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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行已经成年了,他自己有决断能力。既然已经当着刘使君的面应了夏育的辟召,那就不能反悔。”卢植最后抬起头来,眼神冰冷:“德然,这件事由你而起,你可和他共进退?”
刘修觉得一阵寒意,连忙应道:“先生放心,我一定不离师兄左右。”
“那好。”卢植默默的点点头,低下头翻了两页刘修刚带回来的东胡志,露出不屑之色,随手往旁边一放,不再多看一眼:“我刚刚接到了蔡伯喈的书札,他说洛阳太学刚立了石经,四方的学子蜂拥而来,朝庭有意再立古文经博士。我本来准备带你和子行一起去太学,可是你们现在着意于军旅,恐怕一时半会的没时间做学问了。”
刘修顿时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本想解释两句,可是一看卢植那冷冰冰的眼神,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没用,只得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却是懊丧不已。他之所以费心费力的读经,不就是想跟着卢植离开涿县,到洛阳去见见世面,然后找机会再远离这是非之地吗,可是怎么忙了一大圈却适得其反,反而让卢植对他意见颇大,居然说出这种暗含讥讽的话来?
日你个满天诸神啊。刘修嘴里发苦,后来再说些什么,他都想不起来了,唯一有印象的事就是他说卢敏和毛嫱两情相悦,现在又需要涿县大户鼎力相助,毛家实力强劲,他们家的态度非常重要,卢植的眼神变得更冷,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挥了挥衣袖,就把刘修赶出来了。
刘修有些失魂落魄,出门的时候,差点一头撞在柱子上,亏得蓝兰见他神情不对,抢上前去拦住了。
“少主,发生了什么事?”
刘修把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蓝兰倒是笑了:“这没什么奇怪的,卢君是大儒,儒生一向看不起武人的,现在自己的儿子倒成了武人,他肯定不高兴。”
“我师兄学问好着呢。”刘修反驳道。
“学问好就不是武人了?”蓝兰笑道:“谁说武人就是没学问的?我听师傅说过,你常说起的凉州三明中,皇甫规写得一手好文章,恐怕一般的儒生都比不上。张奂通尚书,教的学生比卢君还要多,就算是学问最差的段颎也通古学的,只是他们身为将帅,所以学问再好,那些儒生也看不上。”她顿了顿,又笑道:“儒生们现在就剩下一张利嘴了,他们除了臧否人物,横议朝政,其实也没什么用。”
刘修扭过头,好奇的打量着蓝兰,好半天才说道:“看不出你也是能言善道啊。”
“那我可就离道日远了。”蓝兰皱了皱眉头,有些自责的说道:“老君的道经上说,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说得越多,离道越远。我这两天离开师傅就放松了自省,真是不该。”
刘修无语,沮丧的叹了口气:“可惜,先生本来要带我去洛阳的,现在”
蓝兰安慰他道:“那是少主过于执着,所以才适得其反,少主应该放下。”
“怎么讲?”刘修随口问道。
“老君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与之争。你越是想要去洛阳,越是去不了,反而等你不是那么想了,也许你很自然的就去洛阳了。”
刘修撇了撇嘴,心道这才叫唯心主义呢。不过被她这么软语安慰了几句,他心里的确舒服多了,瞟了一眼卢植的庭院,心道靠人果然是靠不住的,世上没有救世主,只能自己救自己。他暗自鼓励了自己几句,把沮丧抛之脑后,又精神抖擞起来,赶到毛家庄园去见毛钦。
毛钦摸着胡子半天没有说话,翻来覆去的看毛嫱亲笔写的信,最后说道:“真要是阿嫱能嫁给卢子行这样的年青才俊,我毛家就是把最后一个五铢钱都用了,也是值的。”
刘修吓了一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一团和气的毛钦,心道这老头什么时候这么果决了,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啊。
“你稍等两天。”毛钦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卢君如果拉不下脸,我这个乡里村夫就拉下脸,主动去求婚。我看好子行,嘿嘿,也只有他这样的年轻人,才配得上我女儿。”
刘修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事就算卢植不同意,恐怕也不好太露骨,我的任务完成一半了。既然老毛同志要我等两天,我干脆先回家去看看。当下他和毛钦说了一声,便带着蓝兰赶回家。
家里只有阿母唐氏,老爹出远门还没有回来。刘修记得老爹和他说过要出一次远门,只是没想到这个远门这么远,都快两个月了还没回来。他问了阿母唐氏,唐氏却是司空见惯,不以为然的说道:“你阿翁就这样,每个都要出去一次,没有个把月回不来。这次时间是长了些,可是也没什么奇怪的。”
刘修有些奇怪的问道:“阿母不知道阿翁去哪儿?”
唐氏看到文静漂亮的蓝兰,以为是儿媳妇,嘴都乐得合不拢了,哪有心思回答刘修的问题,不耐烦的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管得了他的事?等他回来问问,你不就知道了。只知道问东问西,也不知道请客人进屋坐。姑娘,快请快请,请屋里坐。我家阿修啊,就是太直爽了,不知道哄人喜欢,可是呢,他却是个听话的孩子,对人没有坏心眼的”
刘修啼笑皆非,知道老娘误会了,把这半路上捡来的美婢道友当未来儿媳。他们家是小户人家,没有城里那些大户家的规矩大,也没什么门当户对的话,只要人长得好,看得顺眼,就满意了。而蓝兰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符合唐氏心目中儿媳妇的标准。
刘修解释了几句,可惜唐氏哪里肯信,拉着蓝兰亲热的唠起了家常,拐弯抹角的打听她家的背景。刘修尴尬不已,只好找了个借口说要到老爹房里找个东西,逃离了是非地。
在老爹房里随便翻了翻,他一屁股坐在床上,顺势躺了下来,头一搁在枕头上,他就觉得枕头有些异样。这个枕头是个陶枕,硬得很,不过刘修却不是因为硬的原因,而是他觉得这个陶枕头好象重得有些离谱,推起来比较费力。
他疑惑的坐了起来,拿起陶枕掂了掂,顿时咂舌不已。这哪是枕头,根本就是一块实心陶块嘛。他翻看了一下,在枕头上看到两条细细的纹,看起来像是两部分,可是他翻来覆去的试了好多次,就是找不开这个看起来式样非常普通的陶枕。
这倒是怪了。刘修心道,老爹这个枕头还真是有些邪门啊,难不成是个宝贝?
“你别动你阿翁的枕头。”唐氏走进门来,见刘修正在试图打开那个陶枕,连忙上来抢了过去,一把推开刘修,瞪着眼睛说道:“别看你阿翁平时像头牛,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可要是动了他这枕头,他眼珠子都会红。”
“为什么?”刘修更好奇了。
“我怎么知道。”唐氏好象对这件事比较忌讳,三两下把刘修推出门,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匹包裏得严严实实的丝绸,不由分说的塞到蓝兰的手里,献宝似的说道:“这可是阿修他爹从襄邑带回来的,襄邑你知道吧,那可是专门为洛阳的贵人们做衣服的地方啊。你看看这织工,多紧致,你看这绣工”
刘修疑云大起,他听卢植说过,襄邑有织官,专门供给皇室和百官,但是只有皇宫里的织品上才进行刺绣,百官只能用素织的,老爹买这些皇室专用的东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