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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是精神与灵魂的窗户，是观察一个人内心的最佳中介，拥有水润明亮眼睛的人必然拥有富饶精彩的内心世界。不过，精神相面中象征内心现状的《情绪》在干涉物质相面的脸孔时呈现出各色《表情》时，需要各个器官配合，如果忽略脸部肌肉，只凭一双眼睛并不能判断一个人当前情绪如何。
理论上本该如此。
和此刻的洁儿卡对视，莫烨直接从少女眼中看见了无尽深渊般的冰冷与杀意。
对于人类来说，这般眼神不是情绪的表达，而是如同情欲、母性一般铭刻在回路中的本能。对于硅锗回路来说，这只是和铭纹框架绑定在一起的核心代码。
判定戴有哈士奇面具的人类是在场目标中最危险的存在，洁儿卡抬腿，而后矮身朝莫烨奔跑，八米距离被瞬间拉近。
眼见洁儿卡并没有在日落星斜冲击中晕厥，莫烨啧了一声，迅速抬起左轮，觇孔对准的瞬间洁儿卡已经欺到面前。
朝脑袋直来的拳头风声呼呼，莫烨并未慌乱，飞地中被祖父训练出来的近身战技巧早已写入本能，他蹲身侧转躲过攻击，埋在柯尔特二式枪柄中的暗刃弹出，暗色刀锋上扬，反借少女来袭的冲势在布满金属鳞片的手臂上划过。
撕拉割裂声中，连子弹也无法打穿的金属上留下一道硕大刀口，洁儿卡动作一滞，硅锗回路停下一切公式后分析为何会发生这般状况。
作战用的底层代码让这段悖论计算强行中止，洁儿卡恢复行动，反身肘击再度逼近，用半米的间距强压住莫烨的举枪伸臂动作。
对于枪手来说，攻击目标近在眼前反而会添加无形束缚，无法完全伸臂的情况下扣动扳机命中率低下是一回事，枪械后座力对肘部也会造成严重伤害。
不过在飞地那种卑劣满地走的地域，遇到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祖父指导中对付此等状况也早有预案。莫烨双手横握枪柄，双臂肱骨与身体摆出三角形，利用全身搭建最稳固的几何结构稳住枪口。
不算枪斗术的枪斗术，中轴重锁。
莫烨闪到洁儿卡背后，枪口瞄准的是洁儿卡的后脑位置，那里没有金属覆盖，一旦命中战斗便宣告结束。
遗憾的是这贴身一枪，射空。
少女身体中的银线蔓延，以整具身体为基底的回路搭建完毕，莫烨开枪瞬间强烈的外放力场从洁儿卡体内释放，枪身陡然偏转让莫烨手臂朝上一歪，爆破弹绕过少女，击中墙壁。
轰！
绚烂光火下，洁儿卡用正常人类根本无法做出的角度扭身朝莫烨再度出拳，莫烨躲闪的同时伸手扯开少女背后炸弹的封装。
方才短时间零距离接触中，莫烨将一颗龙之梦挂在洁儿卡背上，此时封装解除，让人感到危险的气体弥散到空气中，莫烨快速逃离出火焰将会覆盖的区域。
洁儿卡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放过他，正准备追赶，却见两粒土制炸弹咕噜噜滚到脚边，而后释放出遮盖光线的胶体状黑暗。
黑暗炸弹，《星期一》。
漫漫黑暗将洁儿卡隔绝在烛火之外，宿主的眼睛除了漆黑外再看不到任何事物，少女伸展金属鳞片试图再放出声波探物，却愕然觉察四周构成黑暗的气溶性胶体牢牢附着于金属鳞片上，吸走了鳞片的超声震荡。
发出极为人性化的不屑嗤声，洁儿卡直直朝前方奔跑企图一股气脱离黑暗，站在外围用额轮观察其中的赵离却不打算让她如愿，划燃一根火柴后朝着少女上方抛去。
引燃的龙之梦释放出灼热光焰，在星期一黑暗笼罩之中却造成颇为古怪的一幕，黑暗的胶体吸收火焰释放的光，对烈火的热量却没有任何作用，莫烨躲在掩体后，星期一散发的黑暗蔓延到眼前，没看到光火却仍然有一股灼灼热流扑到脸上。
相距二十米都能感到火热，黑暗腹心位置自然已经被火团包裹，宋洛在旁观战早已意识到这一点，坐在地上，双膝埋着头嘤嘤哭泣。
“为什么，洁儿卡……”
“傻姑娘你悲伤得太早了些。”赵离跑动间弯身双手抄起宋洛的双膝和臂缝，用公主抱的姿势带着少女快速跑离，同时苦笑道，“你闺蜜的命现在可不是一般的硬。”
咻！
黑暗中射出的束状光焰蹭过赵离的侧腰，浑身无伤的洁儿卡缓缓从阴影中迈出，伸出被义肢改造后的人类手臂，打了个饱嗝。
此时的洁儿卡连爆破弹的能量都能吸收，龙之梦的自然也可以。
“你好像为她充了一波能量。”赵离的声音通过喉轮直接在莫烨耳中回响，“莫烨兄，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这只是在争取时间。”莫烨跑到地下大厅的操作台前，启动开关，同时自语道，“我们没有针对她的有效手段，但其他人有。”
挂在天花板上的其中一个笼子被徐徐放下。
王梓一直在半空中观战，心脏始终挂在嗓子眼，因为知晓帝国炼金师在炼制贤者之石一途上的疯狂，所以他很清楚两个少年如果战败，自己究竟会是什么下场，便一直默默帮赵离和那不知身份的面具猎人加油。
不过此时他愕然发现关押自己的牢笼正慢慢往地上降落，不妙感涌上心头。
把自己放下去一定是为了要对付意识被占据的洁儿卡，然而方才观战期间王梓明明白白领略到了原本人畜无害的姑娘此时究竟有多么强大，被改造成人形炼金阵的少女此时是无解的存在，把自己送下去分明是让自己送死！
王梓连忙站起身，对操作台前的面具少年大喊道，“这位猎人小哥，我的武器和魔药都被收缴干净了，下去了也帮不上忙。这样吧，你把我放出去笼子后你拖住他们，我回城里去找救援！”
“对不起，是我按错开关了。”莫烨对于炼金装置向来苦手，一通操作才发现放错了笼子，连忙逆向操作把满脸呆滞的王梓又送了上去。
莫烨闭上眼睛，默念道，“随缘就好，随缘就好。”而后双手在操作台上随意拍打。
诚如祖父所说，操作炼金机械果然是要靠缘分才行，装有少年少女的笼子被缓缓放下，而后自动打开。
谢依一脸兴奋地跳出笼子，雀跃道，“师傅大人，看来我也可以帮上你的忙了！诶，等等……你怎么戴上面具了？”
方才距离颇远，她并未看到莫烨面孔，只是通过和赵离一起行动这一点来判断少年身份，此时发现少年脸上戴着面具，倒也并没有错认成别人，而是迅速明白对方想要保密身份，谢依连忙说道，“呃，先生，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
“本人艾利西尔，另外我要找的不是你。”莫烨指了指角落，对谢依道，“安全的地方有多远，你就跑多远。”
日落星斜对洁儿卡无效，寒霜息能达到的效果也差不到哪去。
无视谢依悻悻的表情，莫烨对一旁的少年道，“大铬，我需要你的协助。”
另外一头，赵离踩着桌面跃起，紧紧搂着宋洛躲过束状光焰射击，落地后继续东转西绕为莫烨争取时间。
身后又是火光啸声，赵离连忙抱着宋洛躲到炼金釜后，束状光焰能轻易融化混凝土墙壁，却不能击穿所有炼金产品中最厚实的存在之一，接触炼金釜外壁的瞬间便被壁身上的铭纹全部拦截。
赵离赶忙喘了口气，垂下头对怀中满脸通红的姑娘道，“你闺蜜的意识好像是晕厥了，现在是她手上的义肢在自主行动，不过行动意识依然会受主人影响，先前她优先攻击莫烨兄还情有可原，毕竟有断臂之仇，可是作为闺蜜，她对你哪来这么大的恨意？”
“……”宋洛轻轻笑了起来，笑声苦涩，“我知道的，其实洁儿卡一直很讨厌我，一起去酒吧只是想看我喝酒出糗，一起睡觉时，她会用枕头捂住我的脸，看我被憋醒的丑态。所谓恨意，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的骄傲吧，认为我呆在她身边，会夺走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赵离一愕，“原来你自己都意识到了么，那么为什么还要和她接近。”
“因为不是我靠近她，而是她在主动靠近。”宋洛细声道，“洁儿卡认为我夺去了别人对她的关注，潜意识却觉得我比她更受欢迎，和我一起就能吸引更多人注意。”
女人之间相处的逻辑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不管她如何看我，至少我是喜欢洁儿卡的。”宋洛看着自己的皮鞋，低声说道，“她省吃俭用了一个月，就只是为了帮我买一双新鞋子，不管当时心态如何，但我真的很喜欢这双鞋子，很喜欢她。”
一双鞋子就能收买，真的是个傻姑娘咯。
赵离说道，“那么，等等如果我们要杀她呢？你会阻拦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希望能救下洁儿卡。”宋洛轻声道，“但是现在冒险的是你们，我没有资格提任何任性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