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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接踵而至。
如意坊纠结的土匪被打跑的第二天一早,江夏在喜气洋洋的凤山街里,就再度看到了已经好久没露面的王六福。
这位仙山外门管事,和之前一样,坐着自己那架精巧的,仙气十足的木鸢法器,慢慢悠悠的,抓着把拂尘。
没有惊动任何人,从云端上落下来。
等到江夏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好员工茉莉,正在和王六福讨要着什么。
江夏走过去,就看到王六福手里正抓着个东西,好奇的翻看,而脖子上带着护目镜的茉莉,则是一幅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走进了看,才发现,王六福手里拿的,是一个被连着信号接收器,一起拆下来的精巧摄像头。
那东西本来放在罗格等人带来的黑手会的物资中,前几天罗格突然的告别,就让这些物资落在了茉莉手里。
女孩为了加强凤山街的安全,昨天熬了个夜,这才在几个重点地方装上了摄像头,结果一大早,就被王六福盯上了。
“你这人!拆我摄像头干嘛!”
茉莉凶巴巴的叉着腰,对王六福尖叫着。
这女孩从废土来,平日在江夏面前乖巧,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但对这胖乎乎的仙人,实在是缺少敬畏。
见到自己花了好多时间才装好的摄像头被暴力拆下来,这会自然生气的很。
“小丫头倒是好脾气,此物倒也精巧,如那搜揽万物的目力神通一般。”
王六福自持仙人气度,并不和茉莉一般见识,他对手里这摄像头倒是很感兴趣,还时不时打量一下茉莉的左眼和左手。
很显然,这女孩身上的义体,并没有瞒过修士的感知。
上次是走的匆忙,但这一次王仙人时间多。
他手里的摄像头已被拆成几块,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想把茉莉拆开,好好看一看义体内部精巧的装置。
不愧是墨家人。
对这些机械玩意,有种本能的敏锐。
“哎呀,王仙人,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江夏拱着手,笑眯眯的开口说了句,又对茉莉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吵,见老板过来,茉莉一瞬又变回了那乖巧的样子。
她对王六福狠狠的瞪了一眼,便劈手抢回被拆掉的摄像头,装入工具包里,哼了一声,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这些域外飞升者用的东西,颇有我墨家味道,就是精巧了些,不耐用。”
王六福也是面带笑容,捻着短短的胡须,对江夏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你知不知道,刘如意去了墨霜山?”
没太多寒暄,两人当即说起了正事,王仙人低声说:
“那人在山中花了几天,四处打点,光是仙钱,就送出好几大箱,还有各类罕见灵材,怕是一下掏空了如意坊的底子。
但也让我山中一些弟子,记着他的好。
还走了宋梵师兄的路子,把私开星阵的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哪有何用?如今木已成舟,只是困兽犹斗罢了。”
江夏耸了耸肩,说:
“王仙人这一路来,可曾听闻与我凤山有关的消息?”
“当然是听说了。”
王六福笑眯眯的背着手,说:
“你凤山好生厉害,说是洪太守练了新兵,不但败了三千土匪,还放出话来,说要在凤阳郡中,大规模剿匪呢。
还有那昆仑坊的灵石生意,近来三雀山的马提书,可是一直在给你昆仑坊说好话。
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妙啊。
老实说吧,花了多少钱,才打通马老头那边的关系?”
“王仙人这话就没意思了。”
江夏摆了摆手,一脸正色的说:
“他如意坊作恶多端,垄断灵石买卖,闹得天怒人怨。
如今大家伙都不愿助纣为虐,那是如意坊失道寡助,乃是正道好事,怎么能和铜臭物扯上关系呢?”
王六福顿时撇了撇嘴。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江夏这会也注意到,王六福比之前有些变化,身上的黑色道袍,倒还是原来的样式。
但怎么看,怎么宽松了一圈。
想来不是他换了新衣,而是原本圆滚滚的身形,就如减肥成功一样,一下子瘦了几圈。
想起之前石榴说那三十灵鞭的事,江夏顿时了然。
再去看王六福的脸,便也能发现,这王仙人虽然看着没事,但眼角处分明还留着血丝,整张脸上,也有一些憔悴。
就连那一头乌黑的,梳起来的头发,也好像干枯很多。
“王仙人,这一趟受苦了。”
江夏假惺惺的,装作不忍的轻声说了句。
王六福顿时嘴角一抽,身体也不舒服的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之前在明理院受罚的场景,让他一阵肉疼。
那些铁面无私的执法修士,当真是不讲情面。
三十灵鞭抽下来,把个王六福抽的欲仙欲死。
不但身体受苦。
三十鞭还抽散了修行,留下些暗伤。
最少让他过去五六年的苦修都化作泡影,这些灵力的丧失,表现在外表上,便是躯体消瘦,神态憔悴,好像大病初愈。
若不是师父不忍,私下给了愈伤的上好丹药,这会王仙人估计还在床上撅着屁股趴着呢。
但这会想起来,背后似乎又有了那火辣辣的,直入心髓的痛,让王六福眼中也多了丝火气,他左右看了看,伸手放在江夏左臂。
右手中一物翻出,如小罗盘大小,又有繁琐符文的光影跳动。
江夏感觉脚下的土地就像是融化了一样,又像是流沙将他吸纳其中,眼前场景一变,双眼一花,就从凤山街中,被挪移到了另一处。
此处幽静。
有个水潭,怪石嶙峋。
应该还是在凤山里,王六福用法器把他带来这里,大概是要说一些私密的话。
王仙人见江夏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手中的小罗盘上,便知道这是凡人对仙术的好奇,心里也有些得意。
有意卖弄一番,便将手中罗盘上下抛了抛。
说:
“此物,乃是我墨霜山所制法器中,最受修士们欢迎的一样,名为‘土行盘’,只要以灵气激活,便能连同地脉。
一次挪移,少则三四里,多则百里,使用方便,又可靠,不管是斗法,还是赶路,都好用得很。
最妙的是,此物乃是我师父在四十多年前设计出来的,如今已行销天南海北,是我墨霜山制器术的招牌物之一。
你看它,厉害不厉害呀?”
“厉害是厉害。”
江夏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但随即又说到:
“我观那些修士,但凡稍有点实力,都能驾云御风,速度也是飞快,想来若是高手们,用仙术挪移千里也是等闲。
这土行盘,只是给低级修士用的吧?”
王六福脸上的笑,立刻变得尴尬起来,显然是江夏说对了,各派修行到存真境时,都有仙术挪移,代步之法。
毕竟仙人出行,腾云驾雾才能显示出本事威风。
“嘁,识不得好物。”
王六福收起土行盘,哼了一声,像是被扫了兴致。
但很快又转了话头,对江夏说:
“我把我与你之事,对我师父说了遍,我也不瞒你,你之前送到我宅子中的信,我都收到了。
但并未立刻现身,也是要看看你的手段。”
这位修士这会显得很坦诚,他对江夏说:
“我师父那人,不喜争斗,一心钻研墨术丹术,这才在门派中被排挤到边缘,往日也就罢了,但那刘楚一系的弟子得了势,却不满足。
在门派中搞三搞四,一心想要拿到我师父的长老之位,想要取而代之,可惜泥人且有三分火气,这一次你我之事,师父知晓后,并未阻挠。
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我那些师兄弟们,让他们安分一些。
本修这些时日,看你手段,知你也是个有本事的,这会现身,便是要告诉你,刘如意这一次回来,不但和墨霜山续了灵石买卖三十年的约。
身边有刘楚的徒孙暗中跟随。
估计是刘如意花了钱,给自己买了条后路,他倒是精明,知道只要墨霜山在,如意坊就不会倒。
这也是给你等的陷阱。
务必不可用暗杀之法,引来修士追捕!
更不能落人口实,给我那宋梵师兄光明正大的介入此事的把柄。”
“了解!”
江夏坐在水池边,顺手抓起旁边的木枝,放在手里把玩,他对王六福说:
“我本就没打算靠暗杀成事。
我要的东西,就光明正大的去取。
如意坊秘术已破,灵石不得垄断,他又参与到凤鸣国王位之争,官方的洪太守也是不能容他,昨日一战胜之,已给了洪太守足够的底气。
扳倒如意坊,估计就在这五六日中,这事我已有十分把握。
至于刘如意本人...”
江夏看了王六福一眼,他说:
“我可不想让他再逃到墨霜山里,用心修行什么的,过上十五六年,再给我来一出恶人复仇记,做事就要做彻底。
没有他,对你我都很重要。”
“嗯。”
王六福点了点头,说:
“那就做彻底些,待事发时,本修为你拖住宋梵的弟子...”
“不必那么麻烦。”
江夏摆了摆手,取出自己那枚几乎没用过的外门一等弟子的徽记,在眼前晃了晃。
说:
“他是墨霜山的外门弟子,我也是,这说破大天去,也不过是外门两弟子内斗,我与他刘如意又都是凡人。
只要选好时间地点,就算墨霜山掌门来了,我也自有道理在身!
我且问长老,弟子与弟子之间有仇怨,若是失手杀了人,在墨霜山宗门内,该当何罪?”
王六福的眼睛眨了眨,他明白江夏的意思了,便捻着胡须说:
“若是内门弟子私斗,使人伤亡,视情况,轻则废去道行,赶出山门,重则取其性命,告慰亡魂。
但这是内门规矩。
外门的情况嘛。
你懂的。
我墨霜山自有特例在此,百多年都只有这么点弟子,不比其他宗门枝繁叶茂,外门弟子鱼龙混杂,大家又一团和气,现在也没个明确说法。”
“这可不行啊,长老。”
江夏摇头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王仙人你身为外门长老,主管外门大小事务,这规矩现在就得立起来。
依我看,不如说,凡外门弟子私斗,致人死伤者,一律开革出山门,再交由当地衙门,按朝廷法规处理,以彰显墨霜山不介入凡尘之公正。
此法如何?”
“妙啊!”
王六福闻弦知雅意,摩挲着下巴,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息,便从袖中抽出一本门派守则,在几乎完全空白的外门规矩上,唰唰唰的添上几笔。
又扭头,摆出一副长辈模样,轻咳几声,义正辞严的对江夏说:
“这规章,过几日便通传外门上下。
咱外门混乱至此,这规矩,确实该正一正了。
江夏,你身为外门一等弟子,一定要给同门师兄弟们,做好榜样,事事都要有理,万万不可违背我外门法度。
知道吗?”
“是,长老。”
江夏起身,对王六福拱了拱手。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一笑。
三言两语敲定一事,一切尽在同仇敌忾的默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