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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安随即招呼客人,频频劝酒。客人们虽然都杯举酒空,不过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热烈。各自小声议论桑永寿之言,猜测武梁城是谁敢劫持桑永寿的掌珠。有些人还频繁朝楚风烈、楚天阔伯侄俩张望。
楚风烈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怒视楚天阔一眼,恨的牙根疼,偏生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楚天阔见伯父生气,也自讪讪。对桑安道:“桑前辈,晚辈诚心向桑翁道歉,不知能否去拜见?”
桑安早就在等这句话,却沉吟道:“大哥正在气头上。”楚风烈忙道:“正好让桑翁打骂一顿出气。桑兄行个方便。”余书元也凑热闹道:“正是。说来保护不周,敝派也脱不了干系。云泽,你也去,向桑翁请罪。”李云泽忙起身应是。
此言一出,满座注目李云泽,东华派这一辈的弟子不就是“云”字辈么。心中各自想到:怪不得一众金丹、筑基之中,犹自从容不迫,原来是名门弟子。
楚风烈有些错愕,扭头看向余书元,心里头一下子彷徨起来,难不成他又布了什么局?
九盟既想阻止江津派与桑永寿联姻,又不愿让江津派过分憎恨。所以才施展手段,希望能让江津派把仇怨都记在东华派头上。李云泽便是找来转移仇恨的引子。在楚风烈想来,东华派不是该跟这少年撇清干系么,当众承认,意欲何为?
获知李云泽身份,一旁的向春明大惊,九盟和东华派搅在一起,什么图谋?
又迎面看到余书元一脸笑意望过来,心中百念纵横,惊疑不定,最终打定主意,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唱反调就是了。向桑安道:“桑兄,明日是婚礼正日,桑公不宜过度劳累。还是改日吧。只要心诚意正,想必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暗讽九盟、东华派没安好心。
桑安故作沉吟:“向真人说的是。”楚风烈急了:“怎么不在乎?你想让桑公憋着一肚子气嫁闺女?”
向春明还要反驳,桑安抢先道:“既如此,两位世兄随我来吧。”向春明话卡在喉咙里,又不能死缠着不让,只好转头对一名弟子传音,再向掌门禀报此间状况。
后院,偏厅。
桑安将李云泽、楚天阔引进门,便自去了。桑永寿合上书本,笑道:“请罪道歉就免了,有话不妨直说。”
楚天阔道:“燕归楼的事,桑翁不仅不应该罚晚辈,还应该感谢晚辈才是。”桑永寿疑惑地道:“哦?”楚天阔叹了口气,道:“有一件事让晚辈觉得不可思议。世上有三个张浩宇,不知道迎娶桑二小姐的是哪一个?”
桑永寿眉头一拧,沉声道:“说下去!”
楚天阔却道:“晚辈名声不大好,所说桑翁未必尽信。这位李云泽,与桑三小姐是朋友。听晚辈说起,仗义相助,我们俩一起潜入江津派探明虚实,不妨让他说给前辈听。”
桑永寿心头越来越沉,楚风烈这个长辈就在前厅,极力促成楚天阔来见,可以说楚天阔是代表楚家在说此事,断不会说没有凭据和把握的事。偏首去看李云泽,因为李云泽曾在迭翠楼前力护溪君,对他很有好感。
李云泽一五一十将潜入江津派的过程说了,桥洞中所见讲得尤其详细,三生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包括楚天阔将他迷昏过去,一点都没有隐瞒。
楚天阔随即将光影石拿出来,输入灵元,石中光影显现出来。三个一模一样的人打坐入定,忽而一人离去,提了一个人回来,正是李云泽。过了一会三个人轮流开口,各说了一句话。之后三人齐齐飞出。光影石影像到此为止。
桑永寿道:“再放一遍。”声音不觉有些沙哑。
楚天阔如言又放了一遍。桑永寿闭上眼睛,张浩宇他见过,观察良久,对女儿一往情深,确信是女儿的良配,才答允了这门亲事。
九盟想阻止江津派娶到他的女儿,东华派也不乐见这门婚事,这些他都知道。但都跟他没有半分半毫关系,他只关心女儿终身大事。他宁愿九盟也好,东华派也好,用些阴谋诡计,鬼蜮伎俩。他不怕这些,且一定会让作梗者得不偿失。
可是,现在,他反而只能感谢。
楚天阔接着道:“有一物还请桑翁先过目。”取出一卷略微发黄的白绫展开,是一付全身人物肖像。画中人剑眉星眸,器宇轩昂。
楚天阔道:“这画像上之人,乃是晚辈的堂叔楚风玉。晚辈这位堂叔生性厌武,不事修行,有次出门游玩,被歹人害了性命。堂叔生育的三胞胎男婴,也在之后不久失去了踪迹。”边说边取出一本楚氏族谱,翻至其中一页,展示给桑永寿看。上面记载的是楚风玉父系子嗣生平,子嗣一栏写着“涤尘子七千四百四十二年,得三生子。周岁时遗失,寻未果。”
楚天阔接着道:“说来也巧,晚辈有次碰见张浩宇兄,观其容貌竟与我堂叔八九成相似。桑翁想必听说过,我楚氏有一门灵术唤作‘同根生’,只要在百尺之内,便能检测出两个人是否有血缘及血缘之远近。”
“晚辈因心中存疑,便找机会悄悄用此术测了一次。结果,张浩宇兄与晚辈血缘极近。所以,晚辈再无怀疑,张浩宇兄应该便是晚辈堂叔的孩子,也就是晚辈的堂兄弟。之后,晚辈刻意结交张浩宇兄,问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他说只有师父师叔、师兄师弟。”
“晚辈当时便想告诉他关于他身世的疑问与晚辈测定的结果,想了想,这么大的事应该由族中长辈核验之后,查清真相,厘清事实,才显庄重。为了稳妥起见,晚辈又悄悄用‘同根生’测了两次,结果使晚辈大吃一惊。血液和头发竟然不是同一个人的。”说完,看桑永寿脸色。
桑永寿闭目不动。
楚天阔继续说下去:“晚辈心里当时就有了几分明白,后来又验证了几次,才弄清楚在桑二小姐身边的张浩宇兄,竟然是三个人轮流替换。”桑永寿摆摆手止住他说下去,沉默片刻,淡淡开口:“二位稍坐,桑某去去就来。”出门后,对着黑暗中道:“去查,不惜代价!”
后院之中,张灯结彩,仆妇、丫鬟俱皆喜气洋洋。看到桑永寿都要欢声道喜。
从前院到后院,短短几十步路,桑永寿走了半刻钟。每走一步,心里都要转几个念头。
该怎么跟女儿说,要不要告诉她实情?怎么样她才会少伤心一些?
纸包不住火,早晚她会知道,那时她该多么伤心?早痛好还是晚痛好?
若是事情传出去,女儿岂不成了笑话,如何才能保全女儿的颜面?
……
想到小女儿上次被人劫持,二女儿又摊上这样的事,想到妻子临去时万般叮咛嘱咐,照顾好孩子们,忍不住五内生悲。唉,淑茗,要是你还在,还能跟你商量,你也能劝慰劝慰女儿,现在如何是好?
到了女儿房门外,叹了口气,扭头又往回走。反复几次。仆妇丫鬟见了,都以为他舍不得女儿出嫁,故而徘徊。
桑永寿过门不入,是在等最后的验证。尽管已经信了李云泽、楚天阔两人所说,但仍要用自己的力量验证清楚。
没等多久,一个黑影突兀出现在他身后,将一颗光影石交到他手中,旋即隐没的黑暗中。桑永寿向光影石中注入灵元。内中只有一个画面,一闪而逝,而且距离偏远。桑永寿看得清楚,三个人影盘膝坐在一处桥洞内,容貌一般无二。
“啪”,一把捏碎光影石。桑永寿大步进入后院中,在女儿门口咳嗽一声,“九月,爹爹来看你了。”门吱呀打开,一个声音道:“爹爹,你在门口晃来晃去,干什么呢?”
是他的小女儿桑,也是李云泽认识的溪君。桑永寿“哈哈”一笑:“嫁女儿是件辛酸事,爹爹偷偷抹泪去了。”
桑晓得父亲心中苦意,一面拉父亲进屋,一面笑道:“嫁出去就不是你女儿啦?明天给你招个女婿回来,过几年给你添上几个外孙外孙女。这桩买卖,你老人家可是大赚特赚。”
桑永寿面上欢笑,心中着实苦闷,哪里赚了,不知不觉赔的一干二净。桑天语规规矩矩给父亲行礼端茶。桑永寿看着二女儿喜气盈眉,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着二女儿身上穿着的吉服,桑永寿恨怒交加。恨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怒江津派竟然如此下作,找个三胞胎来调戏自己的女儿。
他前面的儿女成家都早,而且成家之后都分出去单过了,独这个二女儿陪伴他时间最长。特别是老妻因难产辞世后,一边照顾小女儿,一边帮他料理内宅。想到女儿的好,对罪魁祸首更加愤恨。
喝了口茶强压怒气,平静地道:“九月,张浩宇修行上有没有不稳之处?”桑天语道:“没有。他修行一直很稳健。早几年就可以筑基了,一直压着,最近才突破。”
张浩宇原本计划再过五年才筑基,但为了让两人婚事更光彩些,提前突破境界。想到伊人缠绵之意,说着说着,脸羞红一片。女儿此时越甜蜜,桑永寿心里就越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