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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翰,哦,现在该称为朱祁镇了,当他坐在那辆破烂不堪的马车上,被人拉着到了宣府城下,看着也先派去的使者灰头土脸地回来,就忍不住想笑。
这都是原本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太监喜宁出的主意。
朱祁镇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被押去铁木尔营帐的时候,喜宁本来是被推去斩首的,结果面对屠刀他直接就吓破了胆,屁滚尿流之余,将他和宫里的事情都抖了出来,还声称有妙计可以帮助也先夺得大明江山。
也先心心念念的就是重入中原,夺得秀丽江山,一听说这人竟有如此本事,也不管他的身份来历,自然奉为上宾。
这喜宁的办法一说出来,顿时就让瓦剌人拍案叫绝了。
这点子说破了也很简单,就是拖着他朱祁镇去叩关叫门。
照他们的想法里,龙困浅滩照样是龙,天子叫门,那些个守城将士若是不开门,光是一条大不敬的罪名就够他们满门抄斩的了。
更何况有朱祁镇这么个天字第一号人盾在那里,那些人哪里还敢像从前一样滚石热油泼下来,大炮枪子轰过去。只要没了那些东西,想攻下明军把守的关隘,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了。
有这样的便宜不占,还去硬碰硬的攻城,那才是傻瓜。
也先所带的兵马都是他本部落的精锐,自然舍不得有所损伤,免得实力下降之后,其他部落里的头领再起了异心,又或者黄金家族的人再趁机收回权柄,所以一听到这个办法,顿时大喜过望,毫不犹豫地停止了进攻的步伐,带着朱祁镇开始逛起了长城。
他们先是碰了几个小的关口,不想那里的守将等级太低,压根就没见过皇帝,哪里认得天子真容,只是从上面丢下来份诏书,上面写着瓦剌人会假借皇帝的名义赚取关卡,边关诸将一律不得疏忽放行,一切照旧,否则上下人等一律满门抄斩。
也先和喜宁一看就傻了眼,连着跑了几个地方都是如此,逼于无奈,只好来了宣府。
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有两个关口,不过此处,就无法杀到北京,挺进中原。
一个是大同,一个就是宣府。
这两个地方非但城池坚固,而且有两员大将把守。也先就是在他们两个手下,吃了无数次苦头,如今再来,有朱祁镇这个人质在手,心里自然先是得意三分,命人传出话去,叫宣府守将杨洪开城门接驾,却没想到,使者被爆揍了一顿,丢了出来,杨洪根本就没露面,手下只说是将军不在,上面有令,凡假借皇帝名义的,均为伪召。
也先气了个半死,这才得到消息,北京城那些个官儿,丢了皇帝,非但没有像之前后宫的妇人们一样拿出银钱珠宝来赎人,反而另立了个皇帝,自个儿手里这位,已经成了过期的太上皇。
朱祁镇一走进他的营帐,就被他迎面摔来的回函砸在了脸上,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说道:“太师找我来,不知有何贵干?”
也先一看到他那副宠辱不惊,云淡风清的样子,就一肚子的火气,怒气冲冲地说道:“本太师一番好心,想送陛下回京,没想到你的臣子不但不知好歹,而且还胆大妄为地另立了个皇帝!”他眼中寒芒乍现,眯起来望向朱祁镇,“陛下,可否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杀回去夺回皇位呢?”
朱祁镇冷笑一声,扫了他身后站着的喜宁一眼,淡淡地说道:“多谢太师费心了,不过,自从我落入你们手里那一刻开始,我已经不是大明的皇帝,他们再立谁为帝,已经与我无干,又如何谈得上去重夺皇位呢?那皇位,已经不是我的了。”
“你!——”也先火冒三丈,终于忍不住发作起来,“既然你已经没用了,那我还白养着你这个废物做什么,来人,拖出去砍了!——”
朱祁镇轻轻一笑,背起双手,傲然而立,根本就没将生死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跟一场游戏或是一场梦一样,或许只有死了,才能够解脱,才能够回到原来生活的世界去。
生与死,对他这个等于死过一次的时空穿越者来说,比浮云还清淡。
两个帐前武士立刻冲了过来,一边一个架住他就准备往外拖,却被一人冲了出来拦住,冲着也先厉声喝道:“太师!万万不可!——”
也先一怔,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三弟伯颜铁木尔,这个弟弟不但足智多谋骁勇善战,而且是国师摩西最钟爱的关门弟子,在瓦剌部族中还是有想当的号召力,自己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当下便挥手示意武士们退下,然后才寒声问道:“三弟何出此言?”
铁木尔见他们放开了朱祁镇,这才上前冲着也先抱拳一礼,沉声说道:“太师若是想恢复我大元的江山容光,就万万不能杀此人。虽然他现在不是皇帝了,那些明军将领就算不肯认他,但也不敢轻易动用炮火,我们有此人在手,就有出兵的理由,若是杀了他,不但没了人质,而且会激怒明军,一决生死,到时候我们的人马损伤必然会加大。还请大哥三思而后行之啊!”
也先沉吟了一会,终于颓然长叹一声,“罢了,那杨洪和郭登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咱们蒙古的武士,靠的是我们的铁骑和武士,就算不跟他们用什么计谋,也一样等杀进关去!”说话间,轻蔑地看了喜宁一眼,冷哼一声,“三弟,你带陛下回帐去吧,我还有事要问问喜宁先生。”
铁木尔应了一声,急忙带着朱祁镇离开,生怕再在这里呆下去,万一他再改变了主意就麻烦了。自从那个汉人太监来了以后,也先的脾气也变得古怪了许多,用兵行事多了些阴谋诡计,少了原来的霸气和痛快。
回到自己的营帐,他终于忍不住向朱祁镇问道:“为什么同样是汉人,有你和杨洪郭登这样不怕死的,却也有喜宁这样胆小卑鄙的?”
朱祁镇并不看他,而是望向宣府方向,轻笑一声,淡然说道:“男人没了那话儿,还能叫男人吗?没胆气没担当,根本算不得男人。你看看那边,守在那城里的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铁木尔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座矗立在地平线上的雄关,想到近日来连连碰壁的遭遇,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之前的大捷,也是拜那位没把的大太监王振所赐,日后真的要是和这些不怕死的男人遇上,还真不知道胜负会如何。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居然会想起那个在全军覆没后被他放走的人,石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