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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芜下水游了几圈就累得不行了,气喘吁吁地爬到岸边坐着歇息,只一双玉白的脚浸泡在水里,时不时晃两下。
白虎和鹰隼在泳池里比赛似的来回游动,像两条快活的游鱼,精力十足。
而真正黑背白腹的鲸鱼则安安静静地沉在水中,只偶尔露出水面,喷出一道水柱,然后继续沉入水中享受着被水包裹住身体的美妙感觉。
在监区,走兽有一个大大的监区广场供他们恣意奔跑,如凌空这般会飞的,也可以在电网之下的高度稍稍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但像鲸这种水里游的,则只能在淋浴之下回忆着曾经在水里遨游的感觉。
而沈斜,作为在监区独拥一个大泳池的男人,曾是整个1号楼巴结讨好的对象,但最后只有鲸这个除了裙子和泳池就别无所求的家伙,成功地和沈斜交上了朋友。
这个荒星的九月,晚上的天气就已经有点冷了,宋芜浑身湿透,还不运动,不过一会儿就开始感觉到冷了。
宋芜站起来,抱着胳膊,朝水中的白虎喊了声:“沈哥,我再下去冲个澡。”
“嗯,有事就大声喊。”白虎冒出水面,甩了甩头上的水。
“好。”宋芜点了下头,转身快步下了楼梯,随便找了个空的淋浴间进去冲了一会热水,等驱散一身寒意后,才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回楼顶去找沈斜他们。
可令宋芜万万没想到的是,刚踏上露台,他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色拖地长裙的女人背对着他,站在那泳池边。
然而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不,那不是女人。
这儿是监区,关押的都是男性囚犯,再怎么样,星际法庭也不可能把一个女囚送到这里。更别说,刚刚他们上来的时候,这里压根就没有别人在。
“是鲸吗?”宋芜拍了拍被吓得怦怦乱跳的胸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女人”有着一头海藻般的深蓝长发,而整个监区只有鲸有,再想起先前凌空说要赔鲸一条裙子的事,宋芜几乎可以确定背对着他的人就是鲸了。
那人回头,露出一张熟悉的冷硬脸庞,正是鲸无疑。他身上的白裙没有袖子,从正面看又没了长发的遮挡后,两条覆盖着流畅肌肉的手臂和饱满的胸肌毕露无疑。
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穿着仙气飘飘的白裙子所带来的强大视觉冲击力,直接令宋芜当场呆住,看傻了眼。
“是不是很辣眼睛?哈哈哈……”凌空游过来,逆转回人身,趴在岸边笑道。
宋芜已经被震得灵魂出窍,但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怕伤害到鲸:“其实还好,鲸这样穿有一种对比反差之美,就像……”
他一时词穷,愣是没找到适合的比喻,来形容此刻的鲸。
“美女和野兽?”沈斜也游了过来,接话道,“鲸是野兽,裙子是美女。”
鲸拎起裙子,抬脚就踹了过去。
沈斜和凌空往后一倒,及时躲开了鲸这个野兽的臭脚丫子。
“有本事你下来踹我啊,不敢吧?哈哈哈……”凌空在水中嚣张挑衅道,他深知鲸此刻绝不会下水,监区裙子难得,这要是下了水,他为数不多的小裙子就得报废一条。
鲸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们,又拎起裙子走到一旁的躺椅上坐下,然后低着头,大手一下下地摸着长长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芜望着他的身影,心中有些犹豫,不确定鲸此刻是想一个人呆着,还是想有个人陪他说说话。
最后是沈斜又冒出水面,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鲸,示意小玫瑰可以过去坐。
宋芜深吸一口气,又揉了揉脸,才面带笑容地走了过去,在鲸旁边的躺椅上坐下,双只手拘谨地搭在腿上。
鲸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这几天因着沈斜的嘱托,几乎是宋芜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压根不给其余囚犯一丝一毫欺负他的机会,可以说非常忠实地履行了对朋友的诺言。
但即便两人相处了这么久,说的话也不算多,以致于宋芜对他的了解很少,就连他的拟态都是今天看见了,才知道的。
宋芜实在不知道该与他聊什么,索性也不说话,悄悄地释放出一缕精神力,尝试着用它来观察手腕上的金属环,身下的木质躺椅,脚下平整的石块……经过这几天的修养,他的精神海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使用了,只要不再像之前那样过度使用就行。
鲸忽然抬起头,沉默地望着宋芜,与发色一样深蓝的眼睛流里淌着一种宋芜看不懂的情绪,只是被那双眼睛看久了,会觉得胸口发闷,情绪也莫名地低落下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奇怪的哀伤之中。
恍惚间,宋芜觉得眼前穿着裙子的冷硬男人好像变成了一个面容柔和的漂亮女人,同样的深蓝海藻长发,但眼睛的颜色却是浅蓝色,就像白色沙滩上的海水,干净又澄澈。
她忽然浅浅一笑,眼里落着细碎的光,说——鲸,你的头发太长了,我……
不知不觉,宋芜开口重复了“她”的话,还伸手摸向鲸的头发。与此同时,他的神情有了种不属于他的成熟的温柔,望向鲸的目光宛如长辈在看着小辈。
鲸皱起眉,抓住宋芜的手腕,眼神冰冷:“你刚刚说什么?”
“嘶……”宋芜的手腕被攥得生疼,而这一丝疼感,也拉回了他大半神志。
听到鲸的问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他刚刚看到的人太真实了,让他分不清此刻眼前这个抓着他手腕的人,究竟是身为男人的鲸,还是那个温柔又漂亮的女人。
“鲸!放手!”沈斜跃出水面,快步走到两人这边,大力掰开鲸的手指。
掰开后,看到宋芜的手腕被攥出了一道红痕时,沈斜当即黑了脸,眼冒怒火。
“你突然发什么疯?”沈斜冷下脸,拽住鲸的领子,愤怒道,“阿芜一个植物拟态,你下手就不知道注意点分寸?”
他们动物拟态身体素质好,普通的小伤,凭着优秀的恢复能力很快就能好。但植物拟态不一样,他们精神力普遍较高,聪明敏感,但身体素质却差动物拟态十万八千里,一点伤就能让他们受罪。
鲸像是没听到一样,盯着宋芜,执着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水中的凌空发觉气氛不对,匆匆上岸跑了过来,“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一副要打架的样子?沈斜,你揪着鲸的领子干嘛,要欺负人啊?”
“这话你该说鲸,是他在欺负阿芜。”沈斜松开鲸的领子,握住宋芜红肿的手腕给凌空看,“我再晚过来一会,说不定阿芜的手都被他攥断了!”
凌空低头一看,摸了摸鼻子:“咳,那还真是鲸的不对了。”
比如他,先前沈斜用尾巴抽了他一下,也就当时看着红肿,这会已经完全好了,连个印子也不曾留下。可宋芜的手腕看着,就像戴了个红彤彤的厚镯子,看着还怪严重的,也难怪沈斜会生气。
宋芜眼前的人逐渐清晰,是鲸,不是什么女人。
“再说一遍。”鲸的声音带上了祈求,他望着宋芜,又像在透过他,在看一个别离已久的人,目光满怀思念,又隐藏着一丝脆弱。
“她说——鲸,你的头发太长了,我帮你编成辫子好不好?”宋芜想了想,没有直接说,而是加上了一个前缀——她说。
因为他知道,这句话并非是他说的,他只是在重复自己恍惚间听到的一句话而已。
鲸怔住,片刻后,他哑声道:“好……可是你不在了,谁帮我编?”
沈斜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怒色顷刻间消散。
凌空皱了下眉,抬手拍了拍鲸的肩膀,嘴巴张了张又悻悻地闭上。他平日里话多,但此刻却愣是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宋芜抽回被沈斜托着的手腕,低着头揉了揉。
这一刻,他竟不敢看鲸的眼睛,怕多看一秒,自己就会红了眼眶。
太像了,失去爸爸时,他的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露出这种目光,迷惘无措,像失去根的浮萍,心无归宿。
一会后,宋芜抬起了头,望着面露哀伤的鲸,郑重道:“我会编头发!我父亲也留着一头长发,虽然没有鲸的头发长,但我既然能把父亲的头发编成辫子,就能帮鲸也把头发编成辫子!”
但是他的手腕受伤了,动一下就疼,压根没办法亲自动手给鲸编头发,于是便转过头,一脸严肃地望着沈斜和凌空。
宋芜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的手不行,但沈斜和凌空的手是好的啊。
“艹,小玫瑰你看着我干嘛?”凌空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一大男人,我留的是短发,我哪会编什么辫子。你别看我啊,你看沈斜,看小王子。”
沈斜揽住凌空的肩膀,不容他逃跑,然后对上宋芜的眼睛,笑道:“我也不会,但你可以指导我们。”
宋芜也是这么想的:“放心,我会说的很详细,你们一定没问题的。”
凌空没办法,只好和沈斜一起站在鲸的身后,抓起他的长发,准备给他编辫子。
“你们的动作要轻,别扯疼了鲸……你们先用手把鲸的头发梳顺,然后分成两股……”宋芜站起来,也走到鲸的身后,认真地讲解编头发的步骤,还时而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帮忙调整一下。
过了很久,沈斜和凌空头上甚至冒出了汗,才终于在宋芜的指导下,把鲸的一头长发编成了漂亮的鱼骨辫,而绑着辫子末端的绳子,则是凌空灵机一动,跑去那间存放着鲸裙子的小屋,从一条有丝带的裙子上扯下来的。
鲸走到泳池边,低头望着水中的倒影。
水光粼粼,他的倒影很模糊,好像真有那么一个穿着白裙子编着头发的高挑女人站在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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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斜和凌空看时间不早了,便下去再简单冲个澡,顺便让清洁机器人把他们身上的湿衣服烘干。
宋芜则留在上面,默默地在一旁陪着鲸。
“我曾经有个姐姐。”过了会,鲸缓缓地开了口,嗓音略有些沙哑,“她是个很好的人。”
宋芜看向他:“深蓝的长发,和你长得有五分像,眼睛是浅蓝色的?”
鲸点了下头:“我刚刚在回忆她,你就开口说了她曾经说过的话……抱歉,攥伤了你的手腕。”
这话点醒了宋芜,令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还听到了她说的话——因为那是鲸在回忆,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外露的浓重情绪吸引了宋芜游离在外的精神力,以致于不慎窥见了他精神海内的景象。
宋芜摸了摸额头,再次体会到ss级精神力的神奇之处,心道等他的精神海彻底好了后,该好好探索一下ss级精神力的妙用了。
在这个全是动物拟态囚犯的监区,他无法凭武力保护自己,但他敢说,自己的精神力等级绝对是这儿最高的那一个。
如果他能摸透精神力的使用方法,或许不用沈斜庇护,他自己就保住自己,甚至可以反过来保护沈斜等人!
如果换做是凌空,恐怕会质问宋芜是怎么知道的,但鲸不会,自从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后,他就已经失去了好奇心,并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
鲸只摸了摸辫子,又说了声谢谢。
宋芜忙道:“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动手的是沈斜和凌空,他俩出的力最多,你谢他们就好了。”
“对,谢我,谢我。”凌空率先洗好,出现门口,扶着门框大笑道,“快,我等着听呢。”
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径自走到角落里的小屋,褪下裙子换回了囚犯应该穿的黑白宽条纹囚服,然后还不忘关上门。
这间小屋曾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杂物间,但自从鲸与沈斜交上朋友后,便被他用来悬挂裙子。偶尔来时,便穿一穿,用来怀念姐姐。
而这时,催促囚犯们离开洗浴楼的广播,也在凌空身后的室内响了起来。他们这些在监区生活久了的囚犯,身体内的生物钟,已然和监区的时间表达成一致。很多时候不用看表,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时间。
凌空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我们该走了。”
宋芜点点头,跟在两人身后下了楼顶,却有没看见沈斜的身影。
“沈哥还没洗好吗?”宋芜问道,可他却没有听见这一层有水流的声音。
凌空道:“他洗完就去医务楼给你拿药膏了,让我告诉你,你直接回监舍楼等他就行。”
宋芜低头看了看手腕,比刚刚又肿了不少。
或许是经历过几次更剧烈的头疼,过了最初的那会,他其实已经不觉得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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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鲸和凌空告别后,宋芜便回了2号监舍楼,坐着电梯直上九层,在沈斜的牢房内乖乖等他回来。
没一会儿,他挺直的腰背就弯了下来,最后趴在桌子上,眼皮渐渐垂下——除沈斜外,其他囚犯每天早晚皆有一段劳作时间,他也不例外,加之先前又在洗浴楼顶上的泳池内游了几圈,这会身体实在疲乏,只想合上眼睡觉。
但想起沈斜还没有回来,宋芜快合上的眼皮又猛地睁开,只是睡意上来了,不免眼泛泪花,还时不时地打个哈欠。
好在沈斜独自一人,去来都很快,终是在宋芜彻底睡着前回来了。
沈斜在桌边坐下,往手心里挤出些药膏,两只手合起搓了几下,感觉到手心热了后,便朝一旁昏昏欲睡的小玫瑰唤道:“阿芜,把手伸过来。”
“嗯。”
听到沈斜的声音,宋芜迷迷糊糊地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沈斜低笑:“错了,另一只。”
宋芜困得都睁不开眼了,听到沈斜说错了,就乖乖地收回手,换了另一只,混沌的大脑压根没理解沈斜的意图。
直到沈斜两只沾着药膏的大手握住他的手腕,以一种十分温柔的力道揉按着他手腕红肿的地方,才渐渐反应过来,想抽回手,却被沈斜制止了。
“别动。”沈斜道,“不然你明天会更难受。”
宋芜打了哈欠,眼泪汪汪道:“我自己来就行,沈哥你去休息吧。”
沈斜却岔开了话题:“你想听鲸的故事吗?”
宋芜快合上的眼睛登时睁开:“可以说么,鲸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沈斜笑道,“在这呆久了,有些事想不知道都难。你只是刚来不久,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今天不告诉你,改天凌空那个大嘴巴,也会说出来。”
听沈斜这么一说,宋芜放心了:“想听!”
沈斜见宋芜果然如他所想的忽略了被他揉按的手腕,心中一笑,缓缓说道:“鲸来自奥斯汀帝国,父母早逝,和大他十多岁的姐姐相依为命……”
从鲸会被关进编号1314狱星便知,他的故事注定不愉快,甚至很俗套——鲸的长相冷硬,勉强可以夸一句俊朗,但他的姐姐则不然,生的貌美却既没有庇护她的人又没有自保的本领。一旦惹来有权有势的恶人的觊觎,下场便难以预料。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鲸的姐姐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等鲸再见到姐姐的时候,已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像只折翼的鸟儿一样摔在地上,再看不出曾经美丽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关于复仇的故事,鲸用重达八吨的拟态,压死了所有欺负他姐姐的人。
再后来,他便来到了这儿。
听完,宋芜沉默了许久。他后悔了,他不该好奇,这里是狱星,他早该想到会被关进这儿的人无非三类,要么当真穷凶极恶,要么是被冤枉陷害,要么就是鲸这种令人无言的情况。
“鲸他……穿裙子是爱好,还是?”宋芜道。
沈斜低着头,望着小玫瑰在药膏的作用下不那么红肿了的手腕,说得委婉:“他只是想再见一见她。”
宋芜听懂了,他爸爸去世后,有一段时间他父亲便活成了爸爸的模样,服装饮食爱好通通都和逝去的爱人别无二致。
直到有一天,他发烧躺在床上,误把父亲看成了爸爸,哭得很惨烈。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父亲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好似一夕之间从失去爱人的伤痛中走了出来。
沈斜抬眸,望见小玫瑰神情低落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后悔,便挑挑拣拣说了几件自己幼年时的趣事,才把人哄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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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药膏用了大半,沈斜才堪堪停手,起身去卫生间把手上的药膏洗掉。
洗手台上放着洗干净了的牙缸,一只蓝色的牙刷斜插在里头。
牙缸被牙刷占了,那这几天小玫瑰睡在哪的?沈斜忽然注意到这个问题。
几下洗好手,沈斜转身出了卫生间,却见小玫瑰头枕着没受伤的那只手,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沈斜扫了眼一旁的床,床单平整,上面没有一丝皱纹,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尾,一看便知这床在他不在的三天内没被人睡过。
再看看宋芜轻易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样子,沈斜想,他大概知道小玫瑰这几夜是怎么度过的了。
“阿芜?”沈斜走到桌旁,俯下身,在宋芜耳畔低唤了一声。
宋芜皱了下眉,不仅没醒来,头还转了个方向。许是枕着一只手的姿势不大舒服,不一会儿,他垂下的伤手就缓缓抬了起来,欲双手交叠枕在头下。
见状,沈斜赶紧出手阻止,然后小心地抱起宋芜,把人轻轻地放在床上后,又扯过被子把人严严实实地盖住。
他便坐在床边,低着头,静静地盯着熟睡的小玫瑰——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被他的气息包围着。
许久后,沈斜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玫瑰的脸颊,拇指的指腹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抚过小玫瑰红润的唇角。
“晚安,我的小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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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七点,柔和的阳光徐徐洒落监区。
吃完早餐的囚犯们,陆陆续续来到监区广场。比起傍晚放风的时候,这会的囚犯们戾气要小些,不是散步活动,就是三五成群玩些小游戏。
没多久,他们嗅到一股熟悉的强大气息,一回头便看见一头威猛的白虎嘴里叼着个牙缸走来,而牙缸里头窝着的正是一朵红艳的小玫瑰。
囚犯们觉得这一幕格外眼熟,因为三天前,沈斜赴约应战的时候,也是这么出场的。殊不知日后,这一幕会在每一个平静又有阳光的晨间出现,而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羡慕又嫉妒。
沈斜环顾左右,挑了个安静又阳光正好的地方,走过去卧着,然后把嘴里的牙缸轻轻放在身前。
小玫瑰迎着晨风缓缓绽开花苞,但花香却被一旁白虎的气息牢牢锁住,不让周遭的囚犯有机会闻到一星半点的玫瑰花香,然而此等霸道的行为,却无人敢说一句话。
白虎伸爪,把牙缸往怀里揽了揽,然后便合上眼假寐,和小玫瑰一起享受晨间明媚又柔和的阳光。
凌空远远地看见他俩,想过来一起晒太阳,却被鲸拦住,扯到了别的地方。
“你要干嘛?别拦着我啊,我要找小玫瑰玩,你和沈斜都没意思极了。”凌空抱怨道。
“编辫子。”鲸抓起辫子给凌空看,他的辫子睡了一夜,已经有些松散。
“???”凌空无语,“你大爷的,拿我当佣人?”
鲸沉默地望着他,眼神执着。
两人对视了一会后,凌空无奈答应:“行吧,真是欠了你们这些小屁孩的。”
不过就算没了凌空和鲸的打扰,沈斜和宋芜静谧又美好的晨间时光,也没能持续多久。
温雀找了过来:“阿芜,有人申请了网上探监,指明要见你。”
白虎睁开了眼,温雀瞧见了,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啊。”
小玫瑰跳出牙缸,从拟态逆转回人身,惊讶道:“找我的?狱规上不是说,犯人入狱满一个月才能见外人吗?”
“这一条是限制犯人的,并不限制外人。”温雀笑道,“那么你要见吗?如果你不想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拒绝掉。”
“不,我要见!”宋芜神色间有些激动。
今年五月初,他父亲有事外出,说好会在他生日前回来,可生日前夕却忽然联系不上了。到了生日当天,他请假回家等了一整天,也没能等到父亲回来。
后来他去谷神星的执法局,登记了父亲失踪的事,然而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他每每询问执法局的工作人员,得到的回复都是——很抱歉,没有发现您父亲的下落。
宋芜想,说不定是他父亲平安归来了,又或者是谷神星的执法局有了他父亲的下落,才会有了这通探监申请。
越想越激动,宋芜有些迫不及待道:“快带我去吧。”
温雀莞尔一笑:“那就跟我来吧。”
宋芜甚至忘了挥别沈斜,就急匆匆地跟着温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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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阿芜。”
会见室内,慢慢投射出一个人影。
不是宋芜心心念念的父亲,也不是谷神星执法局的工作人员,而是害他至此的好友兼室友——林蒲。
与宋芜一样,林蒲也是植物拟态,不过宋芜是花,而林蒲却是一株草。论相貌,他不过清秀之姿,论才华,他在机甲学院机甲制造系里永远被宋芜压一头。论家世背景,两人明明都来自偏远星,但宋芜平日所用皆是最好的从不缺星币,而林蒲却是普通人家,什么都要省着用。
就是这样相似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最后却被分在了同一间寝室内,若是林蒲性子好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是个表面腼腆单纯、内里却心机又善妒的人,日久天长之下,难免看宋芜样样不顺眼,即便宋芜一直拿他当好友,且从没对不住他。
宋芜脸上的激动之色褪去,抿紧了唇:“我并不想再见到你。”
林蒲并不在意宋芜的冷脸,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几遍宋芜身上的囚服后,脸上露出了笑容:“阿芜长得好看,穿囚服也好看,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呢。”
宋芜快被他气死了,但硬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愿意申请结束这场会见。
“你申请见我,就是为了夸我好看吗?”宋芜板着脸,面无表情道,“对,我就是好看,谁看了都喜欢,在哪都讨人喜欢。”
林蒲有些惊讶,不禁以一种惊奇的目光望着宋芜:“你才进狱星几天,就变化这么大啊,果然环境非常能影响人。在学院星的时候,阿芜你谦虚又有礼貌,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人都是会变的,你第一天知道吗?”宋芜冷哼道,“你不就挺会变的吗?都不用环境影响,在学院星这样的好地方都能变坏。”
林蒲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些了,阿芜我这次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
“什么?”宋芜面无表情地捧场接话茬,想要看一看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还有什么话要说,“哦,是不是没了我之后,你这个万年老二终于考了第一名?如果是这个好消息的话,就不用说了。”
“不,是机甲设计与制造大赛要开始了,我已经报名了。”林蒲笑道,“可惜了,机甲学院的导师们和同学们本来都非常看好你,觉得你可能会在这次比赛中大放异彩,甚至有可能取得第一名。”
宋芜胸口发闷:“没了我,你就能得第一名吗?林蒲,我和你是室友,对你的水平我还是知道的。在我们学校的机甲学院,没了我,或许你能当第一,但你别忘了,这个比赛还有别的学校的学生参加。”
“那又如何?”林蒲无所谓地笑了笑,“总归我还能参加,是啊,我可能得不了第一名,但起码前十名,我还是有机会的。但是你就不一样了,阿芜,你现在是一名囚犯,你没机会了。”
宋芜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轻声道:“那可不一定。”
林蒲道:“什么?”
“我想你忘了,这个比赛并不限制参赛人员的身份。”宋芜的乌眸里燃起两簇明亮的火焰。
林蒲眼中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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