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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整个白堡的最高点,守望者之塔的顶层。
漆黑的天空雷电云集,暴雨汇聚,蓄势的雷霆之力聚而不发,酝酿已久的风暴化为漩涡隐藏在乌黑的雷云之下。此刻万籁俱寂,唯有雷云深处的风暴缓缓涌动。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的老人是白堡的顶点,他是十环议会议长——穆子房。
老人的银发整齐的后梳定型,深邃的黑瞳透露出智慧,身上的淡黄色的西装从领间到袖口都熨烫得笔直,一丝不苟。他全身上下都透露出谨慎和肃然,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如果说治安局的传奇局长,范布伦·海因斯是威慑外敌斩杀奸佞的利剑,那十环议会的议长穆子房就是治愈伤口的良药和割除肿瘤的手术刀。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整个魔法界的各方势力得以调停平衡正常运转,他不像范布伦那般行事雷厉风行引人注目,他更多的时候都处于幕后,但凡是认识他的人都无不尊敬他公正的秉性与高尚的人格。一位隐居的大魔导曾如此评价他们二人给人的印象:“铁与血铸成的手腕固然能令人臣服,但那些低垂的眼中难免充满颤栗,而正直与高尚的秉性却能让人由心底产生尊敬。”
穆子房就是这样一位能让人自心底产生尊敬之人。
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凝视远方,视线越过白色的高耸城墙穿结界看向外侧,眼中映出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大地,如茵的绿草与森林向阳而生,既无人烟也无人迹,有的只有一望无际的丘陵,在那丘陵之后就是凡人不允许踏足的国度。
“自从魔法师们为了逃离战火来到这片与世隔绝之地建立城市,人类与妖精们的摩擦冲突便从未间断,先后两次妖精战争的结果让双方都做出了让步,妖精们允许了魔法师们在此建立城市并建立连接外界的通道,但是决不允许我们跨越那片丘陵去往他们的国度。”穆子房缓缓转身,“很可笑是吧,我们为了逃避战争来到这里,却因为和妖精们之间的战争获得了新的立足之地。真是讽刺。”
“生存总是如此,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来迫使我们展开斗争,在外界时是为了王冠,土地,名誉或是黄金。而在这里我们只是为了生存,我们从来都不想挑起战争。”坐在会客沙发上的米兰德幽幽地说,他也侧首遥望窗外看向穆子房之前同样的地方。
“‘我们从来的都不想挑起战争’——这个‘我们’指的是你和范布伦吗?是的话就奇怪了。他可是刚刚带了两千名年轻人前往死亡之地,‘——我们出征!’这可是他的原话。”穆子房说。
“你的消息真是灵通,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不屑在他人身边安插眼线的。”米兰德微微挑起眉毛。
“我没有安插眼线,只是我那不肖的孙儿也不幸列席那场会议之中了。起初听见这个消息时我还不敢相信,他竟然独断地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决定,在议会上他甚至都没有提过任何相关的议题。”
“那是他的使命,他当然不打算让你们来干扰他的决定。想必他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许久了吧,在六十年前我把他从快要溺死他的血泊中拉出来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一向有仇必报,他的战友,他的老师,无数曾与他并肩而行的人都被埋葬在了那里,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米兰德说。
“那你呢?作为当年黑堡远征唯二存活至今的生还者,你和他也是同样的想法吗?你的女儿和女婿都死于受污者,你有理由和他怀有同样的憎恨。”穆子房问。
“如果是的话我又怎么会离开治安局呢?我没有他那样的勇气。他是那种会背负上所有死者一步步迈向深渊,咆哮着战斗至死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起来变得温和优雅平易近人,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在尸山血海里就算快被自己的血溺死也要紧紧扼住敌人咽喉的男人,他是头受伤的独狼,无时无刻不在磨砺爪牙等待复仇的那一刻。他是有史以来最杰出的血族猎手,发誓要彻底摧毁那些受污者组成的血族把它们放逐出我们的世界,为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面对如此孤绝的夙愿我又怎么能阻止他呢?”米兰德说
“是啊……我能理解,这么多年来我每次见到他都能在他身上嗅到钢铁和死亡的味道,仿佛六十年前惨剧的阴影从未离他而去。他是作为那次远征的亡灵一直存活至今的,他的决定的谁都无法改变。但是,我能理解不代表我支持他,他破坏了‘规则’,他把整个魔法界的平衡完全打破了。数以千计的执行官不经过议会直接听他调动,虽然我们一直避讳这个说法,但那些年轻人就是他的军队,只要他想他能够在任何时候以清洗血族为名把局势重新洗牌,他这次的行动更是在向议会强调这一点,这令所有人都惶恐不安,不少人已经在暗中集结力量准备发动新的战争了。是他挑起了这个开端,把所有人都卷进了矛盾的螺旋。”穆子房眉头紧锁。
“你说所有人都‘惶恐不安’这其中也包括你自己吗?”米兰德问。
穆子房足足沉默了快一分钟才终于开口:“……如果包括我的话我就不该接受你会谈的要求,而是应该直接跑回我乡下的老家躲起来,远离白堡这个是非之地。”穆子房长叹一口气大步走到沙发上坐下。
“哈哈,如果你会这么做的话你在几十年前就该这么做了。”米兰德笑。
“范布伦找过你了对吧?他要你做什么?”穆子房问。
“他希望出面协助你稳定住魔法界的局势,看来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不过竟然会找到我这个教书的糟老头子来出面,他也是黔驴技穷了。”米兰德自嘲。
“不,他是对的。”穆子房严肃地看着米兰德,“这个时候比起依靠强大的实力和影响力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选择标准——因为你值得信赖,我也是同样如此认为的。”
“那还真是……荣幸之至。”
“这段时间里动荡最严重的是摩耶家族和所罗门之裔,他们对范布伦的强势早有不满,这次事件必然会成为他们行动的导火索,海辛家为了对应他们可能引发的冲突也在积极备战,至于东方联盟还没有明显的动作,只不过……”穆子房停顿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米兰德问。
“……只不过他们之中有人认为我明明是东方联盟出身却在偏袒外人。”穆子房无奈地摇头。
“这很正常。”米兰德耸耸肩,“作为维持平衡的人总会遇到这种情况。”
“这种事情我早就习惯了……不用来安慰我。现在我们面临最大的问题是要在一边控制住想要行动的人一边不要把矛盾扩大化,魔法界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了,不管是对妖精们还是对受污者。我不希望打破这个局面的是我们自己人之间所留的血。”
“再来就是……不管会不会演变成内战,范布伦回来之后他都将面临弹劾,让他放弃治安局局长的职务。”穆子房说。
这回换做是米兰德沉默了。
“你觉得他会在乎吗?”米兰德说。
“大概是不会吧,对他来说完成复仇达成夙愿才是真正重要的,我能想象他踏入黑堡时是抱着怎样的决心,与此相比被从权力的中心踢出局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他依然会做他该做的事情,根本没人能阻止得了他,你不行,我也不行。”
“你这不是挺了解他的吗?我曾经听说你们俩之间关系不睦。”米兰德靠进沙发里。
“如果我跟他真的关系不睦,这二十年来魔法界会如此风平浪静吗?这也是平衡的一环,要是掌握暴力的最高指挥官和主导政局的领导者在明面上联手,你觉得对其他人来说会引发什么样的反应?”
“我懂了。不过我之前一直都以为你是个正直的人,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事情。”米兰德有些出乎意料。
“正直与愚笨是两码事,我不会欺骗他人,但也不会愚笨到会把所有的一切吐露出去。”
“我开始理解你能稳坐议长之席位的原因了。”米兰德笑了。
“在我们开始着手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知道答案。”穆子房说。
“什么问题?”
“关于这次远征行动。六十年前,你们在黑堡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是因为地形变化导致你们的失败吗?”穆子房的瞳孔收缩紧盯着米兰德。
这个问题让米兰德的神色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又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地形的变化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其实凭借当时同伴高超的探知魔法我们很快就克服了这个问题,真正的导致我们失败的另有原因。”
“那到底是什么?”
“我没法用语言描述具体的情况,事实上我对当时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中把那部分记忆搅得支离破碎,不过也因此我没有像其他生还者一样发疯,范布伦或许记得比我清楚,我现在所能够清晰表述的只有当时在我脑海中不断重复的两个念头……‘不要听任何声音!’‘不要看那双眼睛!’。”
而在此时,在会谈的两人脚下数千米的深处。
无比巨大的深渊空洞之中,范布伦走到陡峭的断崖边,正凝视那深渊中的巨大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