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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盛竹涛被拦在门口,刚欲发作,陡见大人物从车上下落;有「无常斋」风行云、「摘月帮」苏梦令、州牧纳兰如初和一个莫名剑客。四人率先上楼,在厢房里谈谋。」
……
……
引起喧嚣一片的,其实是三根指节,三根被拧攥于掌心、弯折扭曲的指节。
冷汗立刻遍布了小厮阿江的脸,五官狰狞着、错乱着,随后又从嗓子眼里喷出痛嘶连连。
“啊——!”
惨嚎声惊爆而拖曳,倏尔便将鼎沸的人声悉数遮掩,旋踵由风雅集内冲出七八位同样装扮的小厮,把阿江和另外二人围在圆道中间。
最教人醒目的,当然是其中那个破衣烂衫的中年,四十出头的年纪,不修边幅的脸,右手被绷带、石膏包在里面,左手则把三根指节揪捻;刚刚正是阿江欲推他的肩,他才出手将指节紧钳。
中年身边还立着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尽管被圈围着,气度兀自悠闲;唯一同他颇不搭嘎的,是顶着一张有青有紫的伤肿脸,却已使他的微笑看来更邪。
七八位小厮手里都提有长棍,偏偏寸步不敢上前,左顾右盼,各个都是犹豫不决;好歹有快步下楼的秦柳依及时出现,始将他们的尴尬消减。
秦柳依面容冷冽:“怎么回事?”
她从未想过有人敢捣乱在风雅集前!
可除了楼里工作的小厮,原本由「义气帮」调来维护周全的武功堂子弟都束手一边,于圆道上的喧嚣视而不见。
陪着秦柳依一同下秋梁的阿江苦着一张脸,好不容易瞥见救星,叫嚷不绝:“秦姑,姑娘,救我啊,秦姑娘!”
秦柳依瞳眸向他凝望,顺便看清楚圆道中二人的面相,立即明白何以「义气帮」的人马不协助了。她只有向阿江询问道:
“你得罪他们了?”
“是这二人,不排在队尾,啊——,闷着脑袋,就向往里闯,小的想,想把他们拦下,啊,可一眨眼,手指就被拧住了。”
刻下的阿江非但手指被扭成麻花,腰身也开始逐渐弯下。
秦柳依强压着火气,柳眉蹙挑,道:“李堂主、宋堂主,还请高抬贵手,放开阿江吧。”
看到这里,想必你们也猜到,这青年和中年,自然是咱们的李动和宋今朝了。
宋今朝道:“姑爷,你说话。”
“舅舅,我们不如就听秦姑娘的,收手吧。”
宋今朝“嘿嘿”一笑,捏握的指头一根根松掉,左手一抖晃,立即把阿江甩在地上,跟着轻掸肩头,再将小拇指塞入鼻孔搔痒。
两名小厮放下棍棒,摊开双手,做出绝无恶意的表象,一步步缓慢地靠向软跪在地的阿江,一人箍紧一边臂膀,确认安全无虞,立刻撒腿就跑!
跟他们的窝囊相比,秦柳依无疑是英姿飒爽,挺身走入圆道,与两个男人对望,面容上分毫不现惧怕,甚至还能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地道:
“多谢二位手下留情了。今天是咱们的大日子,很欢迎你们来观赏,不过风雅集的规矩是先来后到,还请二位去后面排队吧。”
她张开纤手,指向乌泱泱、排满人潮的巷口。
宋今朝和李动一对望,彼此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笑。
“秦姑娘,风雅集的规矩,我们实在想照着做;只可惜秋梁镇的规矩,似乎不答应啊。”
“秋梁镇的规矩?”秦柳依向李动凝望。
“秋梁镇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谁都不敢站在凶神恶煞的宋堂主前头!”
宋今朝的名声早就臭了,一点不介意李动的说法,甚至配合他面露张牙舞爪。
果然,排在队列里的当地人纷纷低垂头脑,谁也不愿同宋今朝狞来的目光相撞;也正因此,本地的小厮即便手持棍棒,也没有胆量上!
秦柳依环顾四周后,不得不承认对方没说谎话,却又不肯向二人妥协,于是赶紧从宋今朝的身上找茬。
宋今朝穿了件破破漏漏、泛黄发旧,至少打了十来个补丁的圆领衣裳,简直是肉眼可见的穷酸模样;她立刻以此为契机,刁难道:
“二位堂主,抱歉了,今晚的场子,是由风雅集与金缕坊合作的,整个雍海州都知道,唯有身穿金缕坊的衣衫,才有资格进门欣赏,可宋堂主么……”
她故意只把话说出一半,一方面给足宋今朝颜面,一方面也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
谁料却遇上宋今朝“嘿嘿”一笑,他有恃无恐地捋平皱褶的领口,道:“秦姑娘看仔细了。”
秦柳依凝紧瞳眸一望,赫然能见到一个“金”字刺绣,只不过绣线已然有所断裂,底下的那一横,简直就要见不着。
“十年前的旧衣裳,死贵死贵了,把俺最后一根毛都给拔没了,嘿,想不到居然还能派上用场;光是翻找,就让俺碰了老鼻子灰,来不及洗,就这么凑合着穿了。希望秦姑娘莫介意呀。”
“你……”秦柳依恼得鼻子发皱。
“怎么?秦姑娘觉得不像?不如这样,咱们请金缕坊的老板来望一望?”
“不必了。”秦柳依板着脸,在背后捏拳头,跟着道:“二位堂主,请随奴家进来吧。”
李动和宋今朝当然不会推辞,笑着向她作揖,紧随其后,走入了风雅集里堂。
三人才入得楼内,就有一个倩影闪身出现在圆道,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就在其打定主意要拆掉此间红楼之际,忽而有人伸手,将其手腕握牢。
……
上木阶的时候,秦柳依逢人就笑,直到将他们领进了平时休憩的花吟阁,门扉一扣,即是满脸寒霜。
她叉着杨柳细腰,一步步向二人逼靠,眼眸如同小针一样,扎在他们的脸上:“你们到底想怎样?”
宋今朝连忙用手蒙着眼,道:“遮一下,秦姑娘,麻烦将胸膛前,遮一下。”
“我偏不要,你们这些臭男人,不就是想看么?啊,我知道了,原来咱们恶名昭彰的宋堂主,居然害怕看?”
“嘿嘿,俺这种老流氓,怎么会害怕看!”
他装模做样,把手掌放下,蓦地瞧见雪白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连忙又把眼睛闭上。
对他的反应,秦柳依即觉得荒唐,又以为好笑。
李动赶紧插进二人中央,道:“秦姑娘,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也猜到。”
秦柳依稍略拢了拢肩纱,朦胧遮盖,旋即道:“我不稀罕你们帮忙。”
“在下并非是来帮忙,不过是想和你等价交换一场。”
“怎么换?”
“不管比文还是论武,在下和宋堂主都会想法子稳住胜场,至于最后是想倾轧抑或留手,只在秦姑娘的一念之间。”
秦柳依眨了眨眼眸,盯凝他细看许久,只觉得他又与上次见面不同。
“我凭什么信你?”
“秦姑娘不必信任在下,反正死马当作做活马医,只需要看结果。”
“你要换什么?还是风雅集两个月不从水路运货?”
“希望秦姑娘能成全。”李动一拱手。
秦柳依心思有几转,念念不忘的,还是黄清欢说自己输定时,那副令人气厌的面容。
“好,一言为定。”
秦柳依向李动伸出手,可等李动欲与她空中相击时,却又回缩。
“等一下。”
“怎么?”
“还请宋堂主先把身上这件破衣烂衫给脱了,倘使穿成一个乞丐,代表奴家出战,奴家的颜面岂非都要被丢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