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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伦敦夜幕下那永恒萦绕的迷雾中奔驰着,在颠簸的车厢内,爱德华·格雷爵士面色凝重的瞄了一眼窗外,那些透过街边房屋散射而出的灯火宛若一个又一个阴森可怖的血色眼睛在不断的眨动间监视着一切。
另外的马车在前方和后方跟随着,里面是赫里奥波斯兄弟会的人,他们既是保护者,又是看守。
格雷爵士如今的目的地是伦敦疯人院,它的前身是伯利恒医院,而追溯其起源则是圣玛丽修道院。为了接纳更多的疯癫病症患者,伯利恒医院从十四世纪收购了查理十字街石头屋改造的收容所。现在,疯人院几乎成为了伯利恒医院的主业。
圣玛丽,玛丽·伍尔夫……
这一切是否是一个偶然?
但在经历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事件之后,格雷爵士已经开始怀疑一切了,而他本就行走在黑暗的道路上,他一直所经历的早已超越了世俗的范畴。也正是因为如此,格雷爵士不会轻易否认某种力量正在拖拽着他和玛丽走向命定的路途。
格雷爵士禁不住将眼神转向了对面座位上端坐的年轻女人,他看着那温柔娇美的容颜稍稍有些出神,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那惨杂着尊敬和爱怜,而格雷爵士发誓这是他见过最为圣洁的女人,就像落入凡间的天使。
“格雷爵士?”玛丽稍稍歪了下头,她那端庄盘起的秀发之下清丽脱俗的容颜上两只眼睛眨了眨,它们泛着波纹,却没有任何轻佻之感。
“啊……我只是想说……呃……我很抱歉,您的哥哥遭遇了这样的灾厄,但我……事实上并不那么遗憾。”格雷爵士稍稍收起了目光,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下,然后恢复了镇定,他重新用不可动摇的语气说道,“他是一个混蛋,他出卖了你,也害死了很多人,正直无畏的人。”
“对不起。我不会去评判我哥哥的事,毕竟在我的父母死后,他就是唯一的亲人。”玛丽稍稍低下头,她看着放在裙摆上的双手,“而像我们这样的底层人,在伦敦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我们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格雷爵士沉默了。
“您呢?您是猎场看守之子,您的童年时光也一定不那么容易。”玛丽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露出了一抹浅笑,“您应该也经历了很多。”
“或许吧……我在西苏赛克斯亨利菲尔德长大,那里要比伦敦纯粹简单。但就像您说的,那里并不容易,而我经历了一些离奇古怪的麻烦。”格雷爵士重新看向窗外的迷雾,他回想到了血色的童年时代,他想起了猎场的动物被撕碎啃噬的恐怖场景,他想起了和食人妖、吸血鬼和食尸鬼战斗的过往种种,“我都快忘了我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伦敦,我只是一个猎人,而现在,我被当做了猎巫人。就像那个臭名昭着的亨利·胡德,那个处死了三百个女性的疯子。他曾是一个正直的人,直至被偏执和疯狂拖入了深渊……我在想,我的未来又会如何?而您看到的预言或许就是我的末日,我注定会落入地狱……”
“您不是亨利·胡德,格雷爵士。”玛丽此时前倾身子,她将自己白皙的手放在了割裂爵士那不知不觉间握紧的拳头上,“胡德会毫不犹豫的处死我这个可以与灵体交流的人,但您绝对不会,我相信这一点。”
格雷爵士瞪大双眼,他看着玛丽眼眸间倒映着的属于自己的模糊面孔,他惊讶于在这个年轻女人面前露出的一丝脆弱。但格雷爵士很快放松了下来,他接受了玛丽的安慰,他微笑着释怀了,他不再用强横来武装自己,他发现自己非常不希望如今的这一刻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悄然溜走,他发现自己也是一个凡人,他并非没日没夜扞卫人间的斗士。
“上帝啊,我无法想象胡德会处死您这样的人。”格雷爵士微笑着将自己那满是伤痕的手轻轻放在了玛丽的手背上,“至少我会拼尽全力来保护您,这是我的承诺。”
当格雷爵士说出这句话时,玛丽脸上的温柔笑意突然消失了,她变得忧虑起来,脸色也愈发苍白,她的眼神闪烁了两下,而后在犹豫间低声说道,“格雷爵士,您听我说,如果您……”
“格雷爵士,目的地到了!”马车的车厢之外出现了一个冷酷的男人声音。
很快的,车厢的门被拉开了。
格雷爵士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他重新换上了原本严肃冰冷的面孔,他恶狠狠地瞪视着面前那个带着高帽子的赫里奥波斯兄弟会成员。
“我们可不是陪着你来打情骂俏的,格雷爵士。我希望你能言而有信,否则……”那男人不怀好意的瞄了一眼民主嘴唇的玛丽。
“管住你的嘴,先生!”格雷爵士攥紧了拳头,他站起身来,似乎准备跳下车扑向那个男人。
“爱德华,别!”玛丽忽然说道。
格雷爵士稍稍侧目,他看到玛丽低着头间轻轻抓住了他大衣的下摆。格雷爵士冷静了下来,他忍住了心中的怒意,然后生硬地下了车。
另外的三个赫里奥波斯兄弟会成员围了上来,他们都将一只手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那毫无疑问是一种警示,因为他们都带着枪。
“走吧,格雷爵士。”那个男人侧过身子间摆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格雷爵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充当人质的玛丽,他背对着所有人,向玛丽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会安然无恙,我会回来接你。”
玛丽先是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眼神,但她随即振作了起来,在点头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格雷爵士重新转过身来,他整理了下衣领,然后用那鹰一般犀利的眼神看了看不远处屹立的那座在黑暗中宛若堡垒般的阴森建筑。
在格雷爵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魔窟般的疯人院时,他仿佛听到了玛丽于车厢的门关闭之际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她像是说出了一个名字,那像是祈祷,又像是悲伤的呼唤。
迪恩……
格雷爵士眨了眨眼睛,他在这一瞬间仿佛记起了什么,那就像是醒来后忘却的一个梦中模糊的形象,但它转瞬即逝。格雷爵士摇了摇头,他稳住心神,他知道自己必须毫无破绽的去面对即将见到的那个可怕的男人——马丁·吉尔弗莱德。
这个曾经的博物馆馆长、神秘学大师或许是一个比赫里奥波斯兄弟会更加棘手的敌人。
格雷爵士也并不认为疯人院可以困住这个男人。
疯人院的院长在大门之内等待多时,他很快引领着格雷爵士和那个赫里奥波斯兄弟会的人走向昏暗的疯人院长廊,这让格雷爵士禁不住再次感叹赫里奥波斯兄弟会的只手遮天,他们并非说着大话,他们几乎掌控着所有重要的地方。
“马丁·吉尔弗莱德非常危险,一个钻研恶魔学的疯子。当然,这里大部分的家伙都是一类人。所以,这里才会更像是一座监狱。”院长背着手带路间幽幽地说道,“马丁在67年进来时非常难对付,但最近安静了下来。不过,我不认为他痊愈了,他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格雷爵士紧锁眉头,他看着斑驳的砖墙和年久失修的地面,他瞥见每一处拱形石室的栅栏门内都有血红的疯狂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们一行人。恶臭在这恐怖的黑暗之地弥漫,各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阴影下呢喃,它们透过每一处墙壁上生锈的管线传到四面八方。
这里就像是地狱的边缘,上帝的力量都黯然失色。
“我已经和马丁说好了,他被带了出来。”院长在接近一处铁门时说道,“但你们一定要小心,我觉得他依然十分危险。”
铁门被打开了,一阵阴风从里面拂面而来。
格雷爵士走进了门内,他看到了废弃的教堂大厅内耸立的无数破败立柱,每一根立柱上都拴着铁链,一些盘子和杯子丢弃在污秽的地面上。而其中的一根立柱上绑着一个长发男人,那男人笔直的站着,锁链拴在他的脖子上,而他空着的双手背在身后,他即便衣衫褴褛,满脸脏污,却仍然掩盖不住与生俱来的威严。
“晚上好,先生们。”马丁·吉尔弗莱德微笑起来,那张留着八撇胡的脸上尽是阴险的嘲弄之意,而那凝视着格雷爵士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我希望我能帮上忙。”
格雷爵士走上前去,他逐步接近马丁,“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当然,为了那个在伦敦横行的怪物。”马丁微笑道,“那个希伯利尔最后残存的幻影。”
“你可以令它的灵魂和骨骸重新归于一体?”格雷爵士狐疑地问道。
“除非你将那怪物的尸体带到我的面前。”马丁仍旧平静地说道。
格雷爵士沉默了片刻,他根本就没有那具骨骸,那完全是被误导的赫里奥波斯兄弟会的妄想。
“它就在你那里。”马丁忽然说道,“我看到了。”
格雷爵士愣住了,“你在胡说什么?”
马丁却抬起手,他指向格雷爵士,那宛若蛇眼般的双眸像是看穿了格雷爵士的灵魂,“把它带过来,我知道你在听,迪恩·温彻斯特。”
格雷爵士猛然转头,他再次想起了玛丽之前的呢喃,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迪恩却走过了格雷爵士的身边,他将自己手中的那柄金色战刃递到了马丁的面前,“这上面有那怪物的血。而这个……”
迪恩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怪物的指骨。
“我们都将走过一个圆圈,但对于永恒的时间来说,我们不过在原地悬停。”马丁接过了迪恩手中的剑,“我们不过是被翻阅的一本本书,这就是命运的真谛。”
“这……怎么可能?”格雷爵士此时看到了马丁手中凭空出现的一柄战刃,而他则下意识的摸向大衣之下暗藏的那一柄剑。
如今,它消失了。
“我们开始吧,先生们!”马丁席地而坐,“在黑暗的三岔路口,我们将做出选择!我们将开启通往真知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