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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醉一怔, 没想好这话要怎么回。
要说一点不恨肯定是骗人的, 上一辈子君漪凰和苏灵雨两个人的生活,完全被夏若卿搅得乱七八糟。但君漪凰时常宽慰她,她也渐渐想通了, 那毕竟是上辈子的事,再牵扯到这辈子、下辈子, 又有多大意思呢?要说真恨,其实在地底蓝醉多的是机会弄死蒙筝, 蒙筝再厉害也要借助蛊物阴魂, 现在根本就没这些玩意。单论身手而言,蓝醉相较蒙筝胜的何止一筹。
至于平时的防备,其实是被坑太狠后的条件反射。奚落两句无非也就是为了出出心里那口气罢了。
但蓝醉的沉默却被蒙筝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蒙筝点头道:“这话是问得多余了, 你们恨我也是应该的。”
“蒙筝?”
“你说这人这么好, 我当时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蒙筝对蓝醉的呼唤置之不理,又去顺贺兰馥的头发, “非等人死了, 我才后悔。”
蒙筝这两句话上下一连贯完全是夏若卿的语气了,蓝醉听着就打了个寒噤,手不由放到腕镯开关上,暗忖道这地方该不会真的这么邪门,能把蒙筝给弄没了, 把夏若卿给勾出来吧?
仔细一回想,好像从掉下来以后,蒙筝的表现确实大异于原来, 少了几分故作的柔弱天真,多了几分傲气与强势。
问题是夏若卿原来也不是这么个性格啊。
“君姐的一魂一魄在一枚祖母绿戒指的戒面里,在夏若卿尸体左手的食指上。那枚戒指你应该认识的,是君姐的东西。”
蒙筝此话一出,立刻吸引了蓝醉所有的注意力。蓝醉紧张得背心顿时冒出汗浆,一跃而起奔到蒙筝身边,一把卡住她肩胛,喝道:“你果然全部都记得!”
蒙筝被卡得生疼也不挣扎,继续道:“夏若卿死的时候贵嫔名号还没被削,身上的饰物下面的人是不敢动的。不过夏若卿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尸体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戒指还在不在,我就不知道了。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君姐的魂魄在那枚戒指里。”
“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漪凰死了你都不放过她!”
“因为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一无所有。我想让阿馥活下去,陪着我,用别人的身体也没关系。”
“你——!”蓝醉脑中嗡一声响,理智全失,腕镯出鞘,映着火堆红影就向蒙筝脖颈削去。
倏地一道黑影破空而过击在蓝醉手腕上,蓝醉吃痛,手腕一偏,第二道黑影随即飞来,将腕镯的刀刃击偏。
“丫头你发什么疯!”容十三跳将起来,手里还扣着第三枚石子,扑过来就把蓝醉从蒙筝身边拖开。
容十三是被蓝醉和蒙筝的争吵声吵醒的,他一吼容玖和白素荷跟着醒了,就见蓝醉跟容十三打成一团,想挣脱容十三的拉扯,一边蒙筝坐在地上,脖子边缘多了条血线,。
容十三知道这一松立马就得出人命,哪里敢放,招呼容玖一起把人制住,白素荷连忙去看蒙筝脖子上的伤。
好在容十□□应得快,刀刃只划过表皮,没伤到动脉。
白素荷只得又掏出药粉纱布替蒙筝包扎,声音冷到了极点:“你又干什么了,把她刺激成那样?”
“没干什么,只是把藏君姐魂魄的地方告诉了她。”蒙筝很不以为然地笑笑,“不然我死了,你们找不到怎么办。”
“胡说什么。”白素荷裹着绷带的动作微顿,露出想揍人的表情,“你是发烧了还是吃饱撑着了,去想这个?而且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记得?”
“因为那时候我还在做梦,但是现在觉得那也许真是一场梦,可能永远都实现不了。”
“你什么意思?”白素荷完全没理解蒙筝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的含义,蒙筝却只是笑,再也不说话了。
这一闹谁都不敢再睡,白素荷和容十三把两个惹祸精隔得远远的,生怕又打起来。容玖揉着眼睛满脸郁闷地把小锅架在火堆上,在肉干里加了水,临时充当起伙夫,不大会肉香就飘了出来,把坎吉和西日阿洪也给勾醒了。
等肉完全煮好,容玖把半醉的萨比尔摇起来,又冷了半碗肉汤给热依木灌下去。睡过一觉,吃下几张馕裹肉,再喝下两碗热汤,所有人萎靡的精神皆是一振,先前的惊吓和恐惧仿佛也被肉汤冲下去一截。容十三吃完就拉着蓝醉到城门边那条铜盾路去观望查探,一方面为转移蓝醉的怒火,一方面也为后续行动做准备。
在古代的陵墓中,一般涉及到门的地方都布置得有机关,所以之前容十三和蓝醉在中了瓮城机关后都没往城门部分靠,而且那时候情况危急,光亮不足,他们也没分神去仔细看。这时候走近了城门,他们才发现这道城门门缝部位伤痕累累,破损得很厉害,再一想藏兵楼上的□□机关都完好,当时北狄人肯定是强行攻破了城门闯进来的。只是这时候藏兵楼下这扇不大的城门又从内部锁住,落了铜闩,门后还放了拒马,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城门后方那条用铜盾铺成的路远看还算整齐,近看却比较凌乱,许多地方的铜盾都歪斜了,露出横在铜盾下的□□。容十三走到一根□□边去看,这才恍然为什么要将枪放在下方。原来这些石板尺寸太大,单用盾牌够不到石板两侧,只能用□□担在石板连接的转轴上做成支架,再放上铜盾,才能踩踏。
“这踩错一脚翻一窝啊,真特么狠。”容十三啧啧道,“丫头,你都瞧半天了,翻板底下长花了不成?”
刚才容十三去看铜路的时候,蓝醉就蹲在一块半侧转的翻板边往下看,容十三回过头见她还在看个不住,跟着就把脑袋凑过去了。
那个洞口下面黑幽幽的,只有一小圈范围映着一小片绿光,而且那片绿光的范围也小到离谱,就像一个光点儿,让人很难准确判断洞底和地面的距离。
容十三知道那点绿光肯定是蓝醉丢下去的荧光棒,但荧光棒的光线再弱也不会弱成这样。
“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下面铺的材质能吸光,电筒也照不下去。”蓝醉咬着嘴唇眯着眼睛,但是依靠那一小点绿光根本看不清什么,只能隐约辨明下方并不平整,而且隔一段就有一截尖锐的凸起,大概是北燕人倒插的刀枪之类。
容十三不信邪,打开手里电筒,一照,果然白亮的光线快到底部的时候一下就弱得厉害,照到底的只有一圈虚白的光晕,比荧光棒还不如。
“什么玩意这是?要不我下去看看?”
“算了,想来也不会是好东西,没必要下去冒险。反正路是有人铺好了的,等会告诉大家走的时候都小心点就是。”容十三阻住蓝醉,又道,“还有丫头你消停点,嫌这一路太太平了是不是?你跟蒙筝不对付也不是一两天的事,非得赶在现在凑热闹?”
容十三一提蒙筝,蓝醉的脸色又难看起来,重重哼了一声,咬牙道:“出去我扒了她皮!”
“喂!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而且蒙筝就是蒙筝,你别把乱七八糟的账都算她头上。一路上别说她,我看着都替她觉得冤,你和白姐有完没完了?”
“……你少管闲事。”
“我是看不过去了,要不是你在葛根高乐死命把她往贺兰馥的墓里拽,她现在就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你自己想想第一次见到的蒙筝和现在的蒙筝,那个山里丫头笑得多开心?现在呢?从白家开始我就没见她好好笑过!她才多大年纪,连头发都被你们气白了,这还不够?说起来压根就是你的错,她没怪你已经很客气了。你还一天摆着一副她欠你的样,你以为你是太阳啊,就你委屈,旁的个个都要围着你转?”
“我……”
“你什么你,你还有理了?好,那你给我说说蒙筝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让你这么不待见?”
“……”蓝醉哑然。让容十三这么一说,蒙筝是真没做过什么。即便在白英琰事上耍了心机,她也是为了白素荷,一路的买卖她自己没占到半点便宜,赔进去的倒不少。
容十三见状,软下声音拍了拍蓝醉脑袋:“丫头,我现在是用哥哥的身份跟你说话。君姐遭遇是很惨,但你们硬把一千多年前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栽蒙筝头上,这事儿是真不公平。我们这行生死看得多,你也知道恩怨再大大不过生死,夏若卿已经死了,她做的错事在死的时候就该结了。蒙筝吃的苦受的罪也够了,别真把人往死路上逼,得饶人处且饶人。”
“……”
“让你一下子对她和颜悦色的是难为你,但你至少别总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她。她救了你就是救了你,不管促使她救你的目的是什么,结果是你还好好坐在这里,这就够了。容家和蓝家是秉承有仇报仇,却没听哪个会以怨报德的,你可别坏了蓝家的名声。”
“……我知道了,我会克制自己。”蓝醉长叹。容十三的话她每一句都懂,就是那个心结解不开。这会容十三一顿训斥,仿若当头棒喝,将蓝醉即将被仇恨蒙蔽的理智又敲了出来。
她在君漪凰面前一直在致力于分辨清自己与苏灵雨,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动不动就将蒙筝与夏若卿混为一谈?现在想来,蒙筝近来的表现不像是夏若卿占据神智,倒像是被她们逼出了怨气,破罐子破摔,故意气她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