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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姿言一路似被凶兽追着,玉指提着锦绣裙摆,往自己的宫殿疾步走去。
此刻,宫里的人在大殿齐聚一堂,这偌大的皇宫倒是寂静下来。她穿过御花园,御花园里,载了满园摇曳的梅花,盛开得极好,红色绯艳如霞、粉色鲜嫩如桃、白色洁白如雪,芬芳四溢。
父皇去年为新纳的宠妃梅妃而兴师动众栽了一整院的梅树,今年,梅妃已经薨了,这满园盛开的梅树,也便留给胜利者欣赏了。
幕后的胜利者,见这满园梅花,心中大概是爽快透了吧。
忽然,她的手腕被猛地一拽,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的胳膊似被扯断般!
一个高大的阴影倏地笼罩下来,三两步地将她压到一棵梅树下,将她囚禁在逼仄狭小的空间。她的脊背撞到梅树,因这剧烈的震动,枝头的梅花扑簌簌地纷纷而落。
那人摘了她的帷帽,白纱飞扬间,他随手便丢弃在地上。
她惧怕阳光,登时闭上眼睛。
那人却误解为她愿意,轻轻邪笑一声,微凉的唇便落下来,在她的唇上肆意地亲吻,辗转蹂躏!
裴凉卿!
疯狗!登徒子!
她奋力挣扎,双手却被他牢牢擒住,身子也被他一股蛮力压在树干上。脊背被粗糙的树干磨得生疼。
她改用脚使劲踢,却只换来他更猛烈的钳制蹂躏。
带着酒气的湿润舌头探入她的口中,欲撬开她的贝齿横扫席卷,她浑身一个激灵,羞愤欲绝!
她索性张口,好似缴械投降,待他深入之后,她便狠狠咬了他一口!
“嘶——”
他终于退开,只是身形还逼迫着她。他身形高大修长,这会儿倒是全然挡住了刺目的午后阳光。
她睁眼,凤眸烧起怒火,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相爷,自重。”
他唇边染着鲜血,更显邪肆,狐狸眼垂眸望着她,眼尾翘得厉害,也便多了分妖艳的凌厉。他伸手摘了一片落在她发髻上的梅花,放到鼻尖嗅了嗅。
妖冶、诡异。
宋姿言浑身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黑心肝大奸佞!臭狐狸精!
他薄唇一勾,凑到她耳边,吐着黏糊湿润的热气,夹杂着一股血腥味,哑声道:“小公主,谎不能乱撒,撒了,可是要圆的。”
宋姿言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拜她所赐,往后,世人骂他时多了一条调戏公主的恶名。他裴相爷活脱脱成了一个人见人恶的采花贼!
所以,他气得不如来圆了谎!
裴凉卿猝然松开了手,大步流星地离去,走到拐角处时,碰见了人,是刘公公,他见裴凉卿唇边有血,便大声惊呼道:“相爷,您怎地流血了?”
黑心肝裴凉卿全然没有干了一番罪恶事的心虚,云淡风轻道:“无碍。逗了只猫儿,被挠了。”
刘公公:“……”如今的猫儿都挠嘴唇么?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裴凉卿内心实则对方才的吻有些不满,小姑娘身娇体软唇香齿芳,好得很,只是,他自个儿这狐狸精皮相,连接个吻都不够霸气。小姑娘都没有被他吻得晕头转向,还咬他!
刘公公疑惑道:“猫?哪来的猫?奴才去抓了它!”
宋姿言闻言,怕被人撞见,顿时抹了抹唇,想逃离案发现场。
但转念一想,今日在大殿之上,她当众打了皇后娘娘与六公主的脸,也不知道她们散了宴席之后会作何报复。
思及此,她得物尽其用,若皇后娘娘以为她与裴相当真有一腿,以裴相的手段,他的人谁都不敢惹。
于是,她气呼呼地跑去追裴凉卿,隔着帷帽见着了刘公公带着一队小太监,她故意气鼓鼓地矫揉造作道:“相爷您说谁是野猫啊!小七才不是野猫呢!哼!”
嗲得她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得不行,转身拔腿就跑。
裴凉卿:“……”。
刘公公及小太监们:“……”。
裴相爷亲七公主之事实锤了!
他得赶紧回去告诉陛下。
宋姿言边逃着,边心里打鼓:又坑了黑心肝大奸佞一把。
越坑他越可怕。
他说他是来圆谎的?
那她还说了“他总是亲……”
依照他那番言论,他是要见着她就抓着她亲,来圆谎?
唇齿间那股湿糯的感觉尚在,他身上龙涎香味也仍残留在鼻尖,宋姿言努力忍住不哭,内心咒骂道:“骚包狐狸精浑身骚臭!”
骂过之后,她安慰自己,不清白就不清白吧,比五马分尸强!
好好泡个澡漱个口就什么都没发生了!
心中到底仍是委屈的,黑心肝大奸佞夺走了她两辈子第一个吻!
他应当是警告,下次她避着些,哪怕他有歹心也不让他得逞。
宋姿言回屋之后,心绪也渐渐被自己抚平,想起方才被裴凉卿拽了手臂,痛得直哆嗦。这裴相,有这等臂力?
“吴嬷嬷,你拽我一下。”
吴嬷嬷一脸懵,但见自家殿下神色定定,便也照着做了。她不敢使太大的劲,只是一般使力,只见自家七公主殿下顿时疼得脸色惨白。
上了装都掩饰不了的惨白!
吴嬷嬷哭着惊叫:“殿下,殿下,老奴没使多大的力啊,您到底怎么了?”又是流血泪,又是经不起拽的,这身子骨究竟怎么了!
“奴婢这便去请太医可好?”绿惜哭道。
宋姿言压下这股疼痛,惨白着脸,额角落下一滴冷汗,咬牙道:“别。无碍。我想歇下了。”
无论如何,她不会嫁给魏泽昊了,值得美美地睡上一觉。
翌日清晨,宫中便传来一件大喜事。陛下将六公主殿下赐婚给了大英雄魏泽昊,择日完婚。
六公主殿下因为要备嫁,需在宫中好好学习礼仪规矩,禁足两个月。
赐婚了。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这世被五马分尸的会变成六公主。
宋姿言微微吐了口气:罢了,去云台山拜拜吧,为民祈福,积善行德。去裘府喊上裘雪彤一起,顺便去溢香圆吃一顿,庆贺新生。
她简单穿了一身素色袄裙,便坐上马车往裘府赶去。
裘府是将军府,裘雪彤是裘将军的嫡女,亦是她闺中密友,说是闺中,这姑娘却总不待在闺中,最爱的便是拿着她的鞭子,四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她一鞭子抽出了“京城第一悍妇”的名号。可她虽凶悍,却是前世鲜少待她好,护着她之人。
她未打招呼便前来拜访,倒也忐忑,不知她在不在府中,还是又忙着去哪儿除暴安良了。
裘雪彤倒是在府中,听闻她来,便取了鞭子出门相迎。
她见着她便拉着她的手,满脸同情,义愤填膺地怒骂裴凉卿:“裴凉卿那狗贼欺负你,你怎地不告诉我啊?”
宋姿言:“……”。
她也不好说,是她先冤枉的人家,调戏公主这帽子是她先给他扣上的。
给大奸佞扣帽子就是这点好,哪怕是她冤枉的人家,旁人也觉得她是可怜的受害者。
哪像魏泽昊,死在他手中,数万将士也觉得她死有余辜。
当真是好端端的走着,掉下屎盆子。
不过,对此刻的裴凉卿而言,他是否也这么觉得?也难怪他气得抓住她圆谎。
她讪笑一声,一边拉着裘雪彤上马车,一边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们去溢香园吃一顿?好想那里的荷叶鸡。”
裘雪彤依言坐上了马车,可仍愤愤不平道:“昨儿的事我都听父亲说了。这裴凉卿当真是乌龟王八蛋,竟敢轻薄公主!可你怎么回事!被轻薄了就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嫁给这等乌龟王八蛋?”
宋姿言不方便说,只垂了眼帘,道:“我不想提了。”
可裘雪彤面对闺中密友的终身大事,哪肯放过,不依不饶地继续道:“殿下你可别因为被亲了便妄自菲薄,真就屈尊降贵嫁给这等王八羔子!我特地去问我三哥了,他说他不介意。他说殿下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他只要殿下开心。”
宋姿言闻言,抿紧了唇。
裘家三哥,裘清凛,人如其名,生得清冷凛冽,对她却热情似火。裘家也有兵权,裘清凛是嫡子,娶了公主便得放弃。裘家父母自然不同意,可裘清凛却不放弃,几次三番劝说自己父母,说自己要参加科举,会走文官道路光宗耀祖。至于裴家的兵权,上缴就上缴了。
裘家父母被他磨得无奈,又念及如今乱世,裘清凛若真上战场,他们也颇为不舍。文官就文官吧。
前世,本有这样好的人家,想要求娶她的。她本可以嫁到这样的人家与夫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哪知她会被赐婚给魏泽昊。婚都赐了,她也便不再考虑其他人选,一心只做魏泽昊的妻子。
可,经历过魏泽昊狠心绝情的祭旗之事后,她想起唯一真心待她的裘家三哥,只觉心头苦涩。
大殿之上,她已经招惹了裴凉卿。之后她的婚事,亦是父皇与裴凉卿说了算。
为何不招惹裘家三哥?因为那样清正之人,她不忍污蔑。她与裴家三哥之间清清白白。她更不想将本不在局中的裘家人牵连进来。
反而是裴凉卿与魏泽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面对好心的闺蜜,她只能道:“我的婚事得听父皇旨意。”
说起陛下的旨意,裘雪彤更是愤愤不平道:“陛下也太偏心了,好的就知道留给六公主。白瞎了咱们大乾的大英雄,配给这么个骄纵失德的公主!”
宋姿言却抬起凤眸,笑了。
这姑娘酷爱武学出身将门,也便十分崇拜魏泽昊,可她才不可惜呢,才不羡慕,大英雄谁嫁谁倒霉。
她安抚道:“彤彤不恼。我觉得甚好。夫君好不好,关键是体己和睦。英不英雄的,我还害怕做寡妇呢。”
裘雪彤见她是当真不羡慕,便也不生气了,想想也是,这姑娘才不奢求多风光,她从小孤苦无依,尝尽冷暖,婚嫁之事,也不过是向往一份琴瑟之好而已。
裘雪彤替她倍感心酸,但想,这姑娘嫁进她们家来,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便展颜笑道:“等我三哥金榜题名,三哥会向陛下求娶殿下的。殿下便等着吧,今年科举,三哥一定会高中的。”
宋姿言闻言,脸上泛起温和的笑容,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向往,若真能那样,她自是欢喜的,这可以说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嗯。”
“到时候我呀,就可以护你一辈子了!”
“你不成亲了么?”
“成个屁的亲,让老娘去伺候男人?老娘怕一个失手把他打死,蹲牢房。”
“……可以找个比你厉害的……”
“那岂不被压得死死的,更可怕,连打都打不过……万一那臭男人一个不爽就将我按在地上摩擦……可怕……太可怕……”
“言之有理……我忽然好像也不想嫁了……”
“啊!你别啊!三哥会打死我的!”
一阵欢声笑语间,车轮咕噜咕噜压过大乾最繁华的官道,停在一家香味四溢的酒家门口。
她们挑了个二楼雅座,点了一桌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
忽地,听闻隔壁包间有人在嚼舌根。
“传闻户部尚书一家被陛下灭门是被人陷害的。”
“谁这么大胆子?”
“还有谁,裴相啊!户部尚书平日里克己严明哪有弄错什么,不过是,裴相栽赃嫁祸。”
林尚书的事,宋姿言与裘雪彤皆有耳闻。我朝已经财政赤字,户部尚书竟还弄错了账目,导致大乾黄金数万两不翼而飞,此事轰动朝野。皇帝震怒,灭了林尚书满门,以儆效尤。
弹劾林尚书的便是裴相。
“当真?”
“自然当真,后来户部尚书换了人,据说魏家军前线打仗最后的军饷都是武安侯掏空家底补贴的。你说说,是不是奸相有诈!”
“如此看来换人是为了克扣军饷?那前方战士浴血奋战,吃什么!狼心狗肺的奸臣!可恶该死!”
“阴险歹毒!可怜林尚书家一家上下百余口人,无一幸免,连襁褓中的都不放过。”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一道纤细的女声从隔壁包间传来,气得带着丝哭音,奶凶奶凶地骂道:“你们胡说八道!我兄长他才不是奸臣!”
裘雪彤闻言,朝宋姿言使了个眼色,嘲讽低笑道:“哟,奸臣的妹子。”
“嘭嘭嘭——”
那姑娘话音不过刚落,四面八方的刺客蜂拥而入,将包间的门都踢飞了,木屑四溅。
宋姿言与裘雪彤被殃及池鱼。
席间谈话的两人也奋勇而起,擒住这姑娘,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抵在姑娘脆弱白暂的脖颈间。
“啊!”那姑娘一声尖叫,她身后的护卫们见那姑娘被擒住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瞬间,那姑娘危在旦夕!
宋姿言心一凛:激将法!
这姑娘中了敌人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