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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悠悠,一老一少两位散仙有说有笑,在云端俯瞰着人间的风景。
是铁拐李和蓝采和。
他们为何脱离队伍单独行动?
原来自从吕洞宾捡回剑侠客,炼了几炉仙丹救活了他的性命,见他英气逼人,天资聪颖,便有心收他为徒。
这天会齐众仙办了一桌收徒宴。
酒席上,吕洞宾用暗语点拨:
“吕某成仙以来,阅人无数,象小兄弟这么筋骨奇异的后生,从未遇见。我这纯阳剑诀、雌雄仙器最近总是磕磕碰碰,是要易主而争之态。想我纯阳真仙蹉跎半世,至今未有传人,绝世武功不能发扬光大,大美之名难以流芳。哎,与小兄弟真是相见恨晚啊!”
剑侠客傻笑着,饿死鬼投胎一般,只顾喝酒吃肉,并不接腔。
何仙姑见他如此木头,好意提醒道:
“剑儿,吕大叔言中之意,是想收你为徒、授你剑诀仙法、助你得道成仙!如此美事,千载难逢哟!”
剑侠客却连声笑道:
“前辈们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心领了。晚辈历劫之身,不敢奢求,有负美意,心甚惶恐。”
铁拐李看不惯他说话时的那种随意或者说是神气,忍不住破口骂道:
“小子你嬉皮笑脸的,何来惶恐之有!”
吕洞宾认准了这个伙计,连忙用一家人的口气解窘道:
“豁达豪迈,随心见性,小兄弟这脾气与我不相伯仲,真是意气相投!常言道人各有志,既然咱无师徒之份,不如八拜成交结为弟兄,将来贤弟技有大成,脱却凡胎,凑成我们九仙之数……”
吕洞宾话未说完,听得其他七仙个个瞠目。
“谁在放屁!好臭好臭!”
铁拐李第一个忍无可忍。
“洞宾!”张果老语重心长地训诫道:
“你并没喝酒,怎么就醉了!”
蓝采和比较直率,正言厉色地盯着剑侠客说:
“小屁孩,你别得意,并不是我蓝采和瞧你不起。咱们是仙人一群,你是凡夫一个,聚在一起,就好比是牛粪堆里一枝花,鲜花丛里一坨粪,有伤大雅、太不协调。洞宾兄一时走讪,你可别盲杖当针。赶紧吃饱喝足,回你们人间老老实实地混日子去罢……”
剑侠客见他们面显鄙夷之色,才知犯了众怒,连忙婉言拒绝吕洞宾说:
“晚辈一介凡夫,哪敢痴心妄想与各位大仙结交。仙尊们若非得寻一个玩伴凑足九仙之数,晚辈倒可以极力举荐一人:圣僧逍遥生,金颜玉质,才德佳绝,又是天命取经人……”
铁拐李打断他别有用心的啰唣,质问吕洞宾:
“洞宾!九仙一说,何时起意?竟不与仙友们商量,太没把咱们当兄弟了吧!”
吕洞宾求徒心切致一时口快,此时后悔莫急。
忙拱手作揖团团道歉:
“各位仙友,恕洞宾适才无礼。九仙之数,洞宾思虑日久,因没遇上合适的人选,所以一直也未曾提及。介因数量,以九为尊……”
“住嘴!”
一直很低调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钟离权,忽然老虎发了威:
“洞宾!你糊涂啊!你那么喜欢有九之数,怎么不切断自己一根手指!”
“还有脚趾!”
一贯斯文的韩湘子竟然也开口附和。
吕洞宾臊红了脸,低头不语。
铁拐李本想狠狠地斥责吕洞宾一顿,见他有愧疚之色,话到嘴边忍住。
谁知吕洞宾只羞愧了片刻,猛抬起头来,恢复了道貌安然。
“徒弟,我可以不收;兄弟,我可以不和他结拜。但我与这位小兄弟有造化之缘,我的纯阳剑诀,必须与他共享。雌雄双剑,久磨久缠,合久必分,这几天因感应到有新主人来到,双剑自动分离,一鞘难容。这柄雄剑,名为冷月,今郑重相赠,望小兄弟莫要计较几位仙友的言语冒犯,就当是听到了一群疯狗乱吠!”
剑侠客窘得恨不得一死。
弄得他们兄弟反目,实在是意料未及。
“不不不……何必如此……剑诀我绝不肯学,宝剑我也坚决不要……”
“由不得你!”
吕洞宾铁青着脸拍案而起。
剑侠客呆住。
至此收徒宴不欢而散。
。。。
吕洞宾的顽固,换来的是众叛亲离。
仙友们纷纷离去,招呼也没打一个。
铁拐李和蓝采和是一道,已经逛了好几天了。
二仙在云彩里见一处街市上人山人海,竟比大唐的长安城还要热闹许多。
红男绿女,老老少少,碌碌闲闲,凑尽喧嚣。
“这是何处?如此繁荣景象。”铁拐李惊讶发问。
“这是东胜神洲地界。不知是哪个小国家。仙佬若是好奇,何不让我下去打听一番。”
“采和贤弟,你贪恋红尘之心实在太切,难怪众位仙友经常挖苦。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何必这般当真。”
蓝采和红了脸。
恰在这时,一缕酒香飘上云端,被铁拐李嗅到。
淳美绵柔,勾馋钓涎。
铁拐李咽了咽喉咙,一把拉住蓝采和,落下云头,径往那闹市中酒香处飞去。
远远地见是东街一座酒楼,匾上金字招牌写着“醉八仙”三字。
铁拐李见了,乐得呲牙而笑:
“呵呵呵呵,想不到咱八仙名声这么响亮,连这异族他邦也知道有咱这几个仙家。可见吕洞宾的九仙之说纯属放屁。”
揉着鼻子说道:
“刚离得远只闻到一股酒香,此刻又闻到酱肉的香味!如此美酒佳肴,不品尝一下,怎对得起这醉八仙金字大招牌。”
蓝采和心想:
“吃货!你何止是贪恋红尘,简直是思凡若渴,欲念成魔!几丝马尿味就让你忘乎所以,还有脸教训我。真替咱八仙害臊哟。”
嘴里却说:
“仙佬,我陪你去就是,何必拉拉扯扯,我鞋都跑掉了……”
二仙落到街上,装作俗人往酒楼行去。
谁知街上的人群摩肩接踵,挤了好半天没能到达。
一打听,才知今天是当地的一个隆重节日,人们在赶庙会祭祀一位大神仙,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仙佬,你猜猜他们拜祭的是哪位神仙?”
蓝采和很好奇。
“自然是东海龙王。这里傍近东海。”
“那倒未必。我听说人们喜欢供奉海神娘娘。”
“海神娘娘?”
“没听说过吧?我也没听说过。这个大神仙本就子虚乌有。原形会许只不过是个龙女。只因为形貌比海龙王端庄养眼些,所以人们乐意供奉她。”
“或许他们祭拜的是玉帝王母。”
“谁知道。甭管祭拜谁,反正绝不可能是咱八仙。”
“幸好不是咱啊,否则吃人家的手短,喝人家的口软,被他们供奉一回,倒要一辈子疲于卖命。”
“我去打听打听吧。”
“打听个什么劲。上楼喝酒去要紧!”
二仙上了酒楼刚要落坐,猛听到街上锣鼓喧天。
有人在喊:
“请神啰——”
店小二听到喊叫,也顾不得招呼客人,跑到楼栏边眺看。
两位仙人也只好离座,挤到楼廊上张望。
只见大街上几百个赤膊壮汉,抬着一座数丈方圆的木架高台。
高台上一个大神仙雕像,因为彩漆涂得隆重,竟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这么大的雕像,肯定不是金属,也肯定不是木头,否则再多几百个壮汉也抬它不动。
其实是棉花做的布偶,因为逼真,所以让人看不出原材料。
大神仙雕像像个不倒翁,摇摇欲坠。
所幸用一个很聪明的十字架在背后支撑着。
而这个大神仙,是大家司空见惯的,读者诸君也焚香顶礼膜拜过的。
它肚满肠肥,大腹便便,蟒袍玉带,雍容华贵,红妆艳裹,人见人爱。
它左手捧元宝,右手托锦绸。
元宝上刻着“财源滚滚”,锦绸上绣着“恭喜发财”。
左肩一棵摇钱树,右肩一个聚宝盆。
对呀,不是别人,正是财神!
财神爷哦!
“财神!”
铁拐李哑然失笑。
店小二听他口气不善,斜着眼睛一打量,冷冰冰地说:
“你老外地人吧?请财神是俺们傲来国一年一度的大典,你今天可以开开眼界了。”
“呵呵,恕老汉我孤陋寡闻。据说仙人榜上并没有财神一角,都是财迷心窍者凭空捏造成的。”
“哟嗬!看不出你穷酸相语出惊人。你倒说说看,哪些神仙真有其人?”
“玉帝王母观世音真有其人,准确地说是真有其仙。”
蓝采和插嘴道:
“还有蓝采和铁拐李等八仙。”
店小二和边上的听客闻言嘻笑起来。
“八仙?哈哈我勒个去!你们是瞧到了这墙上的八仙图领会的吧?哈哈哈……”
二仙被众人耻笑得莫名其妙,扭头往墙上一看。
只见八副仙人图,画着八仙。
每一副都浓墨重彩。
每一副都仪态万端。
只是,画上的神仙,手足齐备,却没有五官。
第一副,脑袋是一只南瓜。
边上写着:
“八仙之一南瓜大仙”
依次是东瓜仙、西瓜仙、木瓜仙、地瓜仙、黄瓜仙、丝瓜仙、苦瓜仙。
二位真仙看了,几乎吐血倒仰。
蓝采和干咳一声,为自己的无知和自作多情找掩遮,指了指丝瓜大仙的画像说:
“原来各地信仰不同,你们所说的八仙是八个瓜仙。不过请问是哪位画匠写的白字?怎么把堂堂的丝瓜大仙,写成了丝爪大仙?”
。。。
浩浩荡荡的人群将财神爷请到了钟楼广场上,层层密密围了一圈又一圈,真个水泻不通。
主持人是当朝国师,一个很普通的老头儿。
因为他中气不足,嗓音细如蚊吟,主持这样的盛会真的很难为他。
他很聪明,不愿声嘶力竭地玩命演说,贴身带着一个金刚壮汉作高音喇叭。
这个壮汉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并不充翻译官,而是当应声虫。
只听应声虫向人群高喊:
“大家静一静。”
顿时全城鸦雀无声。
应声虫宣布大典开始。
先是奏乐,接着放鞭,随后法师队奉供品,最后应声虫复述国师的讲话。
国师的讲话很罗里吧嗦,人人听得呵欠连天,但为了等着接下来的皇室撒钱和全城狂欢,都耐着性子忍受着。
国王是个乐善好施的明君,每年的财神节都会大开国库,散发红包,博得个仁德贤良的好名声。
虽然人人到手的钱并不多,但人人都很高兴。
毕竟这是意外之财。
铁拐李与蓝采和居然也挤在人群中。
他们没办法呀,人家酒楼一见了财神,立马就关门逐客。
亲眼见一位食客咽了半截的肥肠被店小二扯出喉咙,嫌他嚼得慢耽误看神的时间。
。。。
法师的演讲即将接近尾声。
忽然全场大乱。
有人指着天空狂喊:
“快看!财神爷爷显灵了!”
大家抬头看天,纷纷惊声尖叫,乱成一窝蜂。
只见漫天的金元宝,下冰暴似地落下来。
不对,不象冰暴,因为冰暴是砸下来,而它们是飘下来。
冰暴骤不及防,它却慢条斯礼。
金光灿灿,飘飘洒洒。
蔚为奇观。
。。。
“天上掉元宝喽!”
欢呼声撼天动岳。
国师和他的应声虫也在欢呼。
远处皇宫里国王和宫娥们也在欢呼。
铁拐李与蓝采和却惊讶非常。
人们踮起脚尖,张开双手,准备哄抢天降的元宝。
忽见漫天的元宝光茫陡增,倏地加快了降下的速度。
快得惊人,似响箭流星。
这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突然天光一暗,万千金元宝失去颜色。
却见一只大得惊人的口袋从云层里罩下。
一拂而过。
蓝天白云,日朗风清。
哪里有漫天的金元宝,仿佛刚才是烂柯一梦。
可是人们绝对不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明明看到满天的金元宝,怎么晃眼间没了踪影?
人们呼天抢地,惊惶失措,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悲痛之情莫可名状。
煮熟的鸭子飞啦!
到嘴的肥肉丢啦!
由于这大起大落,使人情绪失控,立刻疯癫了很多人。
忽听到财神爷脚跟前一声长叹,人人听得分明。
定睛看时,见一个长须飘飘的老道士,托拂尘,捋长须,怜悯地扫视着城民,正频频地在摇头叹气。
他见人群暂时安静了些,就口吐仙音,字字如钉:
“各位乡民,适才躲过三劫,竟都愚昧不觉么!”
“你是谁?”
发问的是应声虫大汉本人,他的主人,一代国师,早因绝望过度奄奄一息。
“贫道是五庄观镇元子,人送尊称镇元大仙是也。”
“你这牛鼻子老道士,快快滚下高台,别阻碍财神爷爷继续显灵。”
“愚昧啊愚昧!分明那是满天的刀子,落下来会扎得你们死无全尸!是贫道偶动恻隐之心,舒展乾坤大袖,收罩降灭了这幻影魔刑。鬼门关上救回尔等性命……”
“臭道士鬼话连篇!”
“是你用大袖子劫取了满天的财宝?”
“妖道!”
“快还我们元宝!”
“名位冷静,细听贫道解释……”
“解释个屁!快把元宝交出来!”
“那是财神爷施散的财宝,人人有份,臭道士竟敢独吞!”
“捉住这妖道,撕他衣袖,找回元宝!”
“还我元宝……”
“拿命来……”
人潮汹涌,群情激愤。
镇元大仙始料未及,来不及运行仙法,被人潮淹殁在阂心。
财神爷也被失控的黑手撕得粉碎,体内的黑心棉飞扬到空中,如六月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