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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的金针在昏黄的烛火晃着微弱光亮。
陆凤楼的裤带已被一挑散乱, 拧身的姿势使得衣裳的缝隙间不可避免展露出一截过分细白的腰身。
楚云声略带着薄茧的手掌被陆凤楼一按,好巧不巧陷在了这片软塌的布料间。
被捏着的针尾微不可查一颤,楚云声的掌心倏磨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的目光从陆凤楼微撩的眼尾轻巧而锋利刮过, 微震的胸腔呼出一片热气,话语却沉凝如冰石:“施针之处, 自然是患病之处。陛切不可讳疾忌医。”
乌黑的发自肩头散过。
陆凤楼略转了眼珠, 借着发丝的遮掩, 将视线落在几步外的简陋屏风上。
那上头正映着烛火摇曳两道发丝纠葛、衣衫缠绕的影,亲密如耳鬓厮磨。他向略微塌了腰, 才让这两道影分开了些。
“老师说得是。”
陆凤楼笑了笑,压着楚云声动作的那只手骨节微动,擦着楚云声的手背挪开了:“医者不避讳太多, 老师倒是尽责。”
熟悉的阴阳怪气语调,楚云声这些日也是听得习惯了, 并不在意。
只是无小皇帝的口吻再如何轻佻自然,在楚云声扯开腰带, 探指过去确定针之处时,那截伸展在他掌中的腰身也还是倏紧绷了起来,暴露了小皇帝意识的戒备与紧张。
楚云声心里好笑, 紧了紧手掌, 在那截腰上松缓揉了揉, 旋即拉过一叠被褥,撑在陆凤楼背, 淡淡说了句:“略有些疼,忍着。”
陆凤楼微愕,抬眼瞧他。
却就卡着此刻,楚云声三指夹着金针, 快而准刺进了陆凤楼腰的穴位。
陆凤楼抬起的眼猝然闭紧。
那双浸泡在木盆里的脚在疼痛的牵引一动,哗啦水响,挟着滚烫热气的水花泼洒溅出,扑在了楚云声衣袍的摆上。
湿淋淋的热意贴在榻边,楚云声屈起手指重重敲在陆凤楼大腿内侧的穴位上,另一只手利落取针针。
极细的针尖刺入皮肉。
缓慢捻动,便有细密的汗珠像是沁出花叶的风露,从小皇帝保养得当的瓷白的肌肤上渗出。
奇异的冷热交织的疼痛渐渐起来,从腰部蔓延到四肢百骸,如同百蚁噬咬,甚是难忍。
陆凤楼闭着眼,向靠了靠,常年酸冷的腰在那只并不柔软的手的按压慢慢有了点温暖的知觉。
这感觉如泡温水,不缓不急,打着旋让人沉溺。
困意不期然朝上涌,陆凤楼勉强挑起眼睑,透过一线狭的光亮看着眼前——楚云声已落完了针,正微垂着眼,为他按着双腿与腰间,烛光的影剪了一半落在摄政王脸上,将平日那游离世外的孤冷都融了,只剩一点辨不出绪的莫名温柔。
陆凤楼从混沌的困意中扒出了一点清,一只脚哗啦一声从木盆中抬了起来。
他撑着床榻起来,带着水的潮乎乎的脚心踩在了楚云声的膝盖上:“前些日,朕听闻老师遣散了王府中的姬妾?”
“别乱动。”
楚云声看了眼几根金针,按住了陆凤楼的那只脚,淡淡道:“陛不关心朝政,却有闲心挂念臣的家务事?”
“朝政自有老师诸位家主替朕劳心,”陆凤楼看着楚云声的那只手,轻声笑道,“朕不挂念挂念臣的家务事,岂不是终日无所事事,太过烦闷无聊了?况且,家事国事事,老师又怎知家务事与朝政无干呢?”
楚云声抬起眼,隔着热气熏然的白雾看向陆凤楼。
陆凤楼脸上伪装的黝黑在洗漱时褪去了许多,露出的苍白的肤色更衬着那两片被水汽晕染的薄唇愈发浓艳饱满。
“老师。”
那两片唇浸着水汽又近了些,缠着些真真假假的笑意:“没了满府佳丽,您这火气,可也别撒在朕身上。”
周遭的水汽与热意似乎越发浓了。
有某些缠来的气息清清凉凉的,像是勒紧了胸腔与心肺。
压在膝头的那只被热水烫得略微泛红的白皙脚掌又挪开了,只留一片被水渍浸湿的衣裤手心,暗昧而又蹊跷靡丽。
真如靡艳痴缠的水鬼,要人掏心掏肺来养。
楚云声暗自笑笑,收拢起手掌,感受着那点残存的湿意,松开了扶着陆凤楼的手臂,面不改色道:“陛大可放心,臣对姿色要求甚高。尤爱肤白腰细,款款曲迎,腿紧致的——陛相差甚远。”
平静淡然说着轻佻的流氓话,摄政王这张清冷俊美的脸端肃依旧,小皇帝却惊得缩了脚趾。
陆凤楼盯着楚云声片刻,凑近了点,道:“老师混账,此言入了朕耳,可是欺君犯上——”
楚云声抬眼:“陛要治臣的罪?”
陆凤楼一顿,哑然一笑,神色不看着楚云声。
楚云声垂眼,在手炉上暖了暖手,开始拔针。
屏风外煎着的药也要成了,甘苦的药香飘了进来,冲淡了帐内奇诡暧昧的气氛。
不知不觉这施针的过程竟已了近一个时辰,外头偶尔响起巡逻士兵遥遥路过的脚步声,整齐有力。
帐外火把的光亮跳动着,帐内燃了大半的蜡烛交相晃动着杂乱的影。
一根根金针排列在缎布上,楚云声绕过屏风,将冒着热气的汤药端进来,陆凤楼靠坐着,接过药碗慢慢喝着。
楚云声将甜水梨放到一旁,看着陆凤楼的神色,道:“陛过了年便该行及冠礼了。”
陆凤楼喝完药,拿起梨来。
及冠,便意味着亲政。然摄政王大权独揽,世家环顾窥伺,外敌虎视眈眈,内腐外虚,亲政谈何容易,及冠又谈何容易。
梨的清甜浸润着口舌,陆凤楼脑海里思绪涌动,他看了眼与出征前殊为陌生不同的摄政王,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楚云声也没指望几日相处就能撬开这多疑的小皇帝的心防,看他披头散发围着被吃梨,又有点好笑,不能过去亲亲这牙尖嘴利的小崽,便只好起身再给他洗了一只梨递过来。
喝完药吃完梨,这么一通折腾完,已是半夜。
楚云声留了陆凤楼在帅帐歇着,自己到外头挑起一豆灯火,处理公务。
半夜听到陆凤楼睡得熟了,他便收好东,裹上披风,狄言带了一队轻骑出了营。
快亮时归来,陆凤楼已经不在帅帐内了。
楚云声扫了眼书案,果然有被翻动的痕迹。不过这翻动的人小心得很,若非是楚云声记忆力非凡,恐怕也看不出什么。
他检查了,又将几件公务处理好,才叫了人来传早膳。
作为一军统帅,也没有特殊待遇。
郎将拎着几个毫无油水的菜包进来,并着一大碗泛黄的菜汤:“王爷,昨送饭那黑脸小惹您生气了?也是个家里没管教的纨绔,您罚得他一瘸一拐的,也不顶事。按咱说,您承人帮教着便是大人大量了,何必为这事烦心……”
说笑着,郎将把菜汤递到楚云声眼前:“这送饭的事,还属来吧,反正咱营里眼也没什么要紧事。王爷您也莫要太过操劳,咱们大晋还指望着您呢……”
心腹属的苦口婆心喋喋不休响着。
楚云声盯着那菜汤看了片刻,接过来喝了,声音平淡打断了郎将的话语:“田将军,过几日便是除夕,安排营里的将士探亲吧。你也回家中看看,上有父母有,日难过。”
田郎将愣了,像是有些猜不透楚云声的意思,不太在意点了点头。
逢年过节,上至皇亲国戚,至平民百姓都添了几分热火朝的忙碌与紧促。楚云声这个摄政王也不例外。
除外每日夜间的施针与煎药,楚云声也忙得让陆凤楼摸不到影。
他极少在兵营停留,有时匆匆拔了针便纵马离去,回来的时候衣袍间偶尔会挟着一丝古怪的气味,陆凤楼碰见过,仔细分辨,好像火药的气息。
在头日的试探与剑拔弩张,之的医治便显得平淡而寻常。
陆凤楼的训练加重了些,施针的疼痛也小了,常常还扎着针就昏沉沉睡了过去。楚云声也懒得与他打机锋,由着他睡了,便转身去忙。
有时陆凤楼魇着了,惊悸醒来,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点微弱的昏黄烛火,还有一道拓在屏风上的俊挺端正的侧影。
周身熏得暖融融的,床头的木盘里放着梨糕饼,炭盆翻飞着细小的火星,帐内还有另一道带着寒气的呼吸。
这个常常在梦境中将他一剑贯胸,踹龙椅的男人,不知何时,竟也能让他联想到安心这种令帝王惊恐抗拒的字眼。
陆凤楼觉得自己越发琢磨不透某些事了。
有关那一百来个纨绔聚成的少爷兵,陆凤楼也似真似假问过楚云声,但楚云声却没正经回答他,而是潦草道:“君命人去做事,凭的是信任。那小人又凭什么?陛学会刀,也要学会收刀。”
陆凤楼一度为楚云声看出了什么,但事上,被困在兵营的这些日,除开训练略苦,他却没受什么质问与磋磨。
日一过去,眨眼就过了小年,临近除夕。
宫廷除夕夜宴,于太极殿宴请文武百官,是朝堂的惯例。
但之前与大周谈签字那样大的事楚云声都未曾让小皇帝露面,眼看到了除夕,朝堂内的大臣与世家们也都心里猜测,这场宫宴摄政王九成也不会让小皇帝出。
各家都有各家的触角,若说小皇帝已然被暗杀自是不可能,只能说是摄政王狼野心,终于是按捺不住,圈禁了帝王,要一步一步迫不及待将这皇位咬进自己的嘴里。
一双双无形的手都随着这暗流动了起来。
但表面上,这京城繁华依旧,歌舞升平,茶肆书坊,百姓之间,任谁也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都已失踪半月有余。
这太平粉饰得好,这心机也牵动着。
都料想着小皇帝的百般屈辱愤恨,幽囚一隅,却不想,文武百官分列左右踩着煌煌灯火进了太极殿,打出去的第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太极殿龙椅上的皇帝。
楚云声坐在陆凤楼侧,看着活像见了鬼的大臣们,手里捏着的茶碗铛的一声,放在了桌案上:“都站着,是等王请你们坐?”
“王爷说笑,岂敢岂敢!”
大臣们惊回了神,哈哈笑着忙纷纷入座。
不动声色瞧瞧一段时候不见面色却显出红润的小皇帝,又小心翼翼看看面容冷峻却有几分青白憔悴的摄政王,文武百官交换着眼神,都转着自己的小算盘。
气氛乐融融,却又似乎夹着尖酸的针对。
歌功颂德,酒过三巡。
醉意上了脸,赵家主一个眼色,一名大臣便心领神会站了起来,打破了这片除夕团圆的欢腾假象。
话未出口,老大臣先抹了把老泪:“前些日听闻陛龙体有恙,微臣担忧不已,今见陛康健,微臣心中激动溢于言表,这乃是上苍垂怜,是我大晋百姓福祉!”
陆凤楼放筷,垂眼遮去眼底的嘲讽之色,不置可否嗯了一声:“陆大人有心了。”
他倒是信这大臣话里有几分真意,毕竟这满朝文武虽说日日夜夜在盼着他死,但也同样辛苦劳神,盼着他活。
不过这大臣显然不是真为了担忧他什么而开口的。
果不其然,三句感激涕零之,这老大臣话锋一转,便道:“年前陛龙体有恙,久不开朝会,却不知,摄政王已是一番大刀阔斧,名为革除弊病之改革,为扫除异己之手段!”
“士农工商,盐铁渔米,国之根基,俱被动摇!”
“此举,是佞臣所为!还请陛彻查!”
让未亲政的少年皇帝,去彻查大权独揽的摄政王,这几乎是一个笑话。但此言一出,掷有声,殿内却一片死寂,无人笑起来。
只因着这宣战的双方并非是虚伪的君与臣,而是撕破了脸皮的旧与新。
陆凤楼抬眼。
楚云声袍袖轻拂,放了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