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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声从未担心过家会谋朝篡位。
即便是在原剧情中, 摄政王死,小皇帝亡,北寒锋势力羸弱, 整个将门加起来都扛不住家一击,家也未曾将北寒锋踹帝位, 自个儿登基。
这行为看不可思议, 但原却非常简单。
百年王朝, 千年家。
家自认地位超然,极看重声名和文治。他们可以做掌控天的幕后之手, 却不能登九五之尊的位子,不然经营代代的名声就破了。
就像原剧情中他们辅佐北寒锋登基那样,天人骂的乱臣贼子是北寒锋, 可不会是在小皇帝驾崩后“为天黎民想”“迫于无奈”选择拥护北寒锋称帝的家。
那时候家之所以要干掉楚云声,无非是楚云声权力太大, 兵权在握,又不愿意与家合作, 成了家把控天的绊脚石。比起强势的楚云声,北寒锋和将门显然要容易操纵得多。
没了一个陆凤楼,他们大可以再养一个新傀儡。
骂名傀儡担, 处家拿。日后留在史书, 还是百流芳的美名。
若非原文中有慕清嘉这么个变数, 恐怕家这戏码还能演很久。
所以说了,家只要掌权, 却不想称帝。以此为前提,若真想宫变,那家就必须得有个能扶持得起来的登基人选。
之前几个月家虽多有些小动作,但却看不出什么大问题, 所以楚云声只是布了些暗桩监视,没有做多余的事。但今日早朝家的突然发难,却让楚云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老师的意思是,朕已经做不成个老实话的傀儡了,所以他们便要弃了朕,再寻个新的来?”
昭阳殿内,陆凤楼盘膝坐在软垫,手指扣棋盒,拨弄里头的玉石棋子。
一张矮几隔两人,楚云声坐在对面,看棋盘的残局,将自己的猜测抽丝剥茧:“早朝的局漏洞百出,太过脆弱。看似是人心不足,企图夺取北地十二城,实则是个试探。在陛话一出口,选了臣这一边之后,他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后宫遣散,各家在宫内的势力就折损了一些。之后宫人一次次撤换,那些眼线已去了大半。剩几个,或是不打紧,或是隐藏太深,也已经难以对宫内产生太大影响。”
楚云声说,指间落一枚子:“所以他们理当认为,本王已把持了宫中,进,更是把持了陛。”
陆凤楼握一小把黑子,却不棋,只捻动,目光轻轻扫楚云声:“可老师也该清楚,家要换了朕绝非易事。不谈兵力,只说他们把朕拉龙椅之后,就去哪里找一个皇帝?”
“朕叔伯早亡,兄弟皆无。宗室也在皇祖父夺嫡之时大多牵连获罪,贬为庶民,剩余一些男丁单薄,几近于无。若说外姓人,北寒锋已死,将门破败,不足为惧。家虽强,却不会自立为帝——这般一算,朕还真不知道他们要从哪里变来一个名言顺的新皇。”
黑子一颗一颗从陆凤楼指间掉,摔回棋盒里,发出玉石相击的清越声响。
陆凤楼眯眼这悦耳的声音,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当然,若老师愿意,家自然能找到极的人选。”
楚云声看了陆凤楼一眼。
骄纵的小崽子都是这般,喜欢伸爪子一步步试探危险的底线。如今陆凤楼对他的暗讽与挑衅几乎要不加掩饰了,倒让楚云声有点怀念刚来到这个界时那个说跪就跪的小怂包。
懒得费口舌,楚云声取出一封密信来递给他,里头是从除夕宴至今,他派人搜集的四大家的动静。
一条条极为私密的消息清晰可,是楚云声昨夜才整理出来的。
陆凤楼略感诧异,显然有点没想到,楚云声会把这样一封密信毫无代价地分享给他。
但他也不客气,他自己的眼线暗桩可比不摄政王府的情报网。
陆凤楼接了信便展,一目十行看来,视线突然一顿:“叠州……”
楚云声看到陆凤楼的脸色变了变,很明显是这个叠州不太对劲,于是便道:“约是一个月前,家秘密派人去了叠州,动作很隐蔽。叠州是李家军所在,没有查探出太多东西。”
陆凤楼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老师与父皇是挚友,可还记得我那位病逝的皇叔?”
楚云声在原身的记忆中仔细搜寻了一番,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个人影——先帝的弟弟,病秧子,封了个郡王,二三十岁死在了出游路。若是原身这记忆没有差池,那位郡王病逝的地,似乎就是叠州。
“当时朕那位婶婶留在叠州不愿回京,一年后病逝,据说许是有孕。”陆凤楼道。
楚云声恍然。
那位郡王畏惧先帝,遗腹子被瞒极有可能。不过家要扶持也不会选成年的,估摸是找到了小皇帝的大侄子,才算有了二手准备。
但家显然也没决心,所以今日才出手试探陆凤楼的态度。如果陆凤楼还愿意站家那边,应当就是无事。可陆凤楼没有。
如今陆凤楼的态度已经确认,家想必已了决心,快要动手了。
只是就这样放弃陆凤楼,扶持个新幼帝,可也算不什么选择。
虽然从陆凤楼这儿确了来龙去脉,但楚云声却看得出,小皇帝是只管分析,不管动手,明摆是要坐山观虎斗,等做最后那个渔翁。
自家崽子小算盘打得山响,楚云声也不在意,回了王府便手安排去。
京城四月芳菲尽,连绵的细雨掩藏住层层波诡云谲。
楚云声以一场牵扯整个江南官场的贪腐大案奏响了四月末的最后一声春雷,孙家子弟牵涉中,钱家根系遭受重创。
此举无疑是向家宣战。
四大家至此才知道,之前的变法也,改革也罢,只不过是简单落子已,到了这场大案,楚云声的这一出手才算是真始了棋局。
从前的一切便只算是小打小闹的伏笔,既然摄政王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家自然不会再龟缩退让。
江南的官场顿时陷入一片胶之中。
同时,家发动门弟子文人,与诸多官员一同书,一催陆凤楼昏聩无能,民不聊生,当发罪己诏,二催军队冗杂,空饷吃遍,当减人裁军。
裁军这奏折一,对于楚云声来说确实是有点釜底抽薪的味道。
楚云声掌兵权,家试图夺过,夺不来,便干脆想出了裁军的法子。夺不来的兵权,不如削弱。且裁军一事还有先例,太宗国时便曾手大将拥兵自重,武盛文弱,裁过军。
如今再提,理由满满。
一是和谈之后,几年都不会有战争,留也没用。二是军队留消耗太大,国库空虚,养不起。三是兵将羸弱,养也是吃饭,倒不如省钱造福于民。
这一手是阳谋,楚云声不得不接。
但要想靠这些就逼他就范,实在不可能。
面对雪花片一样飞来的措辞激烈的奏折和请愿书,楚云声多了没做,只是挑了几个口舌利索的麾大臣,天天早朝和这帮家人打嘴炮,硬生生把一场早朝给成辩论会。
楚云声这边的人也不说不裁,也不说裁,就是一个拖。
摄政王府的势力偏武将,在辩论会本该局势不利。但却有陆凤楼乐于助人,暗中派人煽风点火,驰援火力,把这辩论会搅和得十分盛大,就连言论管控不严的民间都在茶余饭后谈论起裁军之事。
大半火力被裁军吸引走了,罪己诏一事就不了了之了。
也就在江南贪腐与裁军风波愈演愈烈之时,陆凤楼又应摄政王所求,选了个当不当不的时候,了场恩科。
各地举子匆忙进京,各势力纷纷涌动。
弹劾摄政王的奏折又多了厚厚两摞。
在这样混乱荒唐的局势中,四月过去,五月至。
陆凤楼的生辰也到了。
这一日乌云沉沉,天穹压将落未落的雨气,四潮凉。
楚云声照例被困在了议事堂,中途连个饮茶的时候都挤不出。等到终于从议事堂脱身,迈出那扇红木大门,楚云声才唤来归京的狄言。
狄言跟楚云声顶夜色回到摄政王府,然后就看自家王爷挽起袖子点起灯,钻进了小厨房。
狄言:“……”
狄言拒绝相信这个在灶台边洗手作羹汤的是自家王爷,但这一幕幕活生生的画面就在眼前,却不由他不信。
“王爷这是……”狄言艰难询问。
楚云声娴熟和面:“今日五月初五,陛生辰,煮一碗长寿面。”
这个答案完全不出狄言所料。
他蹲过去帮忙摘菜,一边摘一边色复杂地盯楚云声,完全看不出自家王爷竟然还是个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痴情种子。
这段日子狄言通过各路消息也看出来了,龙椅的小皇帝绝不简单,怕只怕自家深情王爷让了权,让了心,最后却是场凄惨。
唉。
狄言暗暗叹息,他对《冷酷君王灭心深情俊帝师》这本畅销话本似乎又有了新感触,心痛落泪。
与此同时。
月柳梢,昭阳殿内灯火昏昧。
陆凤楼提笔收了最后一笔,睛看桌的画,似在思索什么,色难辨。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陆凤楼放笔,将墨迹未干的画纸团成一团,抛进堆满了画轴的瓷瓶内,应了一声:“进来。”
沉重的殿门推,一名身姿窈窕的宫女垂首迈进来,手里托盘端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每年生辰无论是否办生辰宴,陆凤楼都会让御膳房备一碗长寿面。
“放这儿吧。”
陆凤楼淡淡道。
“是,陛。”
宫女踩满地破碎的灯影过来,将长寿面放在桌案,又抬手为书案边的小香炉添香。
许是夜间昏然,宫女的动作不太利索,炉盖撞在边角,发出轻微的脆响。
陆凤楼循声看过去,便那名宫女惊一般,抬起一张明艳妖娆的脸,盈盈一跪,惶恐道:“陛恕罪!”
陆凤楼坐在椅子没有说话。
殿内一时寂静。
跪在地的宫女只能看陆凤楼垂落的衣摆,心头跳得又急又慌。但她的慌与急并非是害怕,是兴奋与紧张。
她是家潜伏已久,距离陆凤楼最近的一个暗桩。
为了保全身份,平日里甚至连传递消息的活儿都不用做。家养出她来,唯有一个作用,便是在今日——那长寿面里加了些调味,那小香炉里多了些香料。单凭中任何一个,都不足以称之为毒,但若二者相遇,便能令人中毒。
但这毒却算不要人命,只会令人昏睡痴傻,诊断不出,须得再多几日,加点药,才会使人真身死。
家没打算直接毒死皇帝,不然只怕给他人做了嫁衣裳。至于毒傻皇帝后会有何后招,宫女并不知道。她很清楚自己完成任务后便是一颗弃子,不过不要紧,她已经想了后路。
怀一个龙种回家,在叠州那位子之后,为家准备第三个名言顺的傀儡皇帝——对于自己手把手养出的幼帝,家显然会更放心。
他们没理由拒绝。
莫名的激动充斥心扉,宫女小心翼翼抬起头,陆凤楼仍在看她,顿时红了耳根,低声道:“再不用,面便要凉了,陛。”
她也不管自己此时直视圣颜的行为是否大不敬,只瞧陆凤楼,特意展露出自己的面容。
然后她看陆凤楼那张俊美昳丽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朝她道:“起来。你喂朕。”
遣散后宫憋得久了,便是断袖又如何,还不是动了色心。
宫女面露娇羞,眼底却有些不屑鄙夷。
她按捺兴奋起身,端起那碗长寿面,用筷子挑了一些,朝陆凤楼柔柔弱弱地靠过去,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准备随时应对陆凤楼的凶性大发:“陛……”
陆凤楼也确实凶性大发了。
匕首轻巧地送进了宫女的心口,血水顺刀刃滴来,落在龙袍的袖口。
宫女惊怒地瞪大眼睛,缓缓低头,看那把匕首犹有不甘一般,转动搅了搅,将她的心肝搅碎。
“怎么……会……”
匕首抽出,宫女跌在地,死不瞑目。
陆凤楼掏出帕子来擦了擦刀刃,回答了宫女这个疑问:“你用的这块香料,味道极。是朕选的。”
说完,他到殿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手掌一松,匕首咣当落地。
一刻殿门打,一道挺拔孤冷的身影提食盒进来。
刚一入殿内,这道身影就是一顿,旋即快步走到陆凤楼身前,一把掀了案飘袅袅烟岚的小香炉,冷声道:“催情之效?”
陆凤楼那沉冷声音,抬起头。
他伏倒在座椅,微乱的乌发黏在脸侧,潮红的脸颊与汗湿的鬓角暴露在昏黄的烛光,清潮涌动。
急促的呼吸间,陆凤楼攥紧扶手,双腿并紧,朝面前的身影轻声道:“……老师,朕疼。”
清越的嗓音里掺进了丝丝缕缕的喑哑。
咬字合,满是缱绻悱恻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