹能坚持三天,没想到,对方连两天都没坚持。
夜黑不便渡江,尤其他们并州军是从北地来,又一路急行军,翻山越岭,人马早就疲惫。
听到这个消息后,裴椹反而下令,让大军直接在北岸扎营休息,等天明再渡水。
杨元羿收到消息,快马奔来,急问:“俭之,府城已失,我们不快点渡江去夺回,为何在此停留?万一圣上知晓……”又要苛责你了。
因周围还有士兵,后面这句,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裴椹看他一眼,没说话,拎着马鞭径直走进营帐。
杨元羿忙下马,快步跟进去。
进了帐,没旁人后,裴椹才摘下帽盔,解去衣甲,面无表情道:“是我丢了府城吗?”
杨元羿:“呃。”
裴椹:“既然不是,该着急的是丢了府城的梁兴荣。”
杨元羿叹气:“话虽如此……”
说着他也摘下帽盔,在旁边坐下,忽然表情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反应过来,“嘶”一声道:“莫非你是想……?”
“现在不是我想不想。”裴椹面无表情,拿出地图,展开道,“府城已失,剩下的安兴县,不等我们度过江,就会被叛军迅速攻取。如此一来,即便我们连夜渡江,也无济于事。何况兵马俱疲,强行渡江,反容易出事。不如等明晨渡江,驻守汉中。”
“可如此一来,就要与叛军形成拉锯态势。”杨元羿凝重道。
裴椹扯了扯领口,皱眉道:“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办法。”
杨元羿小心看他一眼,却想:你该不会之前就这么想的吧?
不得不说,他还真猜对了大半。
在知道李玹坐镇叛军,梁州府城可能守不住后,裴椹就清楚,自己不可能如原计划那样,迅速打完,即刻转道回并州。
这次他从并州带了七万兵马,号称十万。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不能真把并州主力都带出来,可又要瞒着皇帝。
先前到洛阳,他击溃流民叛军,损失了部分兵马,但又收编一部分投降的乱军,勉强凑够八-九万,等到长安皇帝见了后,也能说得过去。
按他原本计划,蔡澍之流应该也不堪一击,迅速打败后,便可即刻带兵回并州。只要他走得够快,即便皇帝想“狡兔死,良弓藏”,可他已经回到并州,对方也无可奈何。
毕竟皇帝也怕逼太过,并州军忽然反了。尽管裴椹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甚至皇帝调他来平叛,也是想削弱他。顺便趁他不在并州,将心腹安插到并州军中。
如此一来,被调到西南的裴椹被叛军不断消耗,而仍守在并州的军队,则慢慢被皇帝接管。
若按裴椹之前计划,只要他能迅速回去,这种可能就不存在,然而现在……
裴椹拧眉,他本不想做养“寇”自重,越打越壮大自身这种事。但现在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叛军,又不能立刻回并州,这反而是他唯一的出路。
毕竟梁州军已经被打得不像样,西南叛军又势强的话,他愈壮大,皇帝反而愈要倚仗他,不能轻易动他。否则,不等西南叛军被剿灭,他就先被皇帝处理了。
裴椹按了按眉心,尽管已经想到解决办法,可仍觉得一阵疲惫。
他只想留在并州打胡人,根本不想来玩这些心机把戏,奈何皇帝疑心实在太重。
旁边,杨元羿猜到他的打算,又见他面色不佳,不由也替他叹气。
作为裴椹的多年好友,他十分清楚,裴椹确实没想过拥兵自重。对方真正想做的,就只是守住并州,从胡人手中夺回大周曾经的土地,把葬身在北地的老燕王、伯父、堂兄,以及千千万万名并州军的骸骨迎回,妥善安葬。
只是裴椹不抓着并州军,以皇帝的能力,哪天把并州丢了也不好说。毕竟前不久,皇帝还从武定关调兵,差点把雍州丢了大半不是么。
所以非是裴椹要拥兵,实在是圣上的能力令人不放心。何况身处那个位置,若不自保,就等于把脖子送到别人刀下。
想到这些,杨元羿不由拍拍裴椹的肩,道:“我明白,你放心,无论你选择怎么做,我都支持到底。”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即便如此,等过了江,也要先打几场胜仗,明面上给圣上一个交代才行。”
裴椹点头,同意道:“刚好,我也想会会那位太子殿下。”
说完一顿,却忽然又道:“不过还有一件事……”
“嗯?”杨元羿以为是什么重要事,不由凝重看向他。
裴椹迟疑:“如今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得再找个借口,跟‘沈秀’说一下才行,只是不知还有什么借口可找。”
杨元羿:“……”
“另外她一个柔弱女子在家不容易,也需多寄些钱给她。”裴椹又道。
这个理由倒是好找,就说是贩皮子赚的钱。
杨元羿:“……”
“我发现你自从成了亲,总会时不时不正经一下。”他忍不住道。
裴椹转头,不悦看他:“我何时不正经了?”
杨元羿:“……”你刚才那番话哪里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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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府城。
夜色下,刚攻下府城的士兵正在清理城墙,抬走尸体,重新布防。
城中,刚进城的义军在维持治安,时不时有举着火把士兵来回奔跑。
点着灯笼和火把的郡守府内,到处亮如白昼。
李禅秀坐在厅中上首位置,单手抵着额角,正在听底下人汇报情况。
接连两日没怎么休息,他俊秀的面容明显疲惫,脸颊沾了些尘土与血迹,在灯光映照下,皮肤有种过分的苍白,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也隐隐可见。
本来他没想坐上首,但攻打府城的主力军统帅阎啸鸣是他父亲的心腹,对他很是尊敬,一定让他坐主位。
为此,跟着一起进城的蔡澍脸色很是难看,十分不快。偏偏他不久前刚吃了败仗,转眼阎啸鸣和李禅秀又打下府城,不好说什么。
李禅秀显然疲惫至极,听底下人大小事都汇报,且有的并不那么重要,渐渐精力不支,终于阖上眼。
阎啸鸣见了,起初还暗暗想:小殿下虽年轻许多,但到底是主上带大的,这坐姿气势,都与主上如出一辙。
等下一刻,见李禅秀忽然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一下头,才发现他其实是睡着了。
阎啸鸣顿时好笑,忙又帮着遮掩,转身对众人严肃道:“既然没什么重要事,大家就先去忙,不必件件都来汇报。”
众人一听,很快都散去。唯有蔡澍一阵不甘,但对上阎啸鸣一双黑沉眼睛,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
李禅秀因这一声吩咐,瞬间也醒盹,发觉自己竟不小心睡着,不觉有些尴尬。
阎啸鸣作为李玹的心腹,知道他身体不好的事,开口劝他先去休息。
“明日并州大军将至,主上也会亲至府城。小殿下不如先去睡一觉,养好精力,明天才好和主上一起应对接下来的事。”
李禅秀本来不想去睡,毕竟那位刚被他们打败、不得不扮作妇人偷偷逃跑的梁州郡守梁大人,就是在打败蔡澍后,志得意满,回来睡了一觉,结果丢了府城。
不过听完阎啸鸣的话,他也觉得有道理,明天裴椹就要来了,他需得恢复精力,好好应对。
最重要的是,父亲也要来了……
虽然只分开不到两个月,可兴许是那个梦的缘故,于他来说,却像分别了半生一样漫长。如今终于又要见到父亲,他如何能不期盼?
何况他跟梁郡守不一样,他去睡了,城中还有阎啸鸣阎将军主事。
对方是父亲手下一员猛将,早年就曾跟随父亲平定西南。梦中若不是对方被蔡澍牵连,死在梁州,之后或许能跟裴椹、陆骘这两位国之砥柱一比,也未可知。
此外他还有伊浔、宣平、周统领等人……
这般想着,李禅秀简单洗漱后,终于放心进入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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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府衙,李玹负手站在窗前,寒凉月色披在肩上,直至深夜,依旧未眠。
直到外面黑衣护卫忽然来报:“主上,阎将军和小殿下已成功拿下府城,阎将军派人继续攻打安兴县,并请您明日前往府城坐镇。”
李玹肃穆一夜的神情终于微松,露出几许笑意,轻轻颔首:“我知晓了,你先下去。”
黑衣护卫很快退下。
李玹在他走后,缠着佛珠的手腕忽然抬起,轻轻拨了拨面前窗棂上一只白玉雕成、憨态可掬的小蝉,神情柔和,又有几分慈爱。
忽然,一只长毛坠地,一看就年岁不小的白猫跳上窗,叼住那只玉蝉。
李玹也不气恼,手指捏住猫的后颈,轻松将它拎起,从它口中拿回玉蝉,道:“你也想蝉奴儿了?”
说罢轻叹了叹气,目光看向窗外,道:“快了。”
就快能见到他的小蝉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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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裴椹率军刚渡过汉水,就听说安兴县城被攻破的消息。
裴椹面无表情,对众人道:“继续驻扎。”
不多时,梁州郡守梁兴荣就带着残军,一路狼狈赶来。
……
梁州府城内。
李禅秀清晨起来,在郡守府边用早饭,边听军报。
睡了一觉后,他精力果然恢复不少。得知裴椹的大军已渡过汉水,正在南岸的汉中驻扎,他举着筷子的手一顿。
虽然很想立刻就去见一见这位未来的国之砥柱,他梦中的老师、前辈,兼好友,但裴椹并不认识他,对方也不可能听说他来了,就特意跑出来,给他见。
于是略一思忖,他对来汇报的士兵道:“去告诉阎将军,裴椹大军刚至,又是长途奔袭,必然疲乏,可派兵多去骚扰,令他们的士兵不能安心休息。对了,多带些大鼓到他们阵营外,轮番换人去敲。”
士兵一听,立刻前去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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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椹营中,梁郡守形容狼狈,正用手抓着碗里的饭菜,一阵狼吞虎咽,看得旁边的杨元羿直皱眉。
裴椹坐在上首,一直面色不动。
直到吃完,梁郡守打了个嗝,终于缓过来后,忽然开始“怪罪”:“不是我说,裴将军,我接连求救,你怎么还这么晚才到?但凡你能早两天来,府城也不至于丢啊。”
杨元羿嘴角抽了抽,道:“是陛下让我们走长安一趟,在长安停留一天。梁大人,我们这已经是提前半天出发了。”
言下之意,谁知道你败得这么快。
梁郡守抹了把脸,叹道:“罢了,先不说这些,如今你们总算也到了。只是为何还不发兵,夺回府城,在这墨迹什么?”
杨元羿看裴椹一眼,又帮忙解释:“我们大军长途奔袭而来,正兵疲马乏……”
还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阵阵擂鼓声,震得人心口一阵狂跳。
“什么情况?”杨元羿一把撩开营帐门出去。
很快,士兵来报:“禀少将军,叛军在外面叫阵,说我们并州军是缩头乌龟,不敢一战。”
杨元羿顿时没好气,问:“来了多少人?怎么不直接把他们打出去?”
“打了,但我们刚一出去,他们就跑了。等我们回营,他们却又来喊,还抬着大鼓来擂。”
杨元羿:“……谁想的这么缺德的办法?”
话音刚落,裴椹也从营帐中走出,皱眉看向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