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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向北语气有些严厉,他以为她只是单纯地过来莫名其妙地跟他道谢,没想到她也发了疯的往楼上跑。
“你能进来我也能进来。”凌清挺直身板,声音带着些许任性。
“下去,别给别人找麻烦。”向北抬手挡住了她的去路,这栋楼虽然着火的只有这一家,但是失火的楼层却在十三层,此时从楼梯上走过去,很有可能被掉落的木头砸到。因为他们刚刚在救火时有很多木头轰然倒塌,尤其是门口的那扇类似栅栏的东西。
现在楼道里很危险,他们联系了物业,等打扫干净后,才能放心地居民住进来。
“我说了,你能进来我也能。”凌清打掉他的手,径自地往里面走。
向北叹了口气,将头上的防护面罩摘下套在她的头上。
“麻烦。”他先一步跑上楼梯,语言中透露着无奈。
凌清跟在他身后,闷在防护罩里的脸不自觉地笑了笑。
上了十三楼,向北走到左手边的门前,那扇原本雕着金枝玉叶的门被熏得乌黑,他用手轻轻一推,门丝毫没动,他有些诧异,这门的质量倒是出奇的好。
他们把火扑灭之后,可能是不小心将门关上了,现在没有钥匙,谁也进不去。向北的脸上有些挫败,心里再次感叹,这门的质量倒是出奇的好。
“还好我带了钥匙。”凌的声音有些雀跃,她跳过了几根被烧焦的木头,走到门前,从包里拿出一串带着哆啦A梦的钥匙串,她在大概十串钥匙中翻翻找找,终于找出了一把最不显眼的钥匙。
“你家?”向北眉头跳了跳,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
“嗯。”凌清笑着点点头,心情似乎丝毫没有被影响,只是下次装修时,一定顺着她自己的意思,她要装修成欧式宫廷风。
“火灾原因?”
进了门,向北突然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他一边在一片废墟中寻找,一边询问着。
“今天我奶奶生日,我爸死脑筋,非要点87根蜡烛,然后......”凌清说完耸耸肩,言语中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向北点点头,果然世间什么事都有。
他弯着腰把类似沙发的东西挪开,在一堆废墟中寻寻觅觅。突然,有什么东西咯着他的手,他翻动着,找出一个年代久远的铁杯子。
“这是你奶奶的?”向北直起了腰,转过身时,却看不见人影。他端着杯子反复看着,上面还隐约能看得出□□主席的头像,他笑笑,在这个年代看到这种杯子,让人觉得莫名的可爱。
他将杯子放在一旁,又接着寻找起来,可是这一弯腰,他清楚地听见头顶有碎裂的声音,他心下一紧,怕是这木质的顶梁,要坍塌了。
他加快动作在废墟里不停地翻动着,就是这一片区域,那个东西掉落的时候,他或许是有感应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让他来不及多想。
碎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头上渐渐冒出了汗。
几乎将这一片地方全都翻遍了,可是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东西,他叹了口气,蹲在那里,阳台打进来,在满地狼藉中丝毫显现不出特色。
可是,那铁杯子的杯底竟有些泛光,光亮不大,像是满地泥泞中的一粒珍珠,那珍珠很珍贵,可是同样也隐藏地很好。
向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对待某种宝物似的将那杯子拿起来,杯底,就藏着那个让他不顾一切想要找回的东西----一个镜片。
他将镜片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这一擦,反倒更加模糊。他笑了笑,把镜片放进口袋中。
“拿完东西就出来,别找死。”向北站在客厅中间,对着房间喊,他看不见凌清,但是知道她就在这里。
“来了来了。”大概过了十秒钟,从房间的某一处传来她的声音。
凌清抱着一架崭新的相机,呼了口气,在看见向北那冷漠的脸时,突然笑了起来。她似乎真的有些累,走到客厅时,往放着电视机的那面墙壁上一靠,她想把防护罩拿下来,可是眼前却闪过向北愤怒的脸。
“啊......”凌清一手抱着相机,一手捂着头,在向北的帮助下,她躲过了刚刚那根木头。
“你他妈长点脑子。”向北真的有些怒了,此时这个房间很危险,顶梁的木头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可是两人的动作不能过大,只能慢慢地往门口移。
“我长了。”凌清的头套在防护套里,连说出的话都有些模糊不清。
向北闻言真的有种想打她的冲动,他呼了口气,示意凌清趴下来。见她照做之后,他心情好些,身子也慢慢地向下移。
“你家这么喜欢木头,怎么不去乡下盖间木头房子?”
此时,是个人也能听得出来向北语气中的嘲讽。
可是,有人却特别认真。
“盖了,在城南的那个镇子上,全是木头做的。”凌清将相机放在背上,一点点地往前爬,在说到那个木质的房子时,她的语气骄傲而自豪,可是一会儿她就皱了眉头,“那这种房子要是着火了,岂不是全没了?”
“还会有一堆灰。”向北没有回头,只是皱着的眉头表明他对用木头造房子的事并不是很赞同。
“哎呀,相机!”
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凌清背上的相机突然一滑,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将相机抱住,可是这一动弹,碰到了玄关处的柜门,接着,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接踵而来。柜门被火烧了一半,此时并不结实,被她一撞反而掉了下来,在柜门触碰到地上的那一刻,凌清明显能感觉到屋内晃了一下。
她有些惊慌失措,但是还不忘将相机抱在怀里,破裂声越来越大,凌清抬头一看,屋顶的木头已经断了三分之一,她想快速地挪到门口,但是脚下有些软,她此时动弹不得。
“喂,帮我拿下相机。”她对着半个身子挪出去的向北喊,可是前者没有回头,仍是慢慢地往外挪。
“不想死就动弹一下。”
就在凌清感到失落的时候,前方又传来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她回头看了眼那摇摇欲坠的木头,如果不动的话,真的有可能会被压死。
她收拾好心情,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慢慢地往前挪。她每爬一步,身上就黑一分,可是她无暇顾及身上沾上的灰烬,只是直直地盯着那道门槛,还有两步,就快到了。
就在她以为要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断裂声,她心里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的第一反应是将相机紧紧地护在怀里,一手抱住头,等待着即将落在身上的剧痛。
“嗯......”
凌清感到背上一沉,接着又听见一声闷哼,她慢慢地抬起头,眼前是向北的消防服。
“我就说......你是个麻烦......”向北咳了几声,感觉胸腔像被人挤扁了一样。
凌清又将头低下去,她抿着嘴,不敢呼吸。
向北慢慢地支起胳膊,拉开了与凌清之间的距离,他一手支着地,一手抚着胸口,脚慢慢地蜷缩起来。木头在与他三十公分的距离时停下,他抬起手,想将那根木头掀开。他在用脚拖着那根木头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它的重量,只是没想到此时竟然掀不动它。
“不会帮忙?”向北语气有些严厉,他此时痛得浑身抽筋,在看到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时,有些怒火中烧。
凌清意识到他是在跟她说话,她连忙抬起头,想将头上的防护罩拿掉,一只手却又不方便,于是她只好一手抱着相机,一手去掀那根木头,只是这样一来,力量小了很多。
“啊......对不起对不起......”第一次,在木头快要离开他脚面的时候,她没了力气,于是他的脚又被砸了一下。
向北喘了口粗气,直起身子,两只手有些颤颤巍巍地抓着那根木头。
“一、二、三!”凌清在帮忙时还不忘给自己加个拍子,木头离开他的脚腕,她两手一拍,准备绕到向北的背后把他挪出来。
“滚出去。”
凌清刚起身,就听到向北冷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我是在帮你。”凌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人简直不知好歹。
“你再不出去整个楼顶都要塌了。”向北指了指房顶,在刚刚地面的晃动下,又一根木头要断裂开来。
凌清点点头,这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不帮她拿相机而是执意要先出去,这样会减少地板的重量,因为地板和顶梁是一体的,她在埋怨当初父亲要用木头将整个家都连接起来的同时又明白了什么才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拿的什么?”出来之后,凌清特别积极地扶着他,此时他走路一瘸一拐,有部分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不仅不觉得烦,反而想更贴近他。
“离我远点。”向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抽出胳膊,忍着疼痛往前走。
凌清挠挠头,刚刚,她差点扑在他的身上。
“你拿的什么?”她仍是走在他右侧,不依不饶地问。
“......”向北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拿的相机。”快出单元门,凌清想起自己头上还带着防护罩,她一手护着相机,一手将防护罩拿下来,她已经被闷了一头汗,柔顺的刘海也被压变了形,此时她的额头冒着细汗,眼睛却异常地闪亮,像是阳光折射在镜子中,那最耀眼的一点。
向北本觉得她多事,刚想转过头教训她,却在看见她眼中的温柔和眼角那颗痣时,失了神。
“看什么?”凌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你。”向北的回答很直接。
凌清抱着相机的手紧了紧,她瞥了眼左上方,又细细回味一下刚刚那句让她心跳不已的话,她弯了弯嘴角,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异常明亮。
“好看吗?”
“一般般。”
“那有什么好看的。”凌清撅了噘嘴,神情有些失落。
“并没有。”向北语气平淡。
“那你就不许看。”凌清突然指着他,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她本以为向北会来安慰一下她,可是她没想到,他竟然点点头,又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凌清止了步,眼看着他走上了不远处的消防车,她气鼓鼓地转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师傅,拍纪录片的那个工作,我接了。”凌清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揉着头发,此时她的粉色连衣裙已经变得脏兮兮的,甚至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是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不是说男人味儿太重吗,现在怎么愿意了。”电话那头传来嬉笑的声音。
“你不知道,我家刚刚发生了火灾,我觉得我得做点什么去报答他们。”凌清说得诚恳,但是她刻意忽略了某些事情。
“那三天之后你再过去,先到社里来做些准备工作,我们再跟消防部队联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