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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轻松调侃了一会,句誕将话题引到关心的事上。
“老弟,你知道吗,豫州刺史吴缜被调任太学。”
柳寒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他笑了笑:“这很正常,朝廷在扬州豫州和冀州推行新税制,吴缜不该强行抵制,还上疏反对,如此这般,朝廷焉能容他。”
“是这个理,”句誕点头:“这吴缜实在太倔了,这到太学正好合适。”
柳寒摇头:“我要在尚书台,这种人就该放归山林,而不是留在太学。”
“这是为何?”句誕很是纳闷,吴缜的名望很高,在士林中的影响很大,所以,尽管正面硬抗朝廷,朝廷也只能采取明升暗降的法子,而不是象盛怀那样,拉到刑场一刀砍了。
“太学也能上疏,他要鼓动起那帮太学生来,给你来个叩宫,事情更大条,到时候是杀还是抓,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将他放到某个书院,嗯,最好是离帝都远点,到荆州或巴州去。”
句誕听着不住点头,这话在理,皇上解除吴缜的职务,未尝不是为了保全他,可这家伙到帝都,指不定搞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抓瞎的只能是皇上。
柳寒倒觉着皇上这次的手段圆滑了,比起以前,好多了,他的决心依旧没变,坚定推行新税制,谁挡路,踢开谁。
“唉,”句誕叹口气:“皇上也难啊,新税制虽然增加了朝廷岁入,可反对的人太多,特别是门阀世家。”
“那有什么,我看皇上的决心挺大的,应该不会有意外。”柳寒不以为然,为了新税制,杀了一个刺史,免了一个刺史,朝廷中枢还不知道被免了多少人。
句誕再度摇头,这柳寒倒底读书不多,对大晋了解太少,不知道这些门阀世家的力量。
“你知道太祖之誓吗?”句誕试探的问道。
柳寒点头:“知道,这是太祖元年之事,可过了八百年,燕家的江山已稳,而且,当今天下的情势已变,门阀世家还能翻天!”
看着柳寒不以为然的神情,句誕轻轻叹口气:“其实你不知道,当年太祖与众门阀代表对天盟誓后,众门阀并不相信燕家,所以,门阀代表定了个密约,监督燕家,若燕家背盟,他们有权力起兵废除皇帝。”
柳寒倒吸口凉气,这超过了他的认识,皇权天授,皇帝乃天之子,皇帝处置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受着便行。
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这他娘的,也太大胆了!
这太祖知道不知道?要知道,还不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给宰了。他忍不住将这个疑问拿来问句誕。
“这个不清楚,不过,以我判断,太祖是知道的。”句誕思索着说道,这是他家族传的秘密。
“那还不宰了。”柳寒更加纳闷。
“那有那么简单,”句誕摇头,柳寒随即明白,太祖真要杀了那些门阀,天下立刻动乱:“太祖雄才大略,心胸宽广,忍了。”
柳寒目瞪口呆,这就忍了,在前世的历史中,没有那个皇帝能忍这个,那怕将当初参加盟誓的门阀全杀了,也要将这些人镇压下去。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这帮家伙居然敢钳制皇帝,简直叔可忍,婶不可忍!
他的历史不算好,可也知道,自汉高祖刘邦开始,历代皇帝,建国之后,都要杀几个功臣,其中以明太祖朱元璋为最,将功臣几乎杀尽,以至于,燕王朱棣造反,朝中居然选不出一个合适的统帅。
可这位太祖皇帝,甚至可以说燕家子孙都忍下来了,这可...真真...真不可思议!!!
句誕看着柳寒目瞪口呆的样,忍不住摇头:“子民,你回大晋不久,对大晋了解不多,朝中之事,复杂着呢。”
“的确,难以置信。”柳寒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叹口气:“可,大晋立国八百年,这八百年前的事,再说了,这些年,无论先帝还是当今皇上,都处置了不少门阀世家,也没发生什么。”
句誕摇头:“那不一样。”
柳寒自然明白这个不一样是什么,以往那些没有触及门阀士族的根本利益,或者说,在经过八百年后,一些门阀士族已经深深的依赖大晋,不愿铤而走险。
“给你说这个,...”句誕迟疑下,说道:“子民,你和王家的事,要小心,这王家是千年世家,与他们打下去,后果真不好说,能和,就和了吧。”
柳寒眉头紧皱,心里有些明白了,他淡淡的说:“不是我不想和,是王家那位老祖宗欺人太甚,我是不得不打,大人,是不是王泽找到您了?”
句誕微怔,迟疑下才点头:“不过,子民,见好就收吧,不要真闹到不可收拾,王家树大根深。”
柳寒想了想,他很想除掉王泽,一方面与王奋有约,另一方面这王泽威胁太大:“他们这次开的什么条件。”
“具体条件,你和王泽谈,这样吧,我把王泽约来,你们聊聊。”句誕说道。
柳寒不由将眉头皱起来,这句誕是怎么做事的,居然连条件都不问,便来说和,转念一想,这也对,以句誕的圆滑,不会留下他倒底偏向那一边的印象。
“成!请大人安排吧。”柳寒也不拒绝,得罪君子好说,得罪句誕这样的小人,绝对不值得。
句誕面露微笑,似乎松了口气:“那好,我这就去通知王公子。”
柳寒起身:“那就拜托大人了,我就先告退了。”
柳寒心里清楚,碧潮宫主力被歼,剩下的恐怕就没几个人了,王泽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他不得不低头。
低头?
以王家的狂妄,恐怕没那么容易。
回到右边的军营,一队士兵正在厉岩指挥下训练,彭余看到他过来,快步跑过来。
“从今天开始,派人查一下扬州各个客栈旅舍,找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他的路引应该是帝都开的,操一口官话。”
彭余重复了一遍,转身要走,柳寒连忙叫住他,严厉的吩咐道:“记住,一定不能失礼,告诉弟兄们,谁要失礼了,我就以违反军令,砍了他。”
彭余心中凛然,柳寒从未以这样严厉的口气下命令,他大声重复道:“卑职明白,不得失礼,违令者,斩!”
柳寒点点头,他对部队的要求便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军令高于一切,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在军营里走了一圈,他很快便发现当值的士兵有些懈怠,他眉头微皱,部队的新兵倒底是多了些,在西域,他便发现,扩兵是有讲究的,一般不能超过三成,否则便导致部队战斗力下降。
这次程甲一次就扩兵一倍,虽然训练了一年多,可没上过战场的兵,就是新兵。
“看来,该整顿下军纪了。”柳寒在心里嘀咕着,转身离开训练场。
剩下就没什么事,他漫无目的的随意走,到工房里,两个书办正在处理公文,现在顾玮不在,有些公文便送到钦差行营来了,他们俩人便负责将送来的公文分类。
柳寒问了下最近的邸报,书办将邸报给他拿来,邸报,每三天送一次,通过驿站传递,最远的地方要走三个月。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慢慢看这些邸报,朝廷通报了不少事,出征塞外的军队已经回到并州,为防御吐蕃,朝廷将原凉州的军队调回凉州,豫州刺史吴缜调任太学,方达的部队调回凉州。
“朝廷对凉州有点刻薄。”
柳寒忍不住摇头,凉州缺兵缺粮缺饷,朝廷却只是调兵回去,而且方达原来就是凉州的部队,如此一来,凉州实际压根没增兵。
接下来,好几封都是弹劾奏疏摘要,柳寒一一看去,居然是冀州下面的几个郡守上疏弹劾刺史陈宣。
下级弹劾上司,这些家伙真敢作,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接下来,柳寒便觉着不对了,很多上疏,全是反对新税制,理由还是那些,什么祖制,与民争利,等等。
可上疏的人却大部分不是官,而是散布在各地的门阀家主,太祖定下的规矩,士族都有权力上疏。
柳寒快速翻看,他没看内容,就看是那的人,冀州的,河东的,荆州的,青州的,各地都有,但很奇怪,没有扬州的,不,扬州有几家小士族,而其他各州都是赫赫有名的士族门阀。
除了这些士族门阀家族,还有士林中人,各地有名的书院山长也都上疏,反对新税制。
“这阵势,前所未见!”
柳寒忍不住咋舌,如果不知道那密约,他还真拿这些当回事,只要皇帝的信心坚定,军权在握,这些压根就不是事。
自古以来,造反的都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没听说过士绅造反的,这些家伙掀不起什么大浪。
可知道那份密约后,他的想法就不同了。
这是在向皇帝示威啊!
赤裸裸的威胁皇帝!
八百年过去了,这些士族门阀还坚守着那份密约?
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样同时上疏,背后一定有人在奔走串联,这个人是谁呢?
柳寒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王泽的身影。
王家的那位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