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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内容不见了,都是溯行军干的, 预计72小时后夺回。“能试斩吗?”
“请。”
很快, 一截碗口粗的翠竹呈了上来, 由两名仆役各执一端。平贞盛才将同田贯正国出鞘,便叫了一声好。
像他这样的武将,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刀工工艺好坏。他敲了敲刀身,听了听钝响,稍微挥了挥,接着便轻喝一声,向竹节劈去。
竹节应声而断。由于断的太轻松,两名仆役站立不稳,连平贞盛也打了个踉跄,一刀劈入地面。
“好刀!真是好刀,”平贞盛拔起刀, 检视刀刃,复又接过竹节,观察断面,“轻易贯入地面, 可见其刚硬;切口干净利落,可见其锋锐。”
“正是, ”醍醐京弥应声,“这是一把很强大的实战刀。”
虽然后世认为同田贯正国偏向作为消耗品的刚刀,美术价值低,但放到平安时代, 就已经足够漂亮和耐用了。
“虽然初次见面就提出要求很失礼,”平贞盛对同田贯正国爱不释手,“可是,我还是想请问,你能否割爱,将这把刀让给我?”
“既然知道失礼,这种话就不该出口啊,”源博雅表明立场,“和小辈抢东西,像什么话。”
“我这也是为了不让宝珠蒙尘,”平贞盛吹胡子瞪眼,“恕我直言,闲雅脚步虚浮,不是什么武者吧?”
“很高兴这把刀能入您的眼。”醍醐京弥恭敬地说:“我的确不是武者,不能发挥这把刀的能力,”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把刀还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使用者。”
“噢?是那位你为之动怒的疤面武士吗?”除灵这件事的流传度很广,平贞盛也有听说,“他不同寻常在何处?”
“他不能和刀分离。”
“怎会如此?”
“那是因为,他不是人呀。”
“什么!”
“他就是这把刀的付丧神。”
“妖怪?!”平贞盛皱起眉头。
“请安心,”醍醐京弥歪了歪脑袋,“他已经是我的式神了。您想接见他吗?”
“不用了。”平贞盛的态度迅速冷硬了起来,毫不犹豫将刀放下。“像这种魑魅魍魉,就该被通通消灭才对。物就是物,有了自己的意识像什么话。”
看吧,这才是一般人对非人类的态度。
平贞盛虽然亲历了将门飞头事件,却依旧不敬苍天,不敬鬼神。他不是针对谁,只是将所有妖异视为敌人,反对他们插手人间。魔界与人间的分离也就在这个时期——有一群像他这样的灵能力者联手设立结界,从此妖魔的归魔界,人类的归人间,空前安定的秩序建立。
还是一句话,现在还为时尚早。
“终于见到了小乌丸,有何感想?”由于付丧神的存在,平贞盛没了谈兴,令他们自便,自己便回房去了。没有他人在场,安倍晴明也就真的“自便”,拿起了小乌丸,递到醍醐京弥眼前。
醍醐京弥却没有伸手去接。他只是看着小乌丸,慢吞吞道:“我还没有想好。”
“想什么?”源博雅问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啊,同田贯正国是刀剑付丧神,难道小乌丸也诞生了付丧神?”
“咦?”安倍晴明将小乌丸提到眼前,出鞘观察,“这把刀的确产生了灵性,不过离生成付丧神还远着吧?”
醍醐京弥摇了摇头。“我和.......大部分阴阳师的体系不一样,”审神者还在犹豫,“在我看来,这把刀已经足够让我召唤出付丧神了。”说不定就是本丸里的那一把,不过,后续会引发一系列问题,不一定会往他希望的方向变化。
比如——
“如果我用这把小乌丸召唤出了付丧神,那本丸里那把仿品怎么办?真身和仿品会不会产生记忆上的差异?退一万步讲,平贞盛大人会怎么看待产生了意识、还认了他人为主的重宝?”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源博雅没有深究,“既然没想好,那就慢慢来吧。”
“不错,”安倍晴明的笑容像狐狸一样,“时间和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谢谢。”
月亮升起来了。
然后远方传来幽怨的呜咽。
今夜是满月的第二天,十六夜,朗月高悬。月光如水般泄出,斜斜撒在外廊上。
寒气渗透了衣裳,让人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安倍晴明坐在镇守府府邸外廊上,背靠廊柱。他屈起左膝,左手搁在上面,脸上表情柔和,似笑非笑,有一种微妙的风情。
源博雅就在他身边,坐姿端正,从头到脚体现了他身为皇族的矜持和教养。即使在发呆,不对,欣赏月光,看上去也像是在鉴赏插花。
至于醍醐京弥就不行了。身为来自未来的人,这时代的星轨读起来很费力,世界对他还很排斥,又没有手机可以玩来提神,他坐着坐着就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脑袋一点一点。
源博雅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醍醐京弥的背,让他侧躺下来,靠在自己腿上。他抱着审神者的脑袋,帮他把乌帽摘下,梳理他的短发,就像在照顾孩子一样。
“明明说要来交流切磋,结果自己先睡着了,真是任性。”
“哦呀,”安倍晴明促狭地笑了,“你这是真把自己当长辈了呀。”
源博雅理所当然道:“有什么关系,闲雅很好。”
安倍晴明若有所思:“你完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咒呐。”
“又是咒?”
“是的。”
“......我感觉我接下来的心情不会好了。”
“闲雅这个名字是你给他的吧?”
“是的。”
“这就是一个咒。”
“......”
“你用这个咒把他束缚住了。”
“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京弥。”
“当你称呼他闲雅的时候,京弥就消失了。”
“哈?”
“当他取回京弥这个名字的时候,闲雅就消失了。”
“你说的话很难懂哎。”
“叫做京弥的他,和叫做闲雅的他,可以看做两个他。”
“意义何在?”
“你所认识的闲雅,不过是他本质的一部分。”
“......好像有点理解了。”
“再比如说,你刚才说他很好。”
“这也是咒?”
“是的。”
“......”
“闲雅很好,月色真美,这两件事其实是一回事。”
“是吗?”
“是的。”
“......我已经完全不想和你谈咒的事情了。”
安倍晴明笑了笑,转移话题:“听闻最近宫中也在闹鬼?”
“没错,发生在圣上寝宫。”
“又要迁宫了吧?”
“对,最近都在忙这件事,真正紧急的公务反而压了下来。”
“所以你就找借口请假了啊。”
“是避‘物忌’啦。”
“避忌的时候不待在家里,反而到处乱跑,谁都会知道有问题的吧?”
“反正只有你会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而已......”
露水滴落,砸在了石头表面,化为更细小的水滴四溅。溅开的水滴继续变小、散开,乃至肉眼不可见。
醍醐京弥正在落下,像露水一样落下。他的全部感官既宏大又微小,仿佛散落得无所不在。
然后,空中有洁白的花瓣飘过。
脚下是火焰,天空是洪钟。东西南北,各有双树,一荣一枯。
这是......沙罗双树。
虽然从未见过,但冥冥中有什么教会了他、告诉了他,这就是阿赖耶识。
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诸行无常。
浮世绘一样的画卷在审神者眼前展开,他看到了恒武天皇将孙子高栋亲王赐姓平氏降为臣籍,看到了平将门掀起叛乱自立为皇,看到了平清盛官拜太政大臣大权在握,看到了源平合战平氏败亡,看到了平时子抱着外孙安德天皇跳下大海。
“春夜一梦,沙罗双树,强梁者似风前尘土,”红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盛者必衰。”
醍醐京弥发出一声叹息。
“小乌丸。”
这把古早的双刃直刀轻盈地踩着钟声行来,如同灵巧的乌鸦一般。
“好久不见,主人,”他拉住醍醐京弥的手,“你可是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时代。”
这就是文明。
醍醐京弥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用“看”这个字也不准确,他对环境的感知已经超出了看的范畴。不需要回头,就能知晓身后;不需要聆听,就能明白万物。
在这里,他几乎成了造物主。
然而仅仅是“几乎”。
这里不是他的领域,这里是他的梦——不知名的、外来力量引导出来的梦。
对灵能力者而言,很少存在普通意义上的做梦。灵能力者的梦都是有意义的预知梦,他这个梦也不例外。
“不请自来的客人,”醍醐京弥心念一动,梦境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不打招呼是很没礼貌的。”
须臾,视界内的全部景象像被巨大的橡皮擦擦除似得三两下抹去。一个白色的身影跌落到了水镜之上,镜面只倒印出滴滴水纹。
“哦呀,”醍醐京弥走上前,单膝跪地,伸手拂过他散乱的发丝,“是个漂亮的孩子呀。”接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那么,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