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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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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宫那天,韩维和师父寅时就起身准备,马车拉着八盆盆栽在青石道上一点点碾碎了暗夜,到宫门外时刚拂晓。仲昆、韩维都笔直的立在门外等候宣召。直到辰时礼部的官员才来查验货物并收纳进库,仲昆被王上召进朝堂时,韩维就在外等候,不敢出任何差错,直到三四个时辰后师父与各大夫们一起出来。

    回姚府的路上,经过一处僻静处,仲昆与韩维道:“此次来郢都,并不单单为了送那些盆景,我们王上的身体有疾,一日差似一日,我这次来,是替卢侯进贡‘知命’!”

    韩维吃了一惊,忙问:“‘知命’最后一颗不是在十几年前就没有了吗?”

    仲昆道:“当年送给泰申君的知命确实没有了。张玉能一共献了三丸‘知命’,先王服过一丸,送给泰申君的路上毁了一丸,剩下的一丸,旁人都以为守护在宫中的毕玉阁中,实则是先王赐给了卢侯。卢侯并非那种逆天换命之人,听闻王上病重,才命我一路小心护送至此。我在宫中见了王上,我想‘知命’也难让他再多活几年!”

    韩维道:“生死有命,这丹丸,已害的七八个人因它而丢了命,多活几年又能如何,真为那些人命叹息!”仲昆制止道:“不许胡说,你要明白,续命的人岂是我们这些蝼蚁可比!”韩维道:“如此稀有不能再生的仙丹,难得先王能赐给卢侯。”

    仲昆道:“你当它真是仙丹?服用了这丹丸,据说都会留下四肢剧痛的症状,想要续命,必要有所失。”“那又何必!”

    远远的看见姚府的宅院时,韩维问师父:“事情已经办完,师父是即刻启程,还是留在郢都待上一段时间?”师父说:“承姚工正盛情相邀,我大概会待上三五日,你亦可趁着这几日好好转一转郢都。”韩维说:“师父,我想回樊玑城看一下,谭叔说我韩家旧宅有父亲留下的东西,我想去找一找!”

    师父嘱托道:“那你可要多加小心!”韩维:“是,我会小心行事!”

    临溪毕竟小孩子心性,自从韩维来府第一天起,逢人便夸他武艺了得,是她的知己,与他不仅志趣相投还一起切磋射御。临溪把从小积攒的宝贝物什都拿出来跟这个自封的“知己”分享,第一幅刺绣、猎杀的第一只兔皮、在河滩捡的一堆透明石头、乔原小时候的衣服,弄的韩维尴尬又好笑!他这个从没说过什么恭维话的人,在临溪面前只得硬着头皮对着一堆无聊至极的东西连连夸赞!

    一日,乔临溪抱着一条小黑狗又来了。午后总是十分安静,宿客的院子里因很少有人打扰,仿佛与世隔绝,韩维抱着剑在梧桐树下闭目养性,阳光穿透叶子斑斑驳驳洒在地上,清风吹着发丝,偶尔一声鸟叫更让人懒散昏昏欲睡,临溪清脆的喊了一声,一下子把韩维惊醒,他真开眼就看见临溪贴近的脸,吓的一哆嗦。临溪举着小黑狗道:“给你的!它刚断奶。”韩维接过小黑狗,顺着它的脊背摸了又摸,道“多谢。”临溪也盘腿坐在他对面,道:“你就要走了,狗最忠心,就让它伴着你。不知为什么,我每次看你的脸,总感觉你很孤独。”

    韩维似乎被震动了一下,这么多年好像真的从来没有与人真心相交过。临溪:“你给它起个名字,我好记着它。”韩维摸着狗头道:“叫它堪狼吧!”临溪:“这叫什么名字,不是都叫黑子、黑豹?”

    韩维:“我小时候养过狗,给它起了个名字,大概那时候我刚会冒话,吐字并不清晰,家里人都听成了堪狼,便跟着一起叫。”

    “那条狗死了吧?”“死了!”“现在你又有堪狼了,好好养着它”

    “那我多谢了。这是你哪里抱来的狗?”“我自己养的大狗,养在蚕房旁边守门,小堪狼已经跟着它狗娘学会了吃饭,你带回去也饿不着它。”

    韩维盯着临溪的眼睛,真诚的感谢道:“谢谢你这些天盛情相待,我很开心。”

    临溪着急道:“你来的第一天不是说樊玑城有亲戚要去看看嘛,我还在等着这件事,又不好意思相问!你放心,把我带去樊玑城就行,你拜访你的亲戚,我玩我的,不会打搅到你。”

    韩维看着她清澈期待的眼睛,他第一次意识到一个姑娘家,想去什么地方,并不是那么自由而随意。他想了下说:“明日我带你去樊玑城,让你好好玩上一天。”

    临溪兴奋起身急着离开,边走边笑道:“光你同意还不行,我还得去求大哥同意。”

    乔原并不放心把小妹交于这个还不熟识的人,他只得与他们同往樊玑城。三个人各骑一匹快马,奔驰在郊外的田野间,后又顺着古泊河向南。迎风而驰的临溪像生了翅膀,尽情的拍马向前,难得有机会骑着马跑在乡野间,她对着碧蓝的天空大喊,对着绿油油的河水大笑,真像被关久了的小野兽。韩维望着马背上起伏奔放的临溪,就如她发髻上长长的绿色发带一样灵动轻盈,他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原来姑娘家也能像男子一样恣意挥洒自己的天性。

    乔原对樊玑城很熟,他带着两人走街串巷,吃一吃玩一玩,看看街边的手艺人,或坐坐画舫,一个仿佛初来乍到,一个天真好奇,那两孩子只恨眼睛不够用。

    韩维问乔原:“乔兄,你是经常来这樊玑城吗?”

    乔原回道:“一年会来几趟,多是为办舅舅所托之事!”

    韩维:“听说这里有个狩猎场,经常赛马、赶个兔子之类的。”

    乔原笑道:“谈不上是狩猎场,就是一块大一些的空地,几乎每年都会举办猎兔大赛,给百姓娱乐解闷!我可是年年都来,一趟没落下过。”

    韩维暗想:也不知这些年,他有没有捎信去樊玑城韩家。

    “你每年都会来?”“征服感那么强的猎兔比赛,谁不会去,人多的那年,能持续三天。”

    临溪强行挤进二人中间,逮着一句话就说:“可不,他年年都来,才有机会把我从那片林子里捡回去。”

    乔原忙斥责了临溪:“不许胡说!”乔原尴尬的朝韩维笑笑。临溪道:“又不是秘密,家里谁不知道我是你捡来的。”韩维的猜想有了明确的答案,十几年前的光景那么遥远又从未像现在这样离自己这样近,那片林子他从前踏足过,十几年陡然逝去,他如今重又闻到了这块故土的气息,喝到了这条古泊的水,遇到了曾经的人。

    他们打算提早回府,也不催赶马儿,悠闲散漫骑回去,韩维的心情头一次这样畅快愉悦,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感受着吹过来的风,看着河面上圈圈涟漪。

    仲昆和韩维辞别姚府时,姚礼直送至郊外。乔临溪对这个知己多少有点不舍,一路上蔫蔫的没有精神,韩维悄声问:“你这样不言不语,不像平日的你!”临溪隔了良久,回道:“好好养大堪狼,等我也成了剑客,我要去找它。”临溪似乎又怀疑的说:“若女子也能做剑客多好!”

    韩维:“我曾听师父讲过他最敬佩的挚友,就是位女子,年轻时执剑行走天涯,除暴安良、为人消灾,现在年岁已高,隐居在山中,她真是位难得的奇女子。你把武艺学好,不必去顾及别人的看法。”

    送行的马匹都已经停下,仲昆对姚礼说:“就送到这吧,后会有期了”韩维对着乔原和临溪也道了别:“我们后会有期!”

    韩维走了数里,想着刚才对临溪说的话,为自己没有深思熟虑的话自责不已:“她才十几岁,性格单纯,还满身‘正义’,我竟鼓动她做个剑客,若是最终她也像师父挚友那般隐居山林便是最好的归宿吗,既然我认为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样成为侠客,那为何师父的挚友没能像男子一样得到世人的尊重或者成家开枝散叶,让临溪姑娘不要在意旁人目光,她又有什么能耐能顶住众人的目光做男子一样的事情?”

    他拽着马首转身向姚府的人远去的方向奋起直追,他不顾别人好奇诧异的目光,骑着马到临溪跟前说道:“刚才你说要做剑客,那个很危险,我还是希望你做个闺阁中无忧无虑的姑娘!告辞了!”

    临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和这一句话,仿佛被点醒一般,暗想:“对,我空学这么多武艺,若不能像兄长一样给舅舅办事,倒埋没了我。”

    韩维和师父同行十几里便分路而行,师父嘱托他说:“这次我就不在你身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早日回程。”韩维:“师父保重,我最多晚你二三日就回舒窑!”师父一众走后,韩维独自一人骑马在小道上,内心彷徨而孤独,与两日前同游樊玑城的心情天差地别,他掏出马背上悬挂在布袋里的小黑狗,搂在怀中摸了又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