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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武天驰第一次带着畏惧之心,进入宫内的上书房。
小时候,他们兄弟会在这里等着父皇下朝回来,太子会腻在父皇的腿上。
他们其他几兄弟,虽然不敢如太子那般,但父皇对他们也是极好的。
会问他们读了什么书,乳母嬷嬷有没有怠慢他们。
父皇不像母妃那般严格,他心底里是喜欢到这里来的,来享受片刻的自由和温存。
但今天……
四名禁军围在他的左右,说是陪伴,不如说是胁迫。
好在,他一入宫时,淑妃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便看见了他。
见势不好,便立刻调头回去报信了。
……
上书房内,皇帝的脸色及其难看。
武天驰一见太子和江南道黜陟使,心里的忐忑反而落了下来。
他知道,江南之事,定然已经事发。
中间趴跪着一人,身上泛着浓浓的血腥气。
武天驰看不见他的脸,但想来应该是一个没捱住酷刑的人。
他走进去,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儿臣叩见父皇。”
皇帝没有叫起,只是问他:“这里跪着的人,你可认识?”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禁军上前,强行将段川朝的头扭了过来。
武天驰端详片刻,摇了摇头:“回禀父皇,儿臣不认识此人。”
皇帝冷笑道:“可是,从他的家中,搜出来你府上的玉牌。此人说,正是你命他去江南杀人灭口的。””父皇明鉴!“武天驰匍匐在地,“儿臣绝不认识此人,更是万万不敢做下此等万死之事!”
“二弟真是将自己撇得干净,你说不认识他,但你的玉牌又作何解释?每位皇子只有两块玉牌,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可莫要说是被弄丢了!”太子在一旁,看到二皇子惺惺作态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戳破。
“太子殿下,难道就凭一枚玉牌,就可以空口白牙的诬陷臣弟了吗?”武天驰毫不退让。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皇帝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继续问段川朝:“你也听见了,二皇子说他并不曾见过你。”
段川朝咬牙道:“二殿下自然不是亲自前来传令的,他每次会安排一名姓廖的副使前来,这枚玉牌也正是他遗落的。”
他的话说完,武天驰面如死灰。
只是他此时伏倒在地,并无人看见。
皇帝久久未出声音,只是用手指轻轻叩击书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上书房外传来一阵喧哗。
皇帝皱起眉头,还未发话,姚公公便主动道:“老奴出去看看。”
外面,淑妃和皇后正对峙着。
“皇后娘娘为何拦我?”淑妃杏眼圆睁。
最近武天驰提心吊胆,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逃不过她这个做母亲的眼睛,今日小宫女匆匆回来报信,她便知道,儿子定然是闯下了大祸。
于是,她匆匆赶来。
谁知刚到上书房外,便被皇后的人拦住了。
她刚赏了来人几巴掌,皇后本人也赶了过来,就这样挡在她的身前。
“后宫不得干政!本宫是来劝阻你,千万不要行差踏错。”皇后看着她。
淑妃昂起头,看着皇后头上的九尾凤钗,冷笑道:“皇后娘娘,您已经贵为一国之母了!您的儿子已经是东宫太子,大周储君。我们母母子对您来说,不过是将来施舍一碗饭的人,您又何必将我们赶尽杀绝?”
“淑妃言重了!上书房内有陛下正在查问朝堂之事,与你我并无干系。”说完,她看了眼围周围的内侍,“还不送淑妃回宫?”
话音刚落,几名内侍就要上前。
淑妃大怒:“我看谁敢!我乃后宫嫔妃,尔等不得造次!”
僵持之中,姚公公从上书房内走了出来。
淑妃急忙上前:“姚公公,陛下究竟是因何事传召二皇子?”
姚公公恍若未闻,只是走到皇后面前,一揖到底:“陛下正在上书房中问话,此处太过喧闹,还请皇后娘娘自行处置。”
说完,他缓缓退下。
一番话,让皇后心中如明镜一般。
她一挥手:“将淑妃安静的带回宫去。”
淑妃大惊,但她带来的本身在上书房外就占了下风,更何况,此时还有皇后懿旨。
于是几名内侍蜂拥上前。
淑妃刚要破口大骂,一名内侍连忙将她的嘴捂上。
毕竟,方才皇后已经交代了:要安静的将淑妃带回宫。
挣扎间,几名禁军从远处而来。
他们手中羁押着一人。
看清来人后,淑妃也忘记了挣扎,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被带进上书房中。
被押而来的人,正是二皇子府中的廖副使!
此刻,他被丢进上书房内,跪在段川朝的旁边。
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得见天颜。
皇帝指着段川朝问他:“此人,你可认识?”
廖副将刚刚受过刑,宫内的刑罚比东宫更甚,不过半个多时辰,他的双眼肿胀的几乎睁不开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艰难的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
吃力的点了点头:“他乃是京城一个私房酒倌儿,名叫段川朝。”
开场很容易,皇帝便接着问道:“他说,是奉你之命,去江南暗杀了几位官员。”
廖副将摇了摇头:“启禀陛下,他不是奉微臣之命。”
他的话说完,二皇子几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廖副将的话,便令他跌落谷底:“此人是奉二皇子之命行事,微臣只是在中间传话而已。”
武天驰大惊,他瞪着跪在前面的廖副将:“你血口喷人!”
廖副将没有回头,只是艰难的睁开眼,望着皇帝:“江南道这些年,微臣奉二皇子之命,一直暗中在安插官员。今年年初,得知常大人要加固江南四州的堤坝时,微臣便启用了那些官员,命他们在筑底材料中动了手脚,在验收时亦是以次充好。”
“江南水患之后,为了去除后患,微臣便奉二皇子之命,让段川朝南下灭口。”
“胡说!胡说!”二皇子歇斯底里,“父皇,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廖副将连连叩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密谋此事的往来信件,微臣都藏在家中,陛下一查便知!”他说完,转过身,跪在二皇子面前,“殿下,微臣无能!实在是受不住宫中的酷刑啊。”
二皇子此时,已经不知作何感想了。
上书房的门,很快便打开了。
除了皇后之外,其余几位皇子亦已赶来,守在此处。
他们看着段川朝被抬了出来。
后面紧跟着被押出来的是廖副将。
他抬起肿胀的眼,透过人群,看了温润如水的四皇子一眼。
一言不发的离去。