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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莺儿见连煜就这样走了,半句话也没有交代自己,气得直跺脚。
连煜跟常星阑步履匆匆出门,连煜警告他:“你明知我为何将她迎入府中,又何必说那煽风点火的话给她以希望。”
常星阑心虚地摸了摸下巴:“怪我,见了美人便控制不住,我一定改。”
“你也得改得了。”连煜淡淡地说了一句。多年老友,彼此最知双方脾性。
“不说我了,说说今日我来所为何事,”常星阑正色道,“长安街旁一条无名巷子里,晁鄂被杀。”
“晁鄂?”
连煜还记得此人,若论战场杀敌,他是一把好手,只可惜品行不端,嗜酒嗜赌,仇家不少。
“他身边散落了一把北燕士兵所用兵器,有人怀疑是北燕那边探子潜入临京,所以苏大人叫我来知会你前去查看,毕竟这是你身为掌执御刀宿卫侍从首领之职责。”
连煜听完事情原委,马不停蹄往常星阑所说的位置赶去。
常星阑到底是个文官,骑马也不是强项,只能遥遥看他一骑绝尘。
等常星阑赶到时,连煜已经看过尸体并仔细地对现场进行查探,只可惜一场大雨,将许多线索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常星阑看一眼晁鄂脖子上的刀痕,便也在心里有了定论。
连煜说:“此事全凭你们禀报及时,临京城中或许真混入了北燕探子,需要即刻彻查,我这就入宫面圣。不过事关重大,在场众人决不可将此事声张。”
众人应声,常星阑却把连煜拉到一边去了。
“景卿,你到底在想什么?”
连煜说:“自然是忧国忧民。临京城中混入敌国探子这么大的事,自然是得立刻上报。”
常星阑四下望去,压低了声音:“对我你也不肯说实话吗?这些年跟在你后面做事,我也学了不少,方才晁鄂脖颈上的伤口,连我都能一眼看出作案人不是老手,分明就不是北燕探子,你又为何在众人面前那般说辞?”
“我有我的考量。”
常星阑见他闪烁其词,忽地反应过来,暗笑一声。
“你莫不是要找个借口好光明正大接近北燕公主,要与她再续前缘?”
“不要乱猜。”
纵然连煜否认,可常星阑早就自顾自地说起来:“看来,你是信了那老巫师的话,如何,情根深种是何种感觉,不如同我说说,也叫我尝尝这儿女之情的苦楚。”
常星阑挤眉弄眼撞了撞连煜的肩膀,笑着问他百炼钢何时变绕指柔。
连煜最看不惯他这幅样子。
“与其关心我,你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永失所爱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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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阴风阵阵。
暗沉的天色压得宫墙颜色越发深,如同凝固了的人血。
“滚!都给朕滚!”隆兴帝披头散发,面色涨红。
他推开妃嫔女乐,将酒壶扔到地上,瓶身碎裂,美酒飞溅,吓得一众美人露出惊惧神色,纷纷告退。
隆兴帝将殿内能砸的东西全都砸碎了,望着满目疮痍,忽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从前他是被藏在冷宫里的野人,一朝得势掌握天下,内心却有说不出的悲戚,他知众人不过是惧怕他这身龙袍所代表的权力,哪里又是真的敬他。
心内有着无边的空洞,任何的东西都无法将它填满,倾城美色、奇珍异宝投入其中,也只是瞬间就被吞没了。
他开始想念,想得到一些儿时极度渴望的东西,来将心里这该死的虚空填满。
赤足快步走上前,隆兴帝按下佛龛上的机关,一卷画轴赫然地出现在眼前。
细细地将画轴平摊在书案上,他激动地抚摸着画卷上美人的面庞,絮絮地述说着无尽的思念。
太监们对此见怪不怪,个个扭头避开不看,免得惹上麻烦。
忽地殿外有人通传:“掌执御刀宿卫侍从首领连煜求见。”
隆兴帝摆摆手:“不见。”
“他说事关北燕公主,非常紧急,定要见您不可……”
“北燕公主?”隆兴帝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立刻吩咐总管太监将画轴收起,自己则兴奋地迎了出去。
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上前卷起画轴,生怕出什么闪失。
一个名叫德忠的小太监走上前要帮他,被他回绝了。
德忠是总管太监的徒弟,年岁尚小,性情也活泼,人前做事也算稳重,私下里,总喜欢探头问东问西。
“师父,这个叫宸的女子是何人?”德忠指了指画卷上的字问着,“她可真美!”
一席话,惊得总管太监汗都下来了,他急忙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确保这话不会被旁人听了去,才松了一口气。
总管太监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你能问的,以后再不许提!”
德忠见师父生气,忙自打了几个嘴巴连连点头。
可德忠心里却想:这女子做宫妃打扮,生得有几分异域模样,加上名字中的宸,岂不就是先帝的宸妃吗?宸妃与当今皇上应从未见过才是,就算见过,宸妃当年肆意残害皇子,便是为了躲她的毒手,皇上才藏在冷宫中数年,对她恨还来不及,又如何谈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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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帝阔步走出,连煜见他,便欲跪拜行礼。
隆兴帝将他扶起:“你我君臣之间,不必拘泥那些虚礼。今日你求见朕,不知所为何事?”
“启禀皇上,一名士兵在小巷遭到伏击致死,杀死他的兵器为一把北燕士兵常用的弯刀。”
隆兴帝闻言,皱起眉头:“这与北燕公主有何干系?”
“被杀死的那名士兵生前散播着对北燕公主不利的谣言,随即便遭到杀害,臣怀疑临京城中有北燕探子,且他们为了保护最后的名誉,将不惜一切杀光牵涉其中之人。”
隆兴帝眸色一暗:“你是说,北燕探子很有可能鱼死网破,要对北燕公主进行荣誉谋杀?”
“不错,这正是臣所忧心的事情。”
“不能,决不能让他们得手!”隆兴帝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宸妃已经永远地死了,如今上天把应小蝉从遥远的草原送到他的身边,他决不能让她也死去。
隆兴帝即刻命人拟旨,叫连煜全权保证应小蝉安全,并将临京城中的北燕探子尽数抓获。
“应小蝉。”隆兴帝暗暗地将她的名字在舌上打转,暗沉的眸色掩饰着流动的欲望。
他是天下之主,纵然在帝师面前发过誓又如何,他想要的,总有法子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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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煜!连景卿!”常星阑见连煜动作如此迅速,连连惊叹,“我可一点都不认识你了!为了个女子,你做到这种程度。”
连煜却说:“我想,我同你说得很清楚,我如此大费周章,并非为她。”
“那是为何?”常星阑问。
“不过是为了我自己。”连煜说,“我并非良善之辈,不过只是为我的梦魇一时。”
连煜态度冷淡,话又说得坚决,若是旁人听了去,难免要将他的话全部地信了去。
只是常星阑望着连煜的背影,他狡黠一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总喜欢标榜自己冷漠无情的人往往才最重情,连煜越是强调这一点,才越发显得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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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昊乾和他夫人得知了库房失窃的事情,急忙赶回私宅。
待清点了物品,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那贼人偷什么不好,偏把那一样东西给偷了去。
韩夫人心急如焚,无瑕折磨应小蝉,只叫人将她锁在屋内断了水粮。
“小公爷!夫人!连世子在外,说有要事邀您相谈。”
韩昊乾焦急地在屋内踱来踱去:“早不来晚不来,他这时候来做什么,我们与他平日又无交集,不见不见!”
韩夫人见他走得心烦意乱,一巴掌抡圆了打过去,韩昊乾才捂着脸消停了。
“正因他平日里与我们并无交集,此时突然要见面,才更要去见。他不一定是发现了那件事,又何必自己吓自己?”韩夫人冲家丁抬了抬下巴,“去,请连世子入内。”
连煜在家丁的带领下走进院子,一眼便注意到照壁,想到昨日里应小蝉便是跪在这地方的,心里便一阵烦躁,也不知此刻她身在何处,韩夫人又是否有难为她。
应小蝉被关在屋子里,换上了丫鬟送来的粗布衣服,又饿又累,可回应她的只有从窗子缝隙中透进来的光,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浮游,没有一点生机。
应小蝉坐在床上,怀疑她将永久被困在这昏黄的地方,被吸收掉所有的生命,最终和那些尘埃一样长久地归于此处。
昨夜淋雨,她到底是发起了烧,整个人都木木的,意识昏昏沉沉。
只是突然间,外面传来小丫鬟们的议论声“听说连世子来了”!
这一声,如微风吹动风铃,应小蝉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她噌地站起来,心里说不清道不明地想见到他,慌乱间起身太急,头晕目眩,撞上了博古架,上面摆放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连煜听到旁边的屋子传来响动,他抬眼望去,见门上加了一把大锁。
家丁讪讪着说:“连世子莫怪,许是小丫头手笨,惊了贵人,回头再好好收拾她。”
连煜并不应声,目光也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